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狄和宋淮有點交情,加之宋淮的確是個人才,以後指不定有大造化,所以才算賣個麵子提醒宋飛白。


    但他可不會慣著誰,粗糙的手在自己黑黝黝的刀把上摩挲。


    “孔大人!”宋淮一過來,看到的就是這一幕,立即出聲。


    宋飛白見他哥竟然真的來了,哪裏剛有半分剛才的氣勢,說實話,他剛才看著孔狄的神色,有點心裏發毛。


    “哥!”他迅速躲自己哥哥身後,才抬頭挺胸,得意洋洋的睥睨孔狄。


    這是個什麽東西,也敢跟宋二少叫板!


    他哥可是官老爺!以後要考狀元的!


    宋淮見過孔狄處理犯人,手段之毒辣,讓人心悸。


    宋淮抬手作揖,眸中光芒流轉,薄唇輕啟文雅的露出一笑,“孔大人,幼弟不懂事,有什麽事還請多多包涵。”


    孔狄緩緩了看了眼宋飛白,麵上卻笑麵虎似的:“宋解元說的哪裏話,咱們的交情,哈哈……我就是提醒飛白少爺,如今這要緊關頭,少去招惹別人,不然不是影響了宋兄的重要事麽。”


    宋淮神色不動,淡笑頷首,“多謝孔大人提醒,也請孔大人酌情管教。”


    飛白是幼子,父母嬌慣這個弟弟,都給他慣壞了。


    宋飛白對父母不怕,對這個哥哥是唯命是從,看哥哥的臉色,心裏咯噔一下,有點怕。


    宋大少爺一笑,四周的景色都好似缺了幾分絕色,涼薄的風拂的狐裘絨毛搖曳出細軟的弧度。


    他才看一眼宋飛白,宋飛白瞬間認慫:“哥,我錯了,再也不去招惹那個死胖子了。”


    宋淮皺眉,這才知剛才趙阿福他們從店裏走後,又被自己弟弟捉弄,還被別人撞見。


    宋淮抿了抿唇,給了宋飛白一個回去收拾你的眼神。


    然後拱手朝孔狄開口道謝,“多謝孔大人,來日有空便去府上拜訪。”


    孔狄幽黑板正的臉一笑明,“我與宋舉人一見如故,做些是應該的,年初,孔某在京都等宋舉人的消息。”


    宋淮淡笑雅致,領著宋飛白離開。


    待人遠去,孔狄看著兩人的背影,掂量掂量手中的熏肉,決定今天再帶二兩美酒去礦上,一邊吃肉一邊喝酒,一邊看自己的仇人吃苦受累,豈不美哉。


    這邊宋淮回去路上也不與宋飛白說話,清俊的麵龐上幾乎沒有什麽表情。


    可也就是這樣的態度,讓宋飛白更加心虛。


    完了,哥哥這次回去肯定又要收拾自己,爹娘又對哥哥都快說一不二、唯命是從……


    都怪那個當官的,什麽人!多管閑事!


    自己玩自己的,關他屁事,自己這是偷偷的玩,怎麽可能被人發現,才不會給家裏惹麻煩!他已經變聰明了好麽!


    還有上次明明自己幫哥哥教訓那死肥婆,哥哥還不讓,哥哥就是太心善!


    那樣的人,也敢染指哥哥!就是想都不能想!


    一想到趙阿福,宋飛白就又氣又惡心。


    宋淮一回頭,就看到宋飛白惡狠狠的眼神,一時間停住腳步,宋飛白秒變溫順。


    “飛白,我想護住你們,帶你們離開寧古塔,所以我們家在這之前決不能出任何差錯,明白麽?”宋淮伸手給弟弟扶正發冠,讀書人的手,修長有力,骨節分明。


    他待人素來有禮,常讓人感覺十分親近,但他卻又在無形中保持距離的冷漠,唯有對在意的家人,才是真正的陽春三月的風暖,穿堂而過的花香。


    他自出生,就背負整個家族的命運,這個時候,他絕不允許家裏出一點錯。


    但他有著幾近未卜先知的智慧,運籌帷幄著自己身邊的一切。


    他已經隱隱約約察覺到寧古塔邊上的不太平,暗地裏的風起雲湧。


    京都也許會有更多未知的風險,但絕對會比現在好的多。


    “離開寧古塔?”宋飛白愣住,家裏的大事他從不參與,除了玩樂之外的事他更是漠不關心。


    可要離開這土生土長的地方,去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住,確實是個大事,影響他的太多了,他不能不在意。


    “哥?咱們這能有什麽危險啊,鳥不拉屎的地,去了別處,咱們家可不如別家了,那就不能快活......”宋飛白的小算盤打的啪啦啪啦。


    宋淮一直等弟弟說到沒話可說,才再次開口:“聽話,這個檔口,你再惹事,我們宋家會有大麻煩。”


    宋飛白不知道有什麽麻煩。


    但是他看著自己宋淮目光滯留在城牆與天際線的交界處,雲深落日墜,暮暮蒼蒼,孤單的野鳥在牆頭盤旋,張開黑漆漆的羽。


    “好吧......”宋飛白答應的不算情願。


    宋淮心裏清楚這個弟弟,這次他答應,保持一天兩天還行,日子久了,還是要生出事端。


    這次回去,便要好好對他看管。


    和宋淮一樣能提前看清形式的人並不多,尤其是邙山村這些目不識丁又遠離鎮子的老百姓們。


    他們日複一日的忙碌,就是為了一口吃的,為了吃飽,穿暖。


    趙阿福也沒有那麽遠的想法,現在她隻想把自己的小家經營的好好的。


    今天賣完這些肉,他們賺了五兩銀子,也就是六千多文錢,這麽多銅錢沉甸甸的一大袋子。


    說實話,她都不放心,所以去錢莊兌了碎銀回來。


    如今她和賀荊山都算得上一個小富戶了,全部家當有兩百多兩銀子,這還是沒算那些小金豆子。


    阿福自己不打算用這麽多,而是準備留著給以後阿元讀書用。


    小阿元現在坐在板車上還抱著娘親給自己買的紙筆不撒手。


    “娘親,阿元以後也能寫春聯麽?”


    “當然!等阿元會寫字了,以後咱們家門口都貼阿元的字。”趙阿福笑眯眯的。


    說實話,紙筆都不便宜,更別說春聯,人家賣的是字,是紙,都不便宜,一般人家能貼就不錯了。


    有的幹脆就塗點紅灰,或者隻貼紅紙。


    阿元眼睛亮亮的,似乎都想象出來了那個畫麵。


    “不過上學讀書可不是件簡單事,到時候學不好阿元要回來哭鼻子,娘親也會依然把你送到學堂的。”趙阿福是想象到了後世上幼兒園的小寶寶們,一個個哭得哭天搶地。


    她決定回去先教一下阿元阿拉伯數字算數,好讓他知道,供他讀書不是一筆小開銷。


    讀書不是一件小事,要珍惜來之不易的機會。


    “娘親放心,阿元會好好讀書,考狀元!”阿元激動的要從板車上爬起來。


    趙阿福怕把他摔著,趕緊把他按回去:“好好好,我們阿元要當大官,管別人,慢點坐好,不然小屁股摔個屁股蹲個沒辦法坐學堂裏麵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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