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啊——”伴隨著他的一聲長喝,五千將士像是出了柵門的猛虎一般,縱馬狂奔,咆哮著向達蘭紮衝去。明晃晃的戰刀,在落日中閃耀著冰冷的光芒。.tianyashuku


    能將戰火燃燒在突厥人的草原,這是大華將士百年來的夢想,也是他們一雪前恥的時候。所有人眼中都閃爍著狂熱的火焰,漲紅了臉龐,興奮的神情溢於言表,馬蹄掀起的塵土,覆蓋了半邊天際。


    震天的馬蹄聲也驚醒了放牧歸來的突厥人,他們站在帳篷邊上,手搭在雙眼上向這邊眺望,那一支狂飆的馬隊身著破亂的袍子,神情無比的凶悍。達蘭紮的突厥男人、女人和孩子們忽然發出一陣興奮的歡叫,爭先恐後的向馬隊湧來,興奮的呼喊聲、歡叫聲刹那傳遍了草原。


    很顯然,從未遭受過洗劫的突厥人,把這支深入草原的大華流寇,當作了凱旋而歸的部落勇士。在他們的印象中,大華人決不可能踏入草原半步,而這種彪悍的殺氣,也絕對不會屬於孱弱的大華人。


    行進了數裏的距離,眼瞅著雙方僅餘數百丈,還是那突厥人的崗哨率先發現了異常。這支凶悍的馬隊來勢凶猛,手中雪亮的戰刀仿佛劃過天際的冷光,泛著凜凜殺氣。那馬上的騎士黃膚黑發,冷酷的眼神,如同臘月的寒冰般冰冷無情。


    “不好,是大華人——啊——”達蘭紮部落的崗哨心驚膽顫之下,一聲告警還未發出,當先便有匹駿馬橫跨過來,淩厲的刀鋒仿如雪白的長練一閃而過。血跡四濺中,突厥人地身子自中間斷為兩截,噗通一聲自馬上摔落下來。深陷的雙眸驚顫著往外突出,眼中的淒光清晰可見,顯然,他至死也沒想到,竟會在家園門口,葬身在大華的刀斧之下。


    高酋滿麵凶光,朝著突厥人的屍首狠狠吐了口吐沫,手中大刀一揮。刃上血跡灑出老遠。他威風凜凜大喝一聲:“不錯,老子就是你大華來的高爺爺。犯我強華者。雖遠必誅!”


    “犯我強華者,雖遠必誅!”胡不歸與五千將士齊齊大吼著。迅捷的身形如閃過的流星,直往達蘭紮那連天的帳篷衝去。


    歡呼跳躍的突厥人,正興奮地奔湧著,向回歸的“部落勇士”們衝來。待到高酋地刀光閃起,斬殺那崗哨,血跡灑滿草地,他們忍不住的愣了愣。旋即便看清了“部落勇士”們地麵容。黃膚黑發黑眼。與突厥人是兩般麵貌。


    “啊——是大華人!”也不知誰率先喊出了一句,無數的突厥人急急刹住腳步。望著大華流寇那滴血的尖刀,他們似乎嚇的呆傻了,眼中刹時充滿從未有過的恐懼。沒有人想得到。這些凶悍的大華人竟會殺入草原,就像突厥人經常做的那樣,將戰火燃燒在突厥人自以為固若金湯地草原後方。


    強烈地反差,讓所有的突厥人都呆了,竟連逃走也忘記了。


    “殺啊——”胡不歸雙眼通紅,凶猛如草原上地野狼,與高酋並轡打馬,衝在隊伍的最前。他刷的一聲手起刀落,血柱衝天而起,一個滿是虯髯地突厥人首級高高飛起,嘩啦掉落在草地上。這突厥人雙眼睜得大大,至死都不信,大華人真的殺來了。


    漫天的血光中,突厥人這才醒悟過來。“快跑啊——”驚恐之下,無數的突厥人麵帶恐懼,撒開腳丫子就往回飛奔,遠遠望去,就像是鍋裏沸騰的餃子。


    盲目而又無助的突厥人,瞬間就成了大華騎兵活生生的箭靶子。遙想昔日慘死在突厥人鐵蹄下的骨肉同胞,垂垂的老者、羸弱的婦女、無助的孩子,一個一個倒在血泊之中,那絕望而又無助的眼神,在每個人的眼前浮現。


    五千大華將士瞬間血紅了雙眼,凶惡的狼性在他們體內迸發,他們神情冰冷,緩緩拉動長弓,看著那旋轉的箭頭激射而去,穿透突厥壯漢的胸膛,聆聽他們胸骨破碎的聲音,鮮血淋漓中,似乎所有的悲慟都盡情釋放。


    “嗒——嗒——”醒轉過來的突厥人,終於開始了掙紮。殘留在帳篷中的數千突厥壯漢如夢初醒般跨上馬背,狼嚎著向大華騎兵衝來。隻是他們匆忙之中,全無準備,連弓箭都來不及帶上,提著大刀便衝了出來,卻如何是早有準備的大華騎士的對手。


    數千大華騎兵衝在最前,與達蘭紮那連天的帳篷,僅有數百丈的距離。冷眼望著衝過來的裝備不整的千餘胡人,待到他們距離足夠近了,高酋嘴角帶著殘酷的冷笑,大手一揮:“連環弩弓,射——”


    馬上的大華騎士們,手中的勁弩齊齊怒射,密密麻麻的箭矢,仿佛無邊的蜂針,將眼前的這片草原瞬間封殺成一片慘烈的地獄。無數的突厥人哀嚎著從馬上摔落,瞬間又被後麵的同伴踩成肉餅。


    三輪箭雨過後,數千突厥人僅僅殘餘一半不到,五六百名突厥人倒在眼前的草地上。大多數已做了箭下亡魂,少數負傷的,也是渾身插滿了箭矢,奄奄一息。


    同伴的鮮血染紅了胡人的雙眼,突厥人的凶性在這一刻盡顯無疑,他們嗷嗷大叫著,重新組織起攻勢,不屈不撓的踏過同伴的屍體,甚至踩踏著仍在呻吟的同伴的胸膛,如風般疾衝過來。


    突厥人和大華人,真的有很大的差別。林晚榮看的搖頭歎息,踩踏死傷的同伴,這樣手足相殘的事情,任何一個有血性的大華軍人都做不出來。不僅如此,對於大華將士來說,保存戰友的遺骸,就和保護自己的生命一樣的重要。可是突厥人的信念全然相反,他們隻尊重強者,為了取勝,任何人的性命都是可以犧牲的,哪怕是生死相依的戰友。人性和狼性。就在這一刻,生動地體現了出來。


    望著那奔湧而來、殘餘的五百突厥人,胡不歸手中染紅了的戰刀朝前一指,胡人的鮮血順著刀尖滴滴而下。他哈哈大笑道:“來的好!兒郎們,叫突厥人也嚐嚐那痛苦的滋味吧,跟我殺啊——”


    他與高酋二人衝在最前,五千精銳騎兵緊隨其後,怒聲高喝:“殺啊,讓突厥人嚐嚐痛苦的滋味——”


    震天的馬蹄聲,讓浩瀚的草原在這一刻也顯得無比的喧囂。降臨地暮色中,黑壓壓的兩飆人馬在草原戰成一團。不時響起地淒厲慘叫聲,劃破草原蒼穹。直往遠處飄去,殷紅的血跡,染遍了綠草紅花。


    以五千對數百,這完全就是一場不對等地屠殺。突厥人大概做夢也沒想到,他們最擅長的手段,竟會被大華人原封不動的還給他們。即便這剩餘的五百壯丁是草原最驍勇善戰的勇士,也敵不過如狼似虎的大華精銳。


    在草原上剿殺突厥人。這種千載難逢的良機。讓所有人心中都有一種說不出地快感。突厥人隨意欺負大華地日子,已經一去不複返了。


    五千將士把所有的苦難和仇恨。都化成淩厲地刀劍,送給了眼前被團團圍住剿殺的突厥人。在此刻,這五百胡人就是大華將士的活靶子。他們地每一刀下去,都能響起一陣哀嚎。


    突厥人的戰力可謂強悍,明知遭遇合圍、十死無生,他們依然在拚死掙紮著,那沾滿了血汙的麵孔,仿佛是來自於地獄的撒旦魔鬼。“殺——”數十名大華將士齊聲怒吼,長長的槍尖瞬時從各個方向,紮入一名胡人體內,無數汨鮮血洶湧而出,那胡人被紮成了刺蝟,無力掙紮了幾下,搖搖晃晃的,終於倒了下去。


    見眼前的胡人即將被消滅,剩餘的幾人也是強弩之末,搖搖欲墜。留下高酋帶隊繼續圍殺,胡不歸刷的一揮手,數千名將士從隊伍中撤出,緊緊跟隨在他身後,朝達蘭紮那連天的白色帳篷踏去。


    一路上雖偶遇抵抗,卻都是部落裏殘餘的老弱病殘,戰力相隔甚遠,哪裏是胡不歸以及手下兄弟的對手。這些老弱病殘已是達蘭紮最後的抵抗力量,除了大部分年老體弱之外,剩下的一些是從戰場上退下來的傷殘突厥人,幾無戰力可言。雖明知實力相差懸殊,他們卻仍然悍不畏死的阻擋著大華騎兵前進的步伐,血光洶湧中,蔚為壯觀。


    一路拚殺,終於靠近了達蘭紮那無數的、一眼望不到邊的氈房。這些都是胡人部落用來居住的帳篷,與普通的行軍氈房不同,不僅更為結實,而且麵積更大,一家人居住在裏麵也綽綽有餘。


    氈房就是突厥人的家了,跨在大馬上的胡不歸眼中閃過凜冽寒光,他右手一刀砍翻側邊偷襲而來的胡人,左手中高舉著一支熊熊燃燒的火把,劈啪的輕響聲,淹沒在突厥人此起彼伏的哭喊聲裏。


    高酋那邊解決了最後一名突厥人,揮舞著手中滴血的戰刀,殺氣抖擻的大聲笑道:“殺人怎能不防火?老胡,還在等什麽?!”


    “好一個殺人放火,我就讓突厥人也嚐嚐這痛苦的滋味。”老胡長聲大笑,朝那漫天的帳篷掃過幾眼,他眸中血光綻放,“啪”的一聲,便將火把丟在了最近的帳篷上。


    火把上帶著的燈油潑灑在氈房上,“轟”的一聲輕響,火勢由小極大,由近及遠,巨大而寬敞的帳篷緩緩燃燒起來,似是星星之火,燃燒在茫茫草原上。不到一會兒,這氈房便被大片的火焰所吞沒,熊熊火苗隨著風勢飄擺亂竄,又燃著了相鄰的帳篷。無數的氈房,就像緊鄰的火柴棒一般,一個接著一個的被點燃。


    十頂,二十頂,百頂,那星星之火越燒越大,越燃越亮,當達蘭紮的數千頂帳篷在蒼穹下熊熊燃燒之時,便如一顆顆綻放的煙花燒灼著夜空,那火熱的光芒,好像綻放在草原上的血花,映紅了茫茫天際。


    這一仗是毫無疑問的取勝了。此役大概也是大華與突厥數百年的恩怨中,最叫胡人想不到、也最讓大華將士們痛快淋漓的一場戰役了。在草原上圍剿突厥人,想想都令人熱血沸騰,就像做夢一樣,但這一切偏偏就如此真實的發生在眼前。


    當無邊的帳篷一個個燃燒。衝天地火焰照亮了臉龐之時,無數的將士騎在馬上,高舉戰刀,來回飛奔著奮力的歡呼,雄壯的激情,充滿了他們年輕而滄桑的麵龐。


    這一仗林晚榮是特意落在最後的。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雖隻有一年不到的時間,但看著老高和老胡率領五千將士狼一般的砍殺,那血紅的雙眼和激動地臉龐後麵,掩藏了太多的悲哀和沉重。林晚榮深深地理解著他們的心情,這一仗應該是屬於他們。屬於所有受苦受難死去地同胞。


    他歎了口氣跨上車去,卻正看見突厥少女血紅的雙眸。滾動的淚珠,深深的仇恨。和無助的悲哀。


    “很疼!是不是?!”取出塞進玉伽口中的破布,林晚榮眼也不抬,淡淡道。


    玉伽咬破了嘴唇,絲絲血漬緩緩沁出,母狼一般怒吼著:“萬惡的大華屠夫,你殺了我吧!”


    “殺你?!沒必要。道理也不須我講第二遍,”林晚榮不經意地揮揮手。悠悠道:“想想你們突厥人對我地同胞舉起屠刀的時候吧——隻有你活著。你才能感受這刻骨銘心地傷痛。玉伽小姐,我想你慢慢就會明白這個道理的。”


    玉伽緩緩閉上眼睛。兩顆晶瑩的淚珠在美麗地眼角躊躇半晌,終於輕輕落下。


    “滿地都是我同胞的鮮血,為什麽。為什麽會是這樣?!”她喃喃自語著,語聲清幽,有一股難以訴說的悲痛。


    “你大概是隻見慣了我大華同胞的鮮血吧。”林晚榮冷笑著:“要想搞明白這個問題,簡單,去問問你們尊貴的毗迦可汗吧。從他發動戰爭的那一刻起,他就注定是個劊子手。這一切,就是你們突厥人應得的。”


    玉伽眼神冷冷:“毗迦可汗的想法,你們身在富饒之鄉的大華人永遠無法理解。我們突厥人世世代代,奔波放牧在這貧瘠的草原大漠,那淒風冷雨的生活,不是身在其中,你怎能感受得到?玉伽弄不明白,為何那富庶的天堂之地,隻有你們這些貪圖安逸、無心進取的大華人能夠獨享?為何我勤勞勇敢的族人就隻能住氈房帳篷,以馬背為生?!窩老攻大人,你號稱大華最聰明的人,玉伽隻想請問一句,老天這樣安排,公平嗎?!突厥可汗一心帶領族人、尋求更充裕富足的生活,難道這也錯了嗎?!”


    突厥少女言辭犀利,眼中飽含著熱淚,卻是頑強的與他對視,似在尋找著答案。


    站在這個時代的角度,玉伽的想法的確與眾不同。她承認了大華的富饒,也夢想著突厥人有一天也能過上這種富足安穩的生活,這本身是不錯的。隻是,越是聰明的人,越容易鑽進牛角尖,突厥少女身上,隱隱可以看出個影子。


    林晚榮搖搖頭,放聲笑道:“這個世界,從來就不存在公平,上天賜你有所長,也定會賜你有所短。就像你們突厥人體高馬大,力大無窮,而我們大華民眾的體格,則相對弱小許多,打起仗來,你們先天占盡優勢,玉伽小姐,你說,這公平嗎?”


    月牙兒想了一想,沒有回答他問題。


    “你們突厥土地貧瘠,但是你的族人體格健壯,不受別人欺負。上天賜你有長有短,你卻總喜歡拿自己的短處,去比別人的長處,對自己占的便宜隻口不提。玉伽小姐,世界上真有這麽兩頭占便宜的好事麽?”林晚榮目光熊熊,緊緊盯住她麵龐。


    玉伽愣了一愣,良久才咬牙道:“若照你這麽說,我的族人生來就該困在草原上,受這淒風冷雨、疾病寒苦?”


    “那是你自己的短視。”林晚榮怒道:“你以為這草原就是貧瘠困苦的麽?錯了,大錯特錯。這浩瀚的阿拉善草原,蘊藏了無數的寶藏。千年之後,它將成為無數人爭奪的黃金寶地,在阿拉善草原的北方,還將屹立一個龐大的國家,它大的你無法想像——”


    “什麽國家?你怎麽知道?!”月牙兒望他一眼,滿是疑惑。


    林晚榮愣了愣,怒道:“我說話,你不要打岔——我聰明,我用腦子猜的。行不行?!”


    玉伽看他一眼,嘴唇撇了撇,偏過頭去,暗自哼了聲。


    “不錯,我們大華是很富饒。可是,有些事情,不是富饒就能解決的。就像你學習的大華文字、醫術、藝術,這和富饒有關麽?這是一個民族積累千年地底蘊,是民族智慧的結晶。和生活在哪裏,沒有關係。要想讓你的族人過上好的日子。不是通過侵略、占有別人的資源實現的,那是要靠你們自己勤勞智慧的雙手去創造的。你們可以和鄰邦通郵、通商、通婚。學習鄰邦的先進技術,紡織、冶煉、放牧、礦藏、旅遊。你們擁有天然的條件,有很多地手段可以發家致富,為什麽一定要擠壓別的民族地生存空間才能活下去。我告訴你,任何一個靠侵略別人發家的民族,都是不會長久地——我說這些,你聽得明白嗎?”


    他慷慨激昂,像是發表演講般。口水噴了滿地。嘴巴都抽筋了。


    玉伽聽得沉吟半天,末了才道:“你說的好聽。那紡織、冶煉。都是你們大華的珍藏,你會那麽無私的傳授於我們嗎?可笑。”


    看她這不冷不熱的態度,林晚榮惱火道:“你沒試過。怎麽知道不行?隻要你肯付出一定的代價,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什麽行不通的事情。”


    玉伽明顯地誤會了他地意思,忍不住的臉頰一紅,怒道:“你休想。凶猛地惡狼永遠不能侮辱草原女兒——”


    “好了,好了,別念你的突厥咒語了。”林晚榮聽得頭皮發麻,急忙擺擺手:“你又不是突厥可汗,我和你說這些幹什麽?!對牛彈琴!”


    玉伽氣得小臉發白,冷冷道:“對,牛彈琴!”


    太神奇了!這丫頭竟然會活用成語,林晚榮樂得哈哈大笑。


    玉伽小臉微微一紅,憤怒看他一眼:“不要臉的大華屠夫。你手上沾滿了我族人地鮮血,現在來說這些有什麽用?!”


    對啊,不是她提起,我險些忘了。現在是打仗呢,我和這丫頭鬼扯這些有個屁用,真對不起兄弟們啊,林晚榮暗自慚愧。


    胡不歸的聲音在車外響起:“稟將軍,戰事已結束了。我軍將士陣亡一十八人,傷三十人。達蘭紮的突厥成年男子則全數被殲,眼前剩下的,隻有三千多婦孺和稚童——如何處置,請將軍示下。”


    聽胡不歸這一報,玉伽頓時臉色煞白,急切望了林晚榮一眼,想說些什麽,囁嚅半天,卻似乎開不了口。


    林晚榮嗯了聲,正要下車,月牙兒忽道:“窩老攻大人——”


    林晚榮抬頭望她一眼,玉伽蒼白著臉頰,微弱道:“那些都是婦人和孩子,你能不能——”


    林晚榮眉毛一掃,冷哼了聲。玉伽臉色大變,身形微微顫抖,淚珠在眼眶中打轉,怒聲道:“我們突厥人,絕不低下高貴的頭顱。總有一天,你做過什麽,我都要百倍的找回——喂——”


    她的怒氣還沒宣泄完,黑臉的流寇卻早已跳下車去了,唯剩簾子微微的抖動,嬌脆的嗓音在車廂中不斷的回旋。


    想想這流寇的手段,玉伽忍不住的打了個寒戰,無數婦孺稚童的麵龐在她眼前浮現,她仿佛已經看到了那鍘刀前,遍地的血跡……——


    “高大哥,胡大哥,幹的好。”跳下車來的時候,見胡不歸和高酋站在一旁等著,出鞘的戰刀猶在滴血,林晚榮忍不住的在二人肩膀上輕拍了幾下,以示讚賞。


    以如此小的傷亡,殲滅一個胡人部落,這不能不說是個奇跡。


    “這仗打的輕鬆,以後要是每天都有這麽一回,那就爽快了。”老高嘻嘻笑著,壓低了聲音,鬼鬼樂樂道:“其實,那些突厥壯丁還生擒了好些。隻不過,他們很-湊巧-的找到了一個逃跑的機會,又很不湊巧的,撞在了我們的連環弩上——嘿嘿——”


    老高耍的這些小手段,林晚榮也懶得去管了,笑笑了之。


    數千頂帳篷熊熊燃燒,巨大的黑焰彌漫天際。五千名戰士騎在馬上,高舉著火把,將達蘭紮照亮的如同白晝,那氣勢,倒真的像是草原上打家劫舍的流寇。他們團團圍成一個圈,眼射寒光,幽幽盯住被圍在中間的人群。


    被圍著的人群,黑壓壓的一片,足有三四千之多,全是突厥婦孺和稚童。最大的不過十歲,最小的,還在繈褓之中。稚童們緊緊依偎在母親的身邊,眼中射出各種各樣複雜的光芒,或恐懼,或仇恨。有幾個甚至手中提著小小的彎弓,雖無殺傷力,那箭弩卻直接對準了大華騎兵。被俘的突厥婦女則是緊緊將孩子抱在懷中,望著眼前大華兵士冰冷的刀槍,眼中射出悲觀絕望的光芒。


    林晚榮一路走過來,望著那幼稚的身軀和藍色眼眸裏射出的仇恨光芒,他頭皮陣陣的發麻。這麽多人,全都是婦女和孩子,怎麽處理?!他眉頭一皺,歎道:“兩位大哥,你們看怎麽辦?!”


    高酋咬咬牙,狠狠一比劃:“突厥人攻下大華城池,對我同胞不管男女老少,從不留情,一律屠城!正所謂,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他們怎麽對我們,我們就怎麽待他們!”


    胡不歸顯然也在猶豫,末了抱抱拳,小聲道:“一切都聽將軍處置。”


    這麽一個燙手的山芋,是他從來沒有遇到過的麻煩,該如何處置,真叫林晚榮左右為難。


    望著眼前熊熊燃燒的火把,突厥婦孺仇恨的眼神,大華將士期盼的目光,他緩緩踱著步子,冷汗濕透了脊背。高酋和胡不歸也都了解他的難處,望著他緊皺的眉頭,皆都一聲不吭。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燃燒著的氈房那劇烈的火焰,烤紅了每個人的臉龐。無數的突厥婦孺冷眼望著這個掌握了他們命運黑臉的大華人,默默無聲。


    林晚榮猛地定下腳步,長長歎了口氣,望了高胡二人幾眼。


    胡不歸悚然驚道:“將軍,你決定了?!”


    林晚榮未答他話,猛地跨上高處,臉色墨黑如炭,惡狠狠的大吼道:“所有的突厥人,你們都看著我這張臉——”


    胡不歸趕緊將他這話翻譯過去,果然,三千多婦孺的目光齊刷刷的往他麵上射來。


    “是我,殺了你們的丈夫、你們的父親!因為,他們殺了我的親人、我的同胞,其中有無數像你們一樣的婦孺兒童!你們可以不相信,因為你們的可汗會說這一切都是假的,但是,他從不敢對著草原之神發誓。這話,我隻說這一遍,以後絕不重複!我的突厥名字,三割氏——窩老攻——你們都記住我這張臉。有仇有怨都朝我來,我要怕了你們,我就是你爺爺!”他似狼般咆哮著,那凶惡的模樣,連在母親懷中嗷嗷待哺的嬰兒都嚇的停止了哭泣。所有突厥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有恐懼,更多的是仇恨。


    他沉聲靜氣,目光掃過所有突厥人,大手伸到懷裏,緩緩摸出個東西來,亮到突厥人麵前:“按照你們突厥人的所作所為,於情於理,我和我的弟兄們都不會放過你們。但是,我們大華有句老話,上天有好生之德,既然老話都這樣說,我就給你們一次機會,讓上天來決定你們的命運——”


    突厥人中鴉雀無聲。大華將士也盯住自己的主帥,不知道他要怎樣決定胡人的命運。


    林晚榮嘿了聲,冷冷道:“我們大華有史以來最公平的比試方法——擲銅板!當我手裏的銅板,掉落在地上的那一刻,正麵,代表你們可以安然離去。若是反麵,那你們就把命留下、為我同胞償債!請觀世音菩薩和草原之神為我們作證——開——”


    他猛地咬牙,手中銅板嗖的飛上天去,翻滾了無數個跟頭,無聲的墜落在草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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