“這是壞死的胎盤。”趙阿福將白布拿起來,用手嫌棄的展開那團血漿,還指給柔弱的美娘娘看,“娘娘你看,這是你生產時,重新塞進去的胎盤。”


    娘娘身份高貴,生產時的產婆子也不會是缺少經驗的人,定會給她做產後恢複的。


    但是產後惡露不止,唯有幾個理由,胎盤、胎膜壞死沒有祛除趕緊,產後感染等其他不明原因引起的惡露不止。


    產後感染,太明顯了,其他人定也不敢這麽做。


    趙阿福見寧容的惡露顏色不對,猜測是胎盤或者胎膜沒有除幹淨,這才大膽的動手清除。


    而寧容身份高貴,他們找來的那些女醫,定然都不敢動手。


    重新塞進去?


    寧容忍著剛剛的劇痛,聽聞趙阿福的話,臉色又白了幾分,回想她生產時何人給自己接生,一個是皇後賜下的,一個母親找來的。


    無論接生的婆子是誰,這個結果都讓人接受不了。


    寧容疼得彎腰,攥著手下的被褥,艱難開口,“多謝娘子。”


    趙阿福嗯了聲,然後坐在凳子上,拿著毛筆發愁,這寫藥方子吧,讓賀荊山看到了,就暴露自己了,原主可不識字的。


    這不寫吧,顯得自己不專業。


    想了下,趙阿福叫了連心,“你過來!我說你寫。”


    連心是娘娘的宮女,這認字肯定是會的。


    “金銀花炭,益母草,黨參各三錢,貫眾炭六錢,炒黃芩,炒牡丹皮,炒蒲黃,茜草,焦山楂,焦六曲各二錢,大黃炭一錢。每劑水煎2次口服,每日一次,食用五天,三天內能奏效。”


    這個藥方子,主治清熱解毒,行淤止血,主治產後惡露不絕。


    寫完後,趙阿福一去看,瞬間皺起了眉。


    哦豁,她在這兒幾乎等於文盲,連心寫的字,她幾乎就沒有看懂的。


    看來,自己不認識字,是真的了,她掉不了馬。


    她學過繁體字,但大齊的這個繁體字吧,有的看著自己認識,有的又不認識,比如連心寫的藥方子,她真的不認識。


    勉強能認出來的,隻有一個大字。


    寧容身體如今氣血兩虛,子宮也沒清理幹淨造成惡露不止,快一個月了,身體能撐著已經不容易,隱約聽著趙阿福開藥後,就撐不住睡了過去。


    門外,賀荊山一直站在前廳中央,也沒坐下,視線一直盯著右側的後院。


    邱曄也神色不安的走來走去,沒一會兒就聽到後院傳來嘲諷的聲音,嘰嘰喳喳得,聽不太清楚。


    但賀荊山耳力極好,將那些女人的話聽了個清楚。


    “哼,一個乳臭未幹的小丫頭片子,也敢充大,到時候救不了貴人,我們都得死。”


    “你少說兩句,還是期待那醜婦人救得了貴人,否則我們這些人都得給貴人陪葬。”


    一個帶著哭音的婦人也說,“娘娘的命是命,我們的命不是,要是知道要掉腦袋,我怎麽也不會來的。”


    娘娘?


    賀荊山眼神微變,轉向邱曄,寒聲問,“裏麵的到底是何人?”


    邱曄被賀荊山微寒的神色嚇了一跳,以為是賀荊山擔心阿福娘子,忙四處看了下。


    見無人才低聲說,“我爹和清水鎮的許多大夫都在隔壁的院子,被看守起來,我去看我爹的時候,聽說,這貴人是宮裏來的。”


    “上麵亂了,有人說九皇子謀害太子,被貶為庶人,皇子妃當天就甍了。”


    “跟著九皇子流放到這兒的是側妃,是左都禦史的女兒,雖然九皇子廢了,但是寧側妃背後還有左都禦史,這跟過來了,也不敢怠慢。”


    聽完,賀荊山扭頭目光直直的望向後院,眼裏是說不出的嘲諷和陰鬱,整個人的氣息陡然不同。


    邱曄頓覺此刻的賀荊山和之前見過的都不同,雖然以往賀荊山看著也是沉默寡言,不好接近的樣子。


    但和現在不一樣,現在的賀荊山身上仿佛帶著煞氣,從死人堆裏鑽出來的人。


    渾身帶血……


    “這麽說,九皇子也在後院?”


    邱曄舔舔幹燥的唇瓣,“或許吧。”


    正當邱曄以為賀荊山有什麽動作的時候,男人隻輕嗬一聲,輕慢得很,然後轉身坐下,脊背挺得筆直。


    坐下後,賀荊山才發現,自己的緊握的拳頭早已攥起了青筋,深深吸一口氣,賀荊山才將心底的鬱氣強壓下去。


    邱曄又怕又愧疚,賀家娘子進去那麽久了,也不知道如何了。


    隻能硬著頭皮和賀荊山聊,“聽說要亂起來了,最近清水鎮進了很多生人麵孔,看著不像大齊的人。”


    眉骨高,眼眶深邃,剛正粗狂的麵容像是鄰國的瓦剌的。


    看著像要打仗了,也不知道會不會打到這兒來,要是打仗的話,國家又要征兵了吧,賦稅又要加了。


    賀荊山沒有多大心思和邱曄閑聊,有一搭沒一搭的應聲,“頻繁有生人進來,必然會驚動渝州江北兩邊的駐守官兵,沒有戒嚴,想必不會有大礙。”


    邱曄恍然一愣,點點頭,也是,他們就一平民百姓,渝州總兵兵力強悍,在這兒駐紮了十幾年,瓦剌從不敢來犯,他操這些心幹嘛。


    但是,賀荊山就在邙山裏,偏僻得很,怎麽知道得這麽多。


    聽著對大齊的兵力部署很清楚似的。


    賀荊山沒說的是,雖然外部不敢來犯,但是大齊的根子卻早就爛了,九皇子被貶庶人,隻是開始而已。


    大齊皇帝的手段,可讓人生畏得很啊。


    和大廳的平靜不同,內院此刻波瀾驟起,李昱同見連心出來,通紅的雙目立刻有了期待,“連心,阿容如何?”


    連心見著李昱同身邊,握刀的黑臉侍衛孔狄孔大人,端著血水的盆不敢湊近,隻能俯身恭敬的答李昱同的話,“回爺的話,賀家娘子開了方子,奴婢這就讓下麵的人去取藥,賀家娘子說,吃過三日,就能好轉。”


    李昱同聽見有治的話,頓時蹲下,掩麵哭泣,嘴裏喃喃,“活著就好,能活著就好。”


    連心聽見一嘴,眼裏也沁出淚,連忙轉身下去了。


    九皇子乃天子驕子,莊妃的獨子,享受人間富貴的皇子,她們是下人,生來就是做丫環的命,但九皇子不一樣,怎麽受得了這樣的苦。


    寫好藥方子,就沒趙阿福的事兒了,轉身出門,關門的瞬間,聽到美人娘娘對陳嬤嬤道,“傳話給我母親,當日為我接生的兩個產婆,找個由頭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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