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魚局促不安,欲往鄭有才身後躲。


    鄭有才下意識就要護著她,手伸出一半停住,收回:“小魚,嫂子跟你說話。”


    這孩子,被他慣壞了。


    連應有的基本禮儀都不會。


    自己不可能跟她一輩子,更不可能在她嫁人以後跟過去。


    他如今要好好跟著阿福幹,學做生意買賣,便是為以後能給小魚當家做主撐腰。


    但小魚自己也得好好學。


    察覺到爹爹竟然不保護自己了,小魚嘴巴一癟,又要掉眼淚。


    趙阿福無奈搖搖頭,轉身。


    自己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小魚都沒有絲毫開竅,她一時也不再勸。


    一個人,總要長大,不能一輩子隨波逐流,浪推你一下,你被推動一下,自己不動,永遠難上岸。


    “阿福......”鄭有才見阿福不說話,心緒慌亂。


    女兒被自己寵壞,阿福也不願再管教,以後可如何是好。


    阿福做的,鄭有才都看在眼裏放在心裏,她是在真真正正為家裏每一個人做打算,為每個人都好。


    趙阿福一走,忍冬和半夏也跟著她進去,外麵又來個藥材供貨商,大郎去接待,大廳裏空蕩蕩隻剩鄭有才和小魚。


    鄭有才本想好好和女兒談談,熟料那供貨商帶來的貨品質不低而且不少,大郎隻得跑來讓他去叫阿福過來。


    阿福從裏麵出來,沒有看小魚一眼。


    說實話,知道這小姑娘和賀荊山不可能是一回事,可想著她喜歡賀荊山,阿福自己心裏怪怪的。


    但她很快沒時間想小魚的事。


    這藥商帶來的藥材,是她開館以來見過最好的一批。


    先前她沒有根基,雖有邱掌櫃介紹,這新客,藥商們也沒有把家底好貨拿出來給她,都是留給老客人。


    而這位藥商,是位高密人,在寧古塔一樣沒有門路,在別處幾家藥店被刻意壓價之後,尋到這裏。


    阿福手撚過一根甘草,在嘴裏慢品。


    高密藥商姓胡,布滿絡腮胡的臉上一雙憨厚的小眼,與阿福平日見過的番邦人奸詐的模樣略有不同,他局促搓著凍得通紅的雙手。


    “老板,都是好貨,天太冷了,沒辦法,家裏孩子多。”


    他看向的卻是年紀最大的鄭有才。


    鄭有才這些日子不是第一次被叫老板,局促之後慢慢習慣,他看向阿福。


    趙阿福品完藥材,點頭:“你想什麽價出?”


    胡藥商眼神閃了閃,報出幾樣價格。


    鄭有才和大郎愣住。


    胡藥商以為自己報高了,又不安搓手:“老板要的多可以便宜。”


    阿福搖頭。


    胡藥商小眼睛裏瞬間布滿失望:“老板...這,這都是好藥。”


    趙阿福知道他誤會,這次微笑:“胡藥商誤會了,您這藥我包了,價格按你報的再高一分,但我要你以後優先供貨給我。”


    高密和瓦剌還不同,國土上除去大片平原,也有丘陵山巒,藥材尚且算得上豐富,瓦剌卻是沙漠居多,資源完全比不上高密。


    但這兩國,因為國恨家仇,其實貿易往來不多,僅僅是沒有關閉貿易的程度。


    這胡藥商既然有資源,趙阿福也珍惜他這條門路。


    自己藥方再好,若是藥材太次,那也是藥效打折扣。


    “老板,真的麽!”胡藥商小眼睛迸發出驚喜,掀開自己騾子車上的貨。


    滿滿一車的藥材,騾子身上搭著一張髒兮兮的毛墊,還是冷得噴響鼻。


    大郎上前檢查一遍其他藥,確認質量都好才回趙阿福一遍。


    趙阿福這幾天賺的錢,都還不夠買藥材的,但看著好藥她就心中歡喜。


    這會胡藥商終於意識到,這裏是女醫醫館,趙阿福才是這裏的老板,幾分歉疚脫下小氈帽:“女醫,失禮了。”


    他們高密大多遊牧民族,男人在外打獵,女人在家服務於男人,絕大多數都是女醫,男醫反而大多是巫醫。


    凡是女醫,都是受人崇敬的。


    趙阿福不知這些,繼續與他談論一些藥材的事。


    眾人都在外麵忙活自己的事,沒人再去管小魚。


    小魚看著趙阿福含蓄柔美的側臉,感覺她好像整個人沐浴在雪光裏,也在發光一般。


    小魚說不上來自己心裏的感情是什麽,她隻覺得,自己好想變成嫂子這樣。


    曾幾何時,嫂子再也不是從前那個可怕的肥婆怪物!


    小魚一個人待好久好久,發覺隻有自己無所事事,她一個人失魂落魄的往家回。


    趙阿福忙完已經過去一個時辰,才發覺小魚不見。


    她心裏微微擔心,萬一這孩子想不開亂跑怎麽辦。


    她正要差人去尋,卻見賀荊山提溜著滿身泥濘的阿元來了,臉色不太好。


    再仔細一看,小魚在他屁股後麵跟著,也是一身泥巴。


    雪雖未消融,但總有地方的雪被踩踏汙濁,小孩總是容易不經意沾染。


    可這倆人活像進去打一圈滾。


    趙阿福哭笑不得:“這是怎麽回事?你把他倆帶來,還不如帶回去洗澡。”


    趙阿福簡直對阿元這小泥猴子無處下手。


    賀荊山沉默一會,點頭:“好。”


    原來他剛才竟沒有想到麽!


    趙阿福扶額:“就在這吧,都帶過來了這麽冷,一會回去吹病了。”


    賀荊山抓著阿元的手上沾染不少泥巴,不碰醫館裏任何東西。


    商鋪後麵都是帶著小院的,可以供掌櫃和打雜的居住,趙阿福也早把後麵收拾出來兩間住宅,熱水更是醫館裏常備之物。


    半夏和忍冬帶兩人去洗澡,阿福親手打一盆熱水給賀荊山洗手:“怎麽回事?”


    賀荊山淡色道:“阿元與職家的孩子打架,掉泥坑了。”


    他沒說小魚,趙阿福也猜得出來,小魚肯定是看到小侄子受欺負,上去幫忙,結果也弄得一身髒。


    “阿元竟然打架...”趙阿福不可思議。


    她家阿元那麽乖,她從來沒想過他有一天會和別的小孩打起來。


    她轉念一想職老爺和職娘子的德行,便道:“定是職家孩子太皮!阿元沒有傷到那裏吧?”


    賀荊山見她這麽維護阿元,挑眉:“沒有,郝家的孩子傷的不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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