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狄身為軍中將士,身手又能差到哪裏,他和京城裏那些花拳繡腿武功不錯卻沒上過戰場的人截然不同,是在戰場上切實打過幾場仗的男人。


    這番邦人還沒衝到跟前,孔狄已經一刀捅破其中一個的肚皮,熱血噗嗤一聲噴濺出來。


    圍觀群眾嚇得尖叫連連,可也有拍手叫好的。


    混亂一片。


    這番邦人萬萬沒想到,原本性格軟弱的清水鎮人中,能出來這一樣一個硬茬。


    他們想著這裏不是渝州兵的駐紮地,所以頻頻來這邊敲詐錢財,甚至搶奪貨物。


    “紮巴西!”這番邦人罵了一句自己國家的髒話,拉著自己的同夥準備撤。


    孔狄那身後已經嘩啦啦趕過來一群大齊的兵,把這群人圍起。


    很快這群人就被綁走,孔狄一轉身,那邊幾個侍衛才開口:“大人,我們來收拾?”


    趙阿福又看到那個人了。


    這次比上次看起來還要落魄,估計挺直的脊梁是最後的傲氣。


    孔狄好像獨獨跟這個人過不去似的。


    這要說不是故意折磨,趙阿福都不信。


    孔狄的麵龐看著很正直,輪廓堅毅,眼睛卻帶著幾分邪氣:“讓他收拾。”


    他的刀直直指著衣衫狼狽的李昱同,刀尖還在滴血,殷紅的色澤咄咄逼人。


    幾個侍衛瞬間反應過來,狠狠推一把李昱同,本就因為過度勞作的青年瞬間摔在那攤尚有餘溫的鮮血上。


    趙阿福看得心裏莫名一緊,不知這孔狄和這人有多大仇恨。


    孔狄居高臨下看著李昱同,看著他伸手一點點將地上的血汙擦淨,那整隻袖子都染紅,氣味腥漬,心中的快意滔天,但,也有一絲揣度。


    李昱同如今能做到今天這個地步,可並不像已經被磋磨到任人蹂躪的樣子,反而更像,忍辱負重。


    想到這一絲可能,孔狄眸子眯了眯。


    餘光掃到一個人。


    看見孔狄忽然往自己這邊看,趙阿福傻眼,隨後對方竟然露出一個奇怪的笑容,她下意識就抓住賀荊山的袖子,賀荊山反手把她手握在手裏。


    這這這,大庭廣眾之下的......


    趙阿福瞬間忘了什麽孔狄,狄孔的,臉刷的一下燃燒起來。


    看她嬌氣瞪自己,賀荊山嘴角微微揚起,才回眸看孔狄。


    然而那也隻是一秒而已,孔狄已經收回笑容。


    趙阿福再看過去,好像一切都沒發生過,她隻能當自己多想,這孔狄可能殺人多,所以有殺人的快感?


    並不是故意往他們這邊看的。


    而此時此刻,一旁的酒樓上還有另一個人嚇軟腿。


    “哥,哥,他,他怎麽敢當街拿刀殺人!”宋飛白的臉色煞白。


    他平日是動不動就讓人罰人,甚至打人都有,但還真沒鬧出過人命來,見過最重的一次,也就是趙阿福當初在他們家被打的一次。


    宋淮眸中波光流轉,恍如瀲灩深泉,難以見底,卻雲淡風輕:“外邦人頻頻在清水鎮鬧事,必須有一個人來殺雞儆猴,以儆效尤。”


    他看完這一場血腥的場麵,毫無波瀾,手中的茶卻忽然了然無味,一抬手,盡數澆進窗邊的一株文鬆上。


    宋飛白管他什麽殺雞儆猴以儆效尤,當街殺人就是可怕,好一會他都沒緩過來,從前看著孔狄當街教訓那個什麽落魄的九皇子覺得好玩,現在隻想嘔吐。


    宋淮這才注意到弟弟是真的不對勁,深色的眼底終於難得有一分波瀾,上前一隻手扶他坐好,重新倒一盞溫茶,指尖扣在茶壺上,比白瓷還要精致冰冷。


    隆冬降臨,情況隻會比現在更甚。


    寬慰好弟弟,他才看向窗外,遙遠的天邊,那是瓦剌和哈密兩國的方向,天色慘慘淡淡,濃雲密布。


    趙阿福不知宋飛白這瘟神也在這裏,要是知道恐怕要直接拉著賀荊山走人,這是古代,民不與官鬥,不然骨頭渣子都不剩。


    看完這一出鬧劇,她心有戚戚,拉著賀荊山趕緊走。


    終於到永年堂,她都心不在焉的,邱曄盼望她來已久,卻見她一來就這個狀態,便出口詢問。


    趙阿福就把來時看到的事說了,邱曄卻看法截然不同:“賀娘子有所不知,這瓦剌和高密人實在可惡,往年一到冬天,便來邊界搶劫,擄人,我爹曾說,以前大饑荒的時候,他們把人擄回去吃人......前幾年成色不錯,那兩國也安分,可今年可是災年。”


    趙阿福還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事,心裏直驚,這,還人吃人?


    實在是駭人聽聞。


    “他們連三歲幼兒都不放過。”邱曄見趙阿福如此,講的更加起勁。


    “賀娘子來了!”內堂邱掌櫃掀開簾子出來,見到趙阿福,喜出望外。


    他是真的佩服趙阿福。


    這位是有真本事的。


    趙阿福跟他打過招呼,又問了徽娘和孩子,得知兩人如今都健健康康,心裏頭也亮堂高興,那可是經由自己的手出來的孩子。


    遂也忘記之前的事,還回眸得意看一眼賀荊山。


    男人在這裏很少說話,一雙深邃的眸大多時候隻停留在她身上。


    上一次在這裏因為徽娘的事,他阻攔過她,如今,卻更多遵循她。


    賀荊山其實總覺得,趙阿福這個人完全換了個芯子,可,這世間哪有那種事呢。


    也許是自己從前太不了解她。


    因為厭惡而疏遠。


    趙阿福跟邱掌櫃又聊一會,便抓幾味藥材,這些都是家中應該常備的,退熱,消炎,敷傷口,總之算是家庭急用藥。


    說完這些,邱掌櫃總算提到那位貴人:“上次那貴人,又給我們謝禮,我實在是受之有愧,還請賀娘子一並收下。”


    趙阿福愣住,擺擺手:“不必,貴人尚且給你們,又怎麽會少的了我的,邱掌櫃大可不必這樣,反倒是我有一件事相求。”


    邱掌櫃立馬問:“什麽事,賀娘子請講。”


    趙阿福便把二郎想要學醫的事娓娓道來:“您放心,要是他不適合這一行,您盡管開口,我們立刻給他找別的事做,也不耽誤他自己。”


    “原來是這事,你過幾日把人帶來,如若是適合學醫的,我定會悉心教導。”邱掌櫃心中思忖,自己大兒子幾乎不學醫,二兒子又實在天資平平,正打算收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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