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東方的英國人的生活並非總是甜蜜無瑕,在不舒服的營房裏、在熱得喘不過氣來的辦公室裏、在散發出煤油氣味的昏暗的驛站平房裏,他們辛勤勞作的酬勞並不令人滿意。


    ——《在緬甸的日子裏》


    埃裏克離開伊頓,並沒有去亨利,而是去了位於薩福克郡北部海岸的、距利物浦大街80英裏的海濱城市索思伍德,這地方是文明用語夫婦——此時,理查德先生65歲,其夫人也近50歲了——決定在退休後居住的地方。索思伍德過去是、現在仍然是一個相當偏僻的地方,盡管在當時就有一條鐵路與薩福克郡首府伊普斯威奇市相連,所以,我們完全有理由要問,為什麽文明用語夫婦會認為這裏是度過餘生的理想之地呢?索思伍德是一個出名的、由政府為從東方歸國的人士提供的居住地,但是,不管怎麽說,屬於上層社會的歸國人士是輕易不上這兒來的。文明用語夫婦最初選擇它可能是受了他們住在諾丁山時的一位鄰居的長輩的推薦,當然,兒子也對這地方感興趣,這地方本身也有吸引人之處:高高的橋墩、海員閱覽室、紳士俱樂部等。更為重要的是,這裏有為應付考試而給學生灌注補習的學校。為了進入印度的帝國警察部門,奧威爾必須參加考試,考試的科目不僅僅包括私立學校教授的拉丁文和希臘文,還包括數學、徒手繪畫。“克雷格赫斯特學校”是原德爾威奇學院校長菲利普·霍普經營管理的,學校位於俯瞰北海的一個冷颼颼的街角,離斯特拉布洛克大道的文明用語家僅有一箭之遙,斯特拉布洛克大道從詹姆士·格林大街向南延伸,鄰近市中心的海伊大街、教堂和啤酒廠。1922年1月,埃裏克頂著敲打窗戶的凜冽北風,就從這裏開始了新生活的路線。


    埃裏克離開索思伍德去緬甸前,他在這裏度過了10個月,對於他的生活情況,我們知之不多。埃裏克早期的、經得住考驗的朋友當中有一位是丹尼斯·科林斯,當地一位牙科醫生的兒子,他們的友誼就是從這個時期開始的,雖然科林當時隻有16歲,比埃裏克小好幾歲,他們之間的親密關係是在以後幾年形成的。埃裏克伊頓的同學們,有的去了牛津大學、劍橋大學,有的在城裏找到了工作。麵對著許多同學獲得的成就和榮譽——例如,康諾利就獲得了貝利厄爾獎學金——我們就會情不自禁地把奧威爾寫成一個背井離鄉的人,一個永遠流放在大英帝國窮鄉僻壤處的人。然而,印度的帝國警察部門是一個令人十分尊敬的單位,雖然沒有特別的誘人之處。但是這個職業對年輕人來說還是挺不錯的,尤其是像奧威爾這樣的與東方源遠流長的年輕人。巴迪康姆一家人雖然在一開始的時候激烈爭辯要給埃裏克“一次機會”,但還是接受了這樣的安排是合情合理的好安排。埃裏克家與巴迪康姆家相距140英裏,中間還隔著倫敦,所以,埃裏克呆在英格蘭期間很少去看他們了。大約就在這段時期,埃裏克寫給普羅斯潑的信中有這樣一句話,“幾百萬人在上速成學校——至少有3個人。”4月,埃裏克又來到誇裏的巴迪康姆家,這時,吉辛莎已經是20歲的大姑娘了,她記得埃裏克拍打著普羅斯潑的工具包,學騎朋友的摩托車。她回憶起埃裏克抱怨說,“啟動多少次我倒不在乎,我想知道的是如何把這該死的東西停下來。”


    進入印度帝國警察部門的最小年齡是19歲,6月25日,埃裏克就達到這個年齡了。克拉克認為,幾乎沒有什麽伊頓人想到帝國的這塊地方來,他對能否謀得這份差事也滿不在乎,他寫給警方當局的信說,“我不知道進入印度帝國警察部門的候選人需要具備什麽樣的條件,我寄來一份畢業證書,可能這就是你們所需要的全部吧……”考試恰巧在埃裏克度過19歲生日後兩天舉行,持續一周。即使對一個懶散的伊頓畢業生來說,這類考試的智力要求並不高,例如,英文考試題隻是要求考生給某位親戚寫封信,描述一下自己某次看戲的情況。曆史考試題也隻是要求考生思索並且給出理由誰是自從皮特[pitt(1708—1778),英國政治家,曾任首相,為英國贏得七年戰爭的勝利,使英國成為北美和印度的霸主——譯者注]以來英國最偉大的首相。埃裏克這次卻把精力放在伊頓求學時非常不喜歡的傳統學科上,考分最高的是拉丁文(滿分為2000分,他考了1782分),最差的是徒手繪畫,滿分為400分,他考了174分。考試總分滿分為12400分,錄取分為6000分,共有26名考生被錄取,埃裏克為第7名。埃裏克在當地的一個騎馬場練習騎馬,在初秋的騎馬考試中,他考得不怎麽好,23人通過騎馬考試,他為第21名,但總算是通過了。詢問奧威爾希望去何處供職,他首先選擇了緬甸,理由是他早先有許多親戚在那兒,他那著名的外祖母現在仍然住毛淡棉[moulmein,緬甸南部薩爾溫江口港市——譯者注],後來,他父親也在緬甸服務過。如果說印度帝國警察部門有什麽供職的好地方的話,緬甸並非上佳選擇,但是,埃裏克深受其家庭背景的浸文明用語,這是他為自己命運設計的——或者早已注定的——安排。他將去從家庭的傳奇中熟知的地方為帝國警察部門服務,他的母親在那兒度過了童年的絕大部分時光,而且離他父親長期服務的印度也很近,他在那兒能夠擁有與家庭緊密相連的紐帶,這絕非流放。


    還有3個月,奧威爾就要離家赴任,他在克拉赫斯特的歲月突然結束了。他的一位少年朋友回憶說,這個時期的埃裏克像“一位狂野的青年”,瑪爾文以前排斥過他,他現在卻對索思伍德的督導赫斯特先生非常感冒。赫斯特過生日時,他們送去一隻死老鼠和一封簡短的賀柬,造成了一陣大驚小怪,埃裏克和同夥們被開除了,但是,這種懲罰對埃裏克來說毫無意義,因為他已經參加警方的考試了。吉辛莎是唯一見證1922年夏天埃裏克所做事情的人。她“確信”埃裏克在7月份的第2周於伊頓哈羅德的比賽期間與她們的一家人住在一起,並且和她們一起去什羅普郡度假。她回憶起她偷聽到奧威爾、普羅斯潑和一位普羅斯潑的哈羅德公學的同學3人之間的一次交談,他們討論了奧威爾鬼怪小說中的“大英雄”m.r.詹姆士。埃裏克與吉辛莎為什麽會分手呢?將近30年後,奧威爾給吉辛莎寫了一封信,他在信中客客氣氣地指責了吉辛莎“拋棄”了他,讓他去了緬甸。事實上,吉辛莎在她絕大部分的回憶錄中的預兆性的精確敘述並沒有記述他們兩人在最後一次見麵時,雙方有沒有動感情,其時,吉辛莎21歲,到了結婚年齡,埃裏克19歲,正要去世界的另一端開始自己的職業生涯,雙方都知道,他們兩人的關係——就算以前有關係——命中注定是要破滅的。


    被緬甸警方錄用的還有另外兩亇人,其一是c.w.r.比頓,他於10月初就去赴任了;另一位是h.j.瓊斯,他與奧威爾一起在10月27日離開利物浦。這段費時一個月、長達8000英裏的旅程要經過地中海、蘇伊士運河、紅海和印度洋,給奧威爾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1947年,英國在戰後不再節製消費了,奧威爾在《隨吾心願》的專欄文章中寫到了ss赫裏福德號輪船為頭等艙的旅客所提供豪華奢侈的環境。而奧威爾和瓊斯兩人在不睡覺的時候或者在甲板上沒有娛樂活動的時候,他們所剩下來的似乎隻有吃了。飯菜“量大得驚人,是船員們常常用來彼此打賭誰能吃光的那種分量”。輪船在途中經過令人激動的錫蘭港,駛向東方。(《在緬甸的日子裏》中的弗洛裏記得,輪船“經過藍藍的、平靜透明的水域駛向科倫坡,海麵上飄浮著海龜和黑色的水蛇,都在舒適地曬太陽”。)旅途中發生了兩樁具有象征意義的事情,奧威爾後來把它們陸陸續續地寫進文章中。第一件事發生在航行的旅途中。奧威爾注意到,ss赫裏福德號輪船上的一位歐洲人舵工有著古銅色的皮膚,令他羨慕不已。這位舵工匆匆忙忙地從廚房裏跑出來,手裏拿著盛了烘焙好的半塊蛋糕的盤子,鬼鬼祟祟地帶著偷來的食物跑掉了,而不遠的頭等艙的旅客們正在大吃大喝。奧威爾認為,“這件事情對我的教育要遠遠勝過我從半打的文明用語宣傳小冊子裏所學到的東西”。第二件事發生在科倫坡港。一群苦力湧上甲板,要為那些下船的旅客提行李。一個苦力把一隻馬口鐵箱子拿反了,一個白人警官朝他背上狠狠地踢了一腳,旁觀者置若罔聞,尚有讚許之意。正如說教者所言,這種情況一方麵是社會等級,另一方麵是白人種族優越感,幾乎人人都能清楚地意識到這些。毋庸置疑,奧威爾親眼目睹了這一切,他對偷半塊蛋糕的舵正的細節描敘說明了這一點,但是,同時又叫人懷疑,他是否真的如他在文章中所敘述的那樣看見的呢?他需要的是這些事情所反映的象征意義,為了這樣的象征意義,他可以不厭其煩地敘說事情,這也是他作品的特色之一。


    輪船離開科倫坡,迎風劈浪駛過伊洛瓦底江口,經過了許多工廠的煙囪和矗立河邊的寶塔,駛向仰光。奧威爾和瓊斯拜會了許多人,其中包括總督哈考特·布雷斯爵士和警察總監麥克唐納德上校,然後,在11月28日下午,他們兩人登上郵政車,經過16個小時的行程,到達警校的所在地曼德勒市。比他們早一個月到達的比頓和其他師生一起歡迎“這位灰黃臉色的、高高瘦瘦的、笨手笨腳的”小夥子,他的衣服“不管怎樣精心剪裁,看上去總像是掛在他身上似的……”


    他從哪兒來?將來又會怎樣?20年代初期的緬甸是一個剛剛歸屬大英帝國的地方,緬甸的現代史僅僅開始於40年前,那時,國務大臣倫道夫·丘吉爾勳爵幹預了緬甸事務,派出了一支由亨利·普倫德加斯特將軍率領的遠征軍進入曼德勒市,命令緬甸國王太保立即無條件投降。對緬甸的侵略,英國占了微弱的上風。英國在以前就同緬甸打過兩場戰爭,時間是1824—1826年和1852—1853年。但是,直到19世紀末期,緬甸北部最終才獲得領土的完整。雖然緬甸的國內衝突是丘吉爾出兵的理由,但他真正的意圖在於商業。丘吉爾滿腦子都是緬甸廉價的稻米、原油和木材,自19世紀60年代起,倫敦和加爾各答的商人就給政府施加壓力,要求政府采取行動。時機來了,政府便采取了猛烈的行動。英國政府不是采用強加條令或者以保護之名進行統治——這是大英帝國攝取新領土的慣用手法——而是幹脆消滅掉緬甸現存的統治機構,王國的王室、軍隊和皇家機構等實際上在一夜之間就被推翻(國王太保以後30年的流放生活是在印度海岸度過的),然後朝殖民地的方向大步前進。英國和印度的軍隊潮水般地湧向邊境地區——在20世紀初,緬甸的邊防部隊有40000人之眾——在軍隊的後麵緊跟著鐵路承包商和加爾各答的木材商。到了1913年,緬甸石油公司每年已經能夠提煉出2億加侖的汽油了,占全國產量的四分之三,同時,少數英國公司在柚木木材的生產上也達到了相同的比率。


    所有這一切——夷平的森林、石油的前景和農業的企業聯合——都埋下了深深的仇恨,而把緬甸排斥在大英帝國通常的政治模式以外的做法更是加劇了這種仇恨。1918年的蒙塔古切爾摩斯福德的報告中建議在印度進行政治改革,並且建議在緬甸進行部分試驗,奇怪的是,這個建議最終隻適用於印度。緬甸國內普遍的文明用語動不安,青年文明用語協會煽動加劇了這種狀況,原先,青年文明用語協會是一個親英國的社會組織,後來背叛了,成為煽動鬧事的溫床,最終達成了妥協:允許緬甸成立一個立法機構,這個機構從原來規定的其四分之三的成員必須從擁有一定財產的人中選舉出來擴大到約四分之一的成員從該省男性成年人中選舉出來。這種做法與印度的做法就大相徑庭,但是,大英帝國中的這個有著幾百年曆史的國家終於慢慢培育出執政機構和土生土長的官吏。僅在30年前,緬甸還擁有自己的國王和軍隊,現在卻被有效地控製在軍事管製法下。奧威爾到達時,嚴重的政治文明用語亂剛剛結束,但犯罪率卻在節節上升。例如,20世紀20年代的一份官員報告中寫道,村民集會開始減少了文明用語的聲音,但是,在偷盜和文明用語犯罪的高潮背後隱藏著“有政治野心的人”奪權的企圖。殖民地行政部門的文件記載著緬甸的犯罪統計數字,使人立刻想到擁有13000人的警方任務:在1923年至1924年間,罪案達47000起,第二年的謀殺案超過800起,第三年的犯罪案又增加了百分之二十五,“包括幾宗駭人聽聞的食人案”。收監人數高達16000人,每年大約有70人被處以絞刑。


    雖然如此,初來乍到的普通的歐洲人對此並不十分驚訝,這個國家中存在的一些本質性的東西仍然遊離在大英帝國的文明之外:緬甸北部文明用語近文明用語邊境的佤山地區在30年代還沒有被綏靖,密密的灌木叢和原始森林包圍主要居民區,這裏,危機四伏,時刻存在。奧威爾呆在緬甸的整個期間,每年遭到野生動物致命襲擊的次數高達三位數。其次,不管怎麽說,在西方人的眼中,這裏的氣候糟糕透頂——從2月至5月,灼熱的陽光可以把人烤焦,然後是長長的雨季,一直下到9月份,隨後是短暫的冬季,正如《在緬甸的日子裏》所描述的那樣,“緬甸北部似乎是英國鬼怪出沒的地方”。緬甸的這一切給來訪的英國的男男女女留下了鮮活生動的印象,他們的反應因為各人對陌生地區和展現出原始本質風俗的陌生文化的心醉神迷的程度不一而各不相同。30年代,一位在原始森林旅遊的英國婦女被一個當地姑娘生孩子的場景所驚嚇:兩個老年婦女把一塊厚木板放在姑娘的肚子上,並且在木板上用力蹦跳,以此幫助姑娘把嬰兒生出來。這就給生活在緬甸的西方人一種怪怪的畸形感覺。一方麵,這是一個等級森嚴、禮儀周全的國家——《在緬甸的日子裏》中的拉肯斯蒂恩夫人專心閱讀王室條款就像一個公爵夫人在閱讀《德布雷特英國貴族年鑒》——由大英帝國驅策著:例如,1922年的重大事件是威爾士親王的來訪。雖然在緬甸顯示表麵浮華的背後是肮髒、貧困、道德敗壞和20%的嬰兒死亡率,但是,造訪的歐洲人還是誇大了20世紀初期緬甸的落後。近代緬甸曆史學家一再強調每個國家適應現代社會的不同方式,即便是英國政府也在努力使自己適應現代社會。另一方麵,從英國統治者的觀點來看,緬甸人生活中少有的福利設施應該從西方進口。


    數不清的關於古老緬甸的敘述顯示出一種奇怪的結果,那就是,這個國家有著標準的英國人的感覺力。奧威爾在親眼所見的基礎上,對發生在他周圍的事情既震驚又好奇。他後來聲稱,《在緬甸的日子裏》隻是描述了他耳聞目睹的事情,“在所有描寫東方的小說裏,場景的確能反映主題。”不管他後來怎樣以殖民地統治者自居,顯著的例外是,他也被當地人所吸引。許多年之後,c.v.沃倫的《緬甸插曲》寫道,像每一個歐洲人一樣,他的生活並不局限在大城市裏,他覺察到自己對緬甸人的一種深深的喜歡。他認為,這種同情部分源自社會等級。當時的調查記錄表明了有20萬“外國人”在緬甸,但其中絕大多數人是印度人和文明用語人。在緬甸的歐洲人相對較少,而歐洲婦女更少。這兩類“外國人”之間有著一個模糊的階層,被稱為“歐亞人”。《在緬甸的日子裏》一書中,他們出現在教堂儀式中令伊麗莎白·拉肯斯蒂恩恐懼(“不能讓他們做點別的什麽事情嗎?”等等)。歐洲男子與緬甸女人生下的孩子為緬甸人所容忍,但普遍被統治階級所鄙視。與外界相對隔絕的殖民地統治者中的精英們又一次創造了與印度不同的情況,強迫英國人與當地的下屬更加緊密地聯係在一起。


    奧威爾在緬甸受到了不僅僅是來自同夥人的歡迎。緬甸警方在歐洲聲譽卓著,當時一位在殖民地服務的文職官員說到,“服務警界是很不錯的運氣”。同誌情誼彌補了曼德勒市的不足之處,弗洛裏記得,曼德勒市是“一座讓人感到非常不舒服的城市”,肮髒、酷熱、出名的有以p字母開頭的五樣東西:寶塔(pagoda)、文明用語民(pa文明用語ah)、豬(pig)、祭司(p文明用語est)、文明用語(prostitute)。就像英軍占領後的許多城市一樣,曼德勒市被成功地一分為二:一平方英裏的英國人要塞,後麵分散著當地人的生活區。警校主要培訓由當地人充當的低等巡警,由英國人充當的高級警官助理小分隊組成各不相同的單元在緬甸和印度斯坦[指印度北部地區——譯者注]以及在司法界和警界執行任務。不管從哪方麵來說,奧威爾的新家有一種尋歡作樂的氛圍。從英國剛到緬甸的年輕人常常覺得他們住的地方太大——底樓的一個房屋一直空關著,因為上一位房屋的主人就是在這個房間裏自殺的——上司一直鼓勵他們要保持高昂的精神狀態。然而,盡管警界名聲良好,卻沒有清醒地保持著。不祥的是,在20年代,聚集於警界上層的墮落的酒鬼是那些警校教官。預備訓練期為六個月。奧威爾的語言熟練程度令人矚目——他可以非常流利地與緬甸祭司對話——但是,他也被認為不善交際。羅傑·比頓稍稍有點驚訝地發現竟然有一位伊頓人隱身在曼德勒市的塵埃中,他回憶說,奧威爾“相當靦腆、退縮”。可是,這位“十分憂鬱的”人仍然有能力自娛自樂,其中一項就是騎摩托車郊遊,奧威爾駕駛低車身的文明用語摩托車的技術極為嫻熟。有一次,奧威爾問比頓是否想去獵虎。奧威爾帶上比頓的盧格爾手槍[一種德國半自動手槍——譯者注]和從校長處借來的一把短槍,滿懷希望地趕著牛車——緬甸傳統的交通工具——沿著叢林的小徑前行,可是一無所獲。在某一時候,奧威爾認識了著名的警察總監h.f.羅賓遜,這位警察總監原先是服役於印度軍隊的一名軍官,臨時調任到緬甸警方,後來因為一宗涉及他緬甸太太的醜聞而被撤職,他撤職以後就皈依文明用語,試圖開采金礦,企圖自殺卻又幸免於難。


    奧威爾在緬甸呆了4年又9個月,並沒有留下一丁點兒正式的記錄。留下來的隻是他任職情況的官方記錄和少數在那個時候見過他的人的回憶錄。總的說來,這些文字記錄並沒有真正地揭示(隻是再三強調他明顯的不合群)或者暗示了奧威爾當時心中所思的線索。奧威爾剛到緬甸時給吉辛莎·巴迪康姆寫過3封信,卻沒有一封信被保存下來,但是,吉辛莎記得,奧威爾在第一封信哀歎自己命運多舛,信中寫道,“如果你沒有到過此地,你根本無法理解這裏的狀況是多麽的糟糕可怕。”吉辛莎回信詢問為什麽,還說“如果真是那麽糟糕可怕,幹嘛不回家”。後來,奧威爾又寫了與第1封信一脈相承的2封信,3封信後,吉辛莎就不回信了。奧威爾應該在1924年初完成警方的測試,在這以前,即在前一年的11月,他與由英國人組成的南薩福克團一起被派往眉苗[緬甸中部城市——譯者注]服務一個月。根據《通往威根堤之路》所說,這次經曆是檢驗奧威爾階級覺悟的試金石。奧威爾非常喜歡這些年長他5歲、“高大健壯、興高采烈的青年人”,他們的胸前佩掛著在第一次世界大戰中所獲得的勳章,可是卻遭到被他們集中起來幹活的、揮汗如雨的勞工們的白眼,奧威爾對現場的情況癡迷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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