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良鏞(1924—),又名金庸,浙江海寧人。當代著名學者、文學家。</p>


    1946年起,先後在《東南日報》、《大眾報》從事新聞工作。1948年創辦香港《明報》、新加坡《新明日報》和馬來西亞《新明日報》。現任香港明河集團公司、明河出版公司董事長,英國牛津大學漢學研究所高級研究員,從事中國通史的學術研究。1999年原浙江大學、杭州大學、浙江農業大學、浙江醫科大學合並為新的浙江大學,金庸出任新組建的人文學院首任院長。自1955年至1972年,查良鏞以金庸為名,推出《射雕英雄傳》、《天龍八部》、《鹿鼎記》等中長篇新武俠小說15部,計36卷,蜚聲中外。另撰有《莎士比亞悲劇論》、《中國民間藝術論》等學術論著及大量國際政治、時事評論文章。 </p>


    王燕:觀眾朋友們大家好!這裏是湖南電視台衛星頻道《新青年》千年論壇的直播現場,我是主持人王燕。自從我們《新青年》千年論壇開講以來,在繼承和傳播中華文明與文化的同時,我們曾多次流連於嶽麓書院和千年孔廟,體味著名的哲學家中國傳統儒學,對人類終極關懷的新發現。我們也曾經在這裏與優秀的經濟學家,網絡才俊共同探討中國經濟的新發展。每一次論壇,都使我們激動和振奮不已,同時, 也使我們發現,我們在創造曆史的過程當中,也在享受著前人所創造的所有的物質財富和精神財富。今天,我們在嶽麓書院,回望過去, 回望曆史。我們將看到傳承了五千年的中華文明所記錄的滄桑巨變之後,一個民族的強大中興。我們今天在這裏談論曆史這個話題,也請來了一位大家。他眾人皆知 、家喻戶曉,這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就是享譽全球的金庸先生。請允許我簡要的為大家介紹一下金庸先生的簡曆。金庸,本名查良鏞,浙江海寧人,當代著名報人、文學家和社會活動家。現任英國牛津大學高級研究員、加拿大大不列顛哥倫比亞大學、北京大學等校榮譽教授,現從事中國通史的學術研究。從1955年到1972年,查良鏞以金庸為筆名,推出了《射雕英雄傳》、《天龍八部》、《鹿鼎記》等15部中長篇新武俠小說,共計36卷,蜚聲中外。此外他還撰有《莎士比亞悲劇論》,以及《中國民間藝術論》等學術著作。作為一個著名的學者,金庸先生今天在這裏,將以“中國曆史大勢”為題。讓我們在這裏共同的回望過去、探求未來,首先讓我們用熱烈的掌聲請出金庸先生。查先生,我們今天現場的氣氛非常熱烈 ,而且您可能不知道,站在邊上的一些學生都是從今天上午就開始等在這迎接您,為了搶占有利的位置,他們已經在這裏等待了四、 五個小時了。您是不是感受到了湖南觀眾的熱情?</p>


    金庸: 各位女士、各位先生、各位同學,我坐在這裏有點戰戰兢兢。因為我知道嶽麓書院是中國一個非常有名的,很重要的一個學術中心。我在1993年來參觀過一次,當時抱著一種很敬仰,很恭敬的心。踏進這個大門,走了一圈。心裏留了一個很好的印象。但今天坐在這個位置上,剛才這位湖大的謝書記告訴我,這個椅子跟當年朱熹所坐的一模一樣,這個椅子一模一樣,人就大大的不同了,學問就更加大大不同了。我坐在這裏,有點坐不安定。我知道,嶽麓書院出過很多很多名人,比如像曾國藩 、左宗棠、 魏源,都在這裏做過學問,做過學生的。我講到湖湘文化,湖南的學術傳統,跟我們浙東文化有一個很接近的地方。我們浙東學派很出名的話,大家認為浙東學派,最出名的是實用。研究學問是要來用的,不是就專門做學問而已。而你們湖南做學問呢?嶽麓書院好像也是以實用為主。所以這一點上,我們浙江和貴省,倒有點共同之處。我們出的人才大大不及了,但就是在學問的學風上,有共同之處。既然我來了,我本來說跟一些朋友座談,談談輕鬆活潑的,講講大家興趣會好一點。我看到各位坐在大太陽底下,心裏很不安。如果坐在這個莊嚴隆重的地方,如果講些輕鬆活潑的話,又對不起朱熹他們這些老前輩了。所以,既然坐在這個椅子上,就應該講點學術性的話。所以,我選了一個題目,講中國曆史的問題,講中國曆史大勢,我的主題主要講中國曆史上有什麽主要的特點。</p>


    我目前正在研究中國通史,也準備寫一本書,關於討論中國曆史的問題。我在歐洲常常感覺,以前羅馬帝國跟我們西漢差不多,處於同一個時期。疆域差不多大,國家武裝力量很強,經濟力量很發達。為什麽羅馬帝國一垮台就沒有了?而中國漢朝封王之後,後來唐朝又複興了,一直到宋元明清,到現在,我們中國還是很強大。這樣大的一個國家,人口這麽多,疆域這樣大,歐洲就沒有了,其中一定有個原因。我常常在考慮這個問題,將來我寫中國曆史,可能還是以這個為主題。以中國曆史的曆史性是什麽道理。我想中國曆史有幾個重要的特點,一個是我們哲學思想是融合的,不像西方國家,哲學思想是向外征服擴散的。我們是融合的,而且我們是講和諧的。我們自己內部要互相調合,這幾個要點,這個要點為什麽要這樣來。我想我們內部主要的要求。整個政治的思想都要互相不鬥爭,當然我們內部有鬥爭的時候,互相內部鬥爭的時候常常是中國國家比較衰落、比較動亂、比較不好的時候。都講和諧,內部很團結,國家發展了,國勢興盛了,而且我們中國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國家因素是很開放的。對外邊民族不排斥,也能接受外邊文化。我們小時候念曆史的時候,外國人跟中國人都說,我們中國曆史是從黃河流域開始的。但現在, 尤其解放之後,很多考古學發現,北大一位考古學家蘇炳錫教授,他在這方麵是權威,做了很多係統的研究,最後的結論就是:我們中華民族,不是一個地方的發源。不是就在黃河流域發展的。雲南有一種叫元謀人,都是很早的跟猿猴差不多的人。所以每個地方都在發展,我們浙江在錢塘江邊有個地方叫“河姆渡”,不久之前發現一個地方,把中國的曆史提早了兩千年。本來我們中國文化有五千年曆史,河姆渡的文化發現之後,人家說有七千年曆史。在河姆渡我們發現,稻穀差不多成為化石那樣還在那裏,以前外國研究說中國的稻是從越南傳過來的,在河姆渡發現後,稻本身是我們中國人自己發現的,是自己培植出來的,不是越南傳過來的。河姆渡文化裏麵家俱、 用具、居住的地方跟現在已經有點接近了。所以把我們中國的文化推早了兩千年。所以現在考古上的結論,我們中國文化是四麵八方都有的,慢慢向中原集中,同時我們中國人,自古以來也有這個情況。</p>


    當時我們漢人,也隻是一小部分,其它我們都說蠻夷戎狄。西麵我們稱它為戎,東麵稱為夷,南麵稱為南蠻,北方稱為北狄。我們湖南 、湖北和在廣東這一地帶,當時稱它為蠻子。這此蠻子慢慢向中央靠攏,他們也接受我們了。哪一種是蠻人,哪一種羅馬人,他們都分得很嚴格,是野蠻人就一直排斥,動不動就把你殺掉,或者拿來做奴隸。我們中國人習慣用文化來分,不是從軍事力量,也不是從經濟發展來分的。你隻要接受我們中原的文化,就當你中國人一樣。如果你漢人去接受蠻夷戎狄的文化,孔夫子也這樣講,你接受我們華夏的文化,你就是華夏子弟,當你是中國人。接受夷狄的文化,就當你是夷狄人。齊桓公之後就這樣子分了。這不是按人種 、血統來分,而是按文化來分。所謂中國曆史大勢,最最重要一點還不是融合開放,最重要一點是人民的生活要過得去,要提高人民的生活。而提高人民生活最重要的是,第一要沒有大的動亂,沒有大的戰爭。生產力要提高,而秦國所以能夠統一六國,最重要的商鞅變法之後一個生產力要提高,還有一個原因是要有組織 ,有秩序,國家一切要上軌道。軍隊、政治都要有組織力,組織得很好,秦國當時做到了。生產力提高了。政治、軍事都組織得很好,所以他能夠平定六國。其它的國家,好像我們楚國,雖然屈原很悲哀,提了很多好的諫見,但是他的軍事沒組織好,政治也組織得不好、不安,生產力也沒秦國提高得這樣快。所以跟秦國鬥爭的時候,楚國就失敗了。不過當時全國統一對於廣大人民而言,是適合當時全國潮流的。對於提高整個全國的經濟生活是有好處的。但是秦國的政治,統一之後它就不大顧忌人民生活,很多政策、法律都非常苛刻,使得人們民不聊生,人民要賦很辛苦的勞役,所以他的統治不長久,人民對政府不擁護。整個社會不安定,國家不安定。所以統治不長久,後來秦末的時候就天下大亂,到楚漢相爭,劉邦統一全國了。漢朝立國不久,北方一個很強大的民族,匈奴人就對我們中國威脅很大。漢高祖帶兵去跟他打戰,打敗了, 也打他不過。匈奴人騎了馬,跑馬射箭 ,武藝很強。中國人打他不過。所以漢朝對他很委屈,向他求和。後來漢高祖一死,匈奴王很無禮的寫信給漢高祖的皇後:你丈夫死了,就不如嫁給我吧。這封信是很汙辱的。但是漢朝還是忍耐了一下。現在跟他打仗打不過,皇後就回他一封信,很客氣很委屈的說:我現在年紀老了,牙齒也掉了,頭發也掉了,不能做你太太了。國力不濟的時候,有時候國力不濟的時候,忍耐一下是很重要的。後來到唐朝的時候也一樣,唐朝很強大的時候,李世民的時候,我們北方敵人匈奴已經被我們打垮了,他逃到歐洲去了。現在歐洲的學者有兩種說法:匈牙利是我們匈奴人遺下來建立的國家。也有一種學者認為,匈牙利人是另外一種人,無論如何 ,如果有關係也是被我們中國人趕出去的。唐朝把突厥人趕出去,突厥人到土耳其建立國家。</p>


    回想一下,從春秋戰國到秦朝統一,漢朝就大大強盛了,為什麽漢朝會強呢?因為他們經過春秋戰國,夏商秋這許多朝代,把許多不同的少數民族跟我們漢人融在一起了。我們也不把他當外國人,完全跟我們放在一起了,所以我們民族強大了。我們對於外交上的英明策略,內部組織的好和穩定。漢朝是中國曆史上最強大的時候,跟羅馬帝國一樣大。它是一個以羅馬為中心,向外邊擴充的。我們是向四麵八方自己結合起來。主要我們漢人可以開放融合,所以很多很多少數民族就跟我們融合在一起,就變成中國人。中國人越多就越強大,經濟力量越發展,就把外國人打出去了。所以我們中國曆史上,漢朝是最強大的時候。到後來, 漢代末年,有幾大少數民族入侵,曹操也帶兵跟他打過。後來到了西晉的時候,有一個五胡亂華,大家讀過曆史知道,匈奴人、 鮮卑人、 羯狄羌、鮮卑人是在東北的。有人這樣講,俄羅斯在西伯利亞,就是鮮卑族的“鮮卑利亞”。有人認為“西伯利亞”這個名字,就是從鮮卑人來的。因為鮮卑人當時在西伯利亞這一帶,中國的北方,鮮卑人很厲害的。把我們中國的北方完全占了。我們漢人就退到長江以南,變成東晉人。鮮卑人差不多在北方統一了,成為魏國。當時北魏有個叫魏文帝的皇帝,他很仰慕中國的文化,他自己要整個北魏完全中國化所以, 魏文帝在中國曆史上,是一個很重要的皇帝。他自己穿的衣服,住的房子 ,用的文字,這些字都要采取中國的。後來, 魏國又分為東魏、西魏。西魏變成北周、北齊。在西魏之後、北周之後,才變成隋朝,隋文帝在控製了北周政治之後,他自己另外建立了一個朝代。在隋代滅亡之後,唐朝又興起了,到隋唐時候,中國又非常非常強大。為什麽這樣強大呢?現在的考察,隋唐的強大完全因為繼續把匈奴、鮮卑、羯狄羌這些少數民族全部合在一起。北周根本是鮮卑人的國家,一個朝代。但是隋唐繼承之後,李世民的血統,我們說李世民是唐太宗,我們漢人最偉大的皇帝之一。其實他血統中間,從祖母到母親都是有鮮卑人的血統。所以唐朝有很多作風,都鮮卑化。到後來 ,一直到宋元明清,元朝是排斥我們漢人的。在中國建立政權,把漢人放在第四等,所以階級分明,民族排斥。所以元朝在時間上不到100年就沒有了。後來到了清朝,滿清它吸取了這個經驗教訓,對民族不排擠了,漢人滿人大家共享政權。他也接受了我們漢人的文化,所以滿清後來就很強盛。我討論中國曆史大勢,大致上主要一個是要開放,外來民族如果接受我們的文化,我們可以當他們是自己人,我們這個民族自然會強大,不去歧視人家文化,也不去歧視人家。唐朝就吸取了佛教,到了近代西洋的思想,西洋的科學技術我們也接受。嶽麓書院出過一個很偉大的人,他叫魏源。當時極力引進西方的思想,再在全國傳播。整個唐朝一共有23個宰相是外國人。我們現在想象起來,我在西方國家跟他們講學時跟他們談到,你一個國家請外國人做首相行不行?在英國肯定不行,在法國也肯定不行。中國在唐朝時候,很久以前,一千多年以前,單單一個朝代我們已經有23個外國人在做宰相。我們中國人心胸很廣大的,你隻要本質好,對我們國家有用,你外國人也可以。</p>


    我研究羅馬史,很多很多時間去看羅馬的法律,叫《羅馬法》。講羅馬公民的權力怎麽樣,那麽羅馬人也是分階級的。哪些人可以當羅馬公民,哪些人不能當公民?要是你家有財產(就)可以當兵打仗,羅馬人當兵打仗很奇怪。這些步兵, 騎兵所有的盔甲、刀槍、 盾牌完全要自己出錢買的,國家不給的。窮人家盾牌買不起刀劍,買不起他就不能當兵,你有錢買盾牌、買刀槍,能夠當兵參加軍隊,你可以當公民。所以他的公民規定的很嚴格。這樣一個個分散了,國家不可能真正強大,我們中國人來者不拒,願意做中國人,歡迎得很。所以我們因為開放,所以在唐朝就很強大,到後來滿清它也比較開放,也強大 。 到後來,因為它內部組織得不好,內部腐敗了,後來我們國家很排斥外邊力量,外邊思想的時候,我們國家內部比較亂,文革時候內部鬥爭很亂。等到鄧小平來提倡改革開放,我們自己內部安定了 , 穩定了,那麽經濟提高了,人民生活好了。所以現在可以說我們中國走了中國曆史的正道。英國一個大曆史家叫湯因比,他寫了一本《曆史研究》,這本書很有思想內容。它最後的結論就是說,西方國家已經走到盡頭了,他這個哲學這個方式行不通了,將來全世界人類的出路怎麽樣,就是要東方哲學,以及中國的哲學。中國是講究調和的,講究大家合作。大家要開放的互相融合的,用這種方式,將來人類才會有前途。我很同意他的意見,我想將來全世界人類的前途怎麽樣的,就是要全世界人都能夠接受我們中國的哲學。要開放的,任何人不要歧視。將來不管你是什麽國家的人,美國人、中國人大家都一樣,互相融合,互相合作的。這個世界戰爭可以避免,人類才有光明前途。我想中國哲學家的前途就是這樣子,全世界都可以接受的話,我們中國幾千年曆史就證明這條路是最好的道路。所以我們要互相合作,提高生產,全世界人民生活改善,戰爭避免了,大家融合,這個可以說是人類的前途,也是我們中國曆史的教訓。請各位指教。</p>


    王燕:非常感謝金庸先生的精彩講學,生動而且幽默。我想從我們今天熱烈的現場氣氛當中,可以感知出金庸先生非同凡響的號召力。因為對於大多數人來說,不論男女、不論老少我們都是金庸先生的讀者,他的作品展開了一副副波瀾壯闊的畫卷,塑造了很多的英雄人物。同時我們還可以看到很多美妙的愛情事。那麽 ,今天金庸先生在這裏用通俗的語言縱觀中國曆史大勢,讓我們再次用熱烈的掌聲對他表示感謝!</p>


    王燕:歡迎回到現場,這裏是湖南電視台衛星頻道《新青年》千年論壇的直播現場。好, 首先跟大家介紹一下,站在我旁邊的這一位,他是金庸先生在浙江大學的同事。他是浙江大學人文學院的常務副院長廖可斌先生。廖教授, 金庸先生,我們都非常非常熟悉,因為我們都看過他的書。但是您今天來這和我們現場的觀眾都不一樣,您在生活當中和金庸先生一起工作過 , 學習過。我想問一下您,您還記不記得第一次見到金庸先生的印象?</p>


    廖院長:記得, 那是1996年。那是金庸先生捐贈了1400多萬港幣,在杭州的西湖邊上建了一座雲鬆宿舍,在那個捐贈儀式上,我第一次見到金庸先生。</p>


    王燕:在我的印象當中,金庸先生雖然是1972年就已經封筆了,但他的小說在大陸非常熱銷的時候,我記得好像是83年到84年、85年這個期間。當時我就是金庸先生的讀者。我記得當時新華書店的書,都沒有新書賣,隻有舊書,因為翻閱率太高了。如果有新書放在那,都會被別人翻爛。而且圖書館裏,金庸先生的書隻有書目,見不到書,因為書永遠都在別人的手裏。我不知道你是不是金庸迷?</p>


    廖院長:我讀金庸先生的小說,可能算是比較後進的。我也記得很清楚,最早讀金庸先生的小說是1987年。因為我那時剛到浙江大學,就是原來的杭州大學去讀博士。那時候讀金庸先生的小說,可能是不務正業。但是當時有一位朋友借給我金庸先生的作品,我和我的一位同屋,這位同屋現在是嶽陽師範學院的黨委書記。我們兩個讀博士,交換讀金庸先生的小說,從晚上十二點 、一點、二點、 三點、 四點、 五點,就這樣讀下來。那個情景也記憶猶新。</p>


    王 燕:我想問一下您,您在作品中認識的金庸先生,和您後來接觸了金庸先生以後,在工作中認識的金庸,您覺得有什麽不同?</p>


    廖院長:我得既有不同的地方,也有一致的地方。因為我是學中文的,我知道一個作家的想象力,他的神奇。所以我沒想過金庸先生像有些朋友問的,金庸先生您會不會武功呀?您是不是武功高手啊?我沒有問過這樣的問題。但是見到金庸先生以後,一方麵, 我覺得沒有很大的差別,另一方麵我和金庸先生相處以後,我更能理解他的作品中的一些情節 ,一些人物。金庸先生為什麽要這樣寫這樣的東西。</p>


    王 燕:比如呢?</p>


    廖院長:比方說,因為在場的很多朋友過去都沒見過金庸先生,但是今天見到了,金庸先生給我們的感覺是 他非常的謙虛;第二是感覺他非常的睿智;第三呢是非常的寬宏。那麽這樣,你反複去看他作品中的人物發現那些人物,首先是非常謙虛。無論是楊過、郭靖啊,令狐衝這些人物,實際上都非常謙虛,然後是非常聰明,非常聰明,包括裏麵那些女性。個個都是玲瓏剔透的,另外也非常寬宏。昨天有幾個朋友都講金庸先生小說中的人物,無論受到多大的委屈,他都是原諒別人嚴格要求自己。</p>


    王 燕:其實我想您剛才有一句話我是聽到心裏去了。因為金庸先生的作品中,描寫了非常多非常美好的愛情故事。比如說在《射雕英雄傳》裏,有一個人叫梅超風的,我相信大家一定都記得。這個人著墨不多,而且梅超風行事詭秘,殺人多多,是一個大惡之人。但是梅超風跟他的二師兄陳玄風的愛情的故事,也就是壞人的愛情故事,它還非常感人。他們為了怕被黃藥師發現,他們逃離了黃藥師,隻好自練《九陰真經》。而且陳玄風在他生前一直是不把《九陰真經》給梅超風看的,因為怕梅超風這個小師妹練壞了身子。</p>


    廖院長:我想你的意思我懂了。金庸先生的小說裏,還寫了很多愛情故事。而且這些愛情故事,確實寫得回腸蕩氣,令人非常感動。</p>


    王 燕:而且金庸的書裏也寫了許多俠義之士。比如你說的郭靖還有楊過等等,我不知道在你接觸以後,你覺得咱們金庸先生也是大俠嗎?</p>


    廖院長:表麵上看他不是大俠,他不會武功。但是實際上他是俠之大者,俠在精神 ,俠在道義。</p>


    王燕:咱們現場也有不少的忠實金庸迷。而且金庸先生作品有個非常奇怪的現象,那就是說,不管是獲得諾貝爾獎的教授還是販夫走卒,不管是在黃土高原還是在美利堅,到處都能見到讀他書的人。那麽我想金庸先生在全球的華人圈都有非常廣泛的知名度和號召力。今天我們在現場,可以給現場觀眾一個非常寶貴的機會。各位英雄您可以在這,跟金庸大俠在這過過招。</p>


    觀眾1:金庸先生你好!我是嶽麓書院的研究人員,剛剛您在演講當中反複說了那個民族之間的矛盾問題,那麽您在小說當中,我記得曾經有七次提到外族入侵的問題。但同時我最近看了您其它的文章,您又說少數民族也是中華民族大家庭中的一員。您在小說中的說法,跟您在學術中的說法是否存在矛盾性?請您回答,謝謝!</p>


    金庸:這位先生問的這個問題,我想分為二部分。我們中華民族有時候會受外族入侵,他們來侵略我們的時候,我們自己要保衛自己,一定要抵抗。但如果它接受我們的文化,願意作為中華民族的一部分,就是說你來跟我們為敵,想征服我們,想奴役我們,我們無論如何要抵抗到底。等到你跟我們聯合在一起,友好的對待,大家平等對待,我們也不當你為外人看待。</p>


    王燕:好, 謝謝!我們看看第二位!</p>


    觀眾2:金庸先生您好!我是湖南省社會科學院曆史所的一位研究人員。我想向你提個問。您是著名的武俠小說家,我們大家都非常希望聽您談您的小說,而您今天選擇了曆史作為您講學的主題,這是為什麽?請您談談, 謝謝!</p>


    金庸:我寫小說其實當是一種副業。我主要是辦報紙,報紙要吸引讀者,我想寫點小說就增加點讀者。我本身從小對曆史就有興趣,所以現在正在做學問研究,我就選擇曆史(作為演講主題)。其實現在還談不上學問,不過對曆史有興趣自己現在努力在學習。主業是曆史,副業才是武俠小說。</p>


    王燕:金庸先生,這是一位留名叫中國人的網友寫的,他說您認為中國文化的特點是“靜”的文化,而西方則是“動”的文化。在人們的印象當中呢,武俠小說好像更符合“動”的文化特征。從這一點上來看,您的小說是否與中國的文化特征有點相背離?</p>


    金庸:其實我不認為中國文化是“靜”的文化,我們說中國人喜歡調和 , 融合,不太喜歡鬥爭,就這個意思。但武俠小說還是講鬥爭,但我覺得這不矛盾,你不要主動去打人家,所以我們曆史上最強大的時候也不大去侵略人家。我們到了這為止了。但人家來打的時候你不能束手待斃,總之要抵抗的。西方固然很“動”,但我們中國也不“靜”。在需要“動”的時候,還是會“動”的。</p>


    王燕:英雄好漢該出手時就出手!好, 我們再把機會交給現場觀眾。</p>


    觀眾3:金庸先生, 您好!我們大家都知道,您不但在文學上而且在商業上辦《明報》都有很高的成就。我想問一下,您自己認為您是一種傳統型的人,還是一種現代型的人?</p>


    金庸:湖湘文化中有一個很好的優點,就是做學問和辦事是兩者合一的。王陽明在這裏講話,他講知行合一的。一方麵要求知,一方麵要行為。朱熹,人家認為他是唯心的,其實朱熹也作了自己針對性的要自己修養之後,要內聖外王,中國的傳統學者,自己修養好之後要施展出去,對社會有所貢獻,能夠幫助人家。孔子也講“已欲利而利人,已欲達而達人”。朱熹、王陽明都是這樣一個傳統。所以說傳統的中國學者不是隻做學問,不管事(情)的,不過現代人跟以前人不同。以前的人,讀書人唯一的出路就是去做官 , 靠科舉。就是要為社會服務,為國家服務。唯一的出路就是要做了官,他才有權力有能力去為人家服務。但是現代人,不一定每一個都去作政府幹部。從事工商業,做科學工作也是為人民服務,也是為國家服務。剛才這位先生講是不是違反傳統,我說這倒也是繼承中國傳統。研究學問,一方麵還是要提高為社會服務。嶽麓書院是儒家的一個中心。儒家和佛家、道家不同。佛家道家講“出世”的,儒家講“入世”的。研究學問之後,他要把自己的所得要貢獻給社會,貢獻給朝廷。以前要做官之後為人民服務,但現在為人民服務的道路廣了。工商業、科學技術都可以為人民服務。所以我辦報,我想並不矛盾,也不違反傳統。</p>


    王燕:好,我們繼續把時間交給現場的觀眾,請現場觀眾的提問盡量簡明扼要。</p>


    觀眾4:金庸先生 ,我是湖南師大的學生。我們都十分喜歡你的小說,當我一遍又一遍讀您的《雪山飛狐》的時候,我總對那個結局感到有點遺憾,所以我有一個小小的請求,您能不能現在就給《雪山飛狐》續個尾,那麽胡斐那一刀到底有沒有砍下去?謝謝!</p>


    金庸:很多朋友,一些讀者他自己寫了一段寄給我看,問這樣寫可不可以?我也不說可以或不可以,很多人對這一刀砍不砍很掛念,我自己也不寫。這位朋友如果有興趣,自己可以續寫一段,我好像提供這樣一個供大家娛樂的節目,各位在睡覺睡不著的時候就想想看,這一刀是砍還是不砍?如果不砍怎麽樣砍怎麽樣?自己可以想一個故事下去,我也覺得很好玩。順便提一提,我到湖南來過幾次,關係不密切,我的小說裏麵,各位有沒有想到:最好的一個女人是湖南人,最好的一個男人也是湖南人。</p>


    王燕:是誰?</p>


    金庸:有人說,我寫的女主角最好的人,是在嶽陽旁邊的洞庭湖邊的程靈素。這位小姐相貌並不很好看,但是一個很聰明的,內在非常美的,個性非常好的,對愛情很忠誠,是一位可敬可佩的湖南的一位小姐。</p>


    王燕:最好的湖南的男主角是誰?</p>


    金庸:男主角可能很忠厚、很老實、很貼心、很樸素,受點委屈也可以原諒人家,對人家忠厚體貼,叫狄雲,《連城訣》中的,是湘西的。《連城訣》的狄雲,一個是湘北的,嶽陽湖南的,一個是湘西的,沅陵嶽陽這一帶的人,一個很好的男人,但武功不是很高,人不太聰明,但個性很淳樸,對朋友很忠實,對所有的人都非常的好。</p>


    王燕:但是我發現你寫的男女主人公武功都不太高強,還有點美中不足,這個女主角不是非常漂亮。其實我相信湘女多情一直很出名的。</p>


    金庸:我今天還跟我夫人、廖先生討論,對於宋玉講到楚國有一位小姐非常漂亮,增之一分則太高,減之一分則太矮,不高不矮剛剛好。飾朱者太赤,飾粉者太白,臉上的化妝也恰到好處,也不白也不太紅,如果現在講的話,增之一分則太肥,減之一分則太瘦,當時身材怎麽樣,大家都不管她了,總之她是楚國的。我們討論到底是湖北的還是湖南的,後來請了廖先生去問他的老師,一位很有名的研究賦的專家。我向他請教,宋玉講的這位美女到底是哪裏人,是湖南人還是湖北人。他說宋玉大概是湖北人,這位小姐可能也是湖北人,總之我們跟湖南很接近了。</p>


    王燕:謝謝金庸先生!我想聽了你這話,湖南湖北的女子都會很高興的,但是更高興的是湖南湖北的男子。好,我們繼續把時間交給現場的觀眾,請您提問的時候簡單一點,也請金庸先生在回答的時候注意一下時間,這樣可以讓更多的觀眾來提問。</p>


    觀眾5:我是中南工大的一名老師,很榮幸今天能聽到您精彩的演講。您今天討論的是中國曆史的大勢,我想就中國曆史上的一個大人物的小事情向您求教,您的小說中經常以乾隆作為你筆下的主人公,尤其是在《書劍恩仇錄》這部小說中,您花了很多筆墨來塑造這個人物形象,我還注意到,您把滿清的這位皇帝寫成漢人的兒子,我想請問您:這樣寫是否經過考證,根據史實來寫的。另外一個問題,在您的創作當中,您覺得曆史和以曆史為背景的小說創作之間,是怎樣的關係?謝謝!</p>


    金庸:這位先生是中南大學的,你這個問題其實也不大。因為乾隆到底是不是漢人,這是曆史上的三大疑案,一個就是乾隆是不是漢人的問題;一個是順治皇帝到底有沒有出家的問題;還有一個是順治皇帝的母親,清朝稱為大玉兒,有沒有下嫁多爾袞的問題;這個問題曆史上考證的糊裏糊塗,不太清楚。北方的曆史名家專門考證,到底乾隆皇帝是不是海寧人家的子孫,因為這個傳說在清朝傳得很普遍,全中國都知道。所以我就利用這個傳說,也不講它真,也不講它假,寫小說跟碰到曆史一個重要的,恐怕就是(小說)可以虛構,但是對真的曆史知識是不能改動的。乾隆是漢人或者不是漢人,因為曆史上也有爭執,可以講他是漢人,講他不是漢人也可以,所以到底怎麽樣也不清楚。但是講乾隆把清朝推翻,變成一個漢人的朝代這是不可以的。因為曆史上沒有講這個事情,所以這位先生,問到乾隆的事情,因為這件事情是曆史上的疑案,到現在都不可以肯定的,民間有很多傳說,到現在還是有的。各位如果到海寧去看潮的話,陳家的房子現在還在那裏。所謂陳家洛,是我故意創造出來假的人。</p>


    王燕:好的,謝謝!有一位觀眾朋友打來的電話,他說在您的小說當中,佛家和道家都曾多次出現,而且他們大多數時候都是正麵形象,而您對儒家的稱道和讚頌卻比較少,中國曆史文化的主體是儒家,佛家和道家,您是否認為在指導個人行為和社會整體行為上,佛道二家勝過儒家呢?</p>


    金庸:中國傳統儒、道、佛,實際上最最重要的是儒家,嶽麓書院是儒家一個重要中心,我也不能作違心之論,實際上我寫的很多正麵人物可以說是儒家,但是他們不是讀書人,好象郭靖。所謂“知之不可為而為之”,其實他知道守襄陽是守不住的,但是他明明知道這件事做不到的,儒家的教訓說就是“殺生成仁舍身取義”,隻怕犧牲性命也要做的,這是儒家的精神;如果道家、佛家,這個事情跟我無關,道家就是看破了,襄陽守得住守不住沒關係的,最後還是一樣的,佛家(認為)你不要對世事這樣投入,襄陽守住守不住也是空的,不必去努力了。儒家(認為)這個事情明明做不到的,理所當然(認為)應該去做的就做了,所以郭靖跟黃蓉的精神是完全儒家的作風,不過我沒有特別講出來而已。</p>


    王燕:謝謝金庸先生,我們現場的時間還大約剩下15分鍾,接下來繼續把時間交給現場的觀眾朋友。</p>


    觀眾6:我是來自湖南師範大學的研究生,金庸先生您在剛才的回答提問中,多次表達了您對湖南的深厚感情,在您的小說中也不止一次以湖南的許多有特色的地方作為地理背景,請問您作為江浙才子,是如何評價湖湘文化的?謝謝!</p>


    金庸:江浙才子不敢當,我作為浙江人,我剛才講過,我們浙江的浙東學派和湖湘學派有共同之處,大家做學問之外還是要獻身社會,為社會服務的,這是其中之一。我覺得湖南人做事很踏實,我對湖湘文化,我覺得從曾國藩壓迫的農民起義,並不能肯定,但他做事情的作風,堅毅不拔、繼續奮鬥的精神是值得學習的。我覺得湖南文化中有了這一點,外省人毀謗湖南人,不好聽,講湖南騾子,好象騾子這樣很倔性的,你拉東它偏偏要往西;你打它它都不屈服,這種精神是很了不起的。我一直很佩服的,所以小說裏寫到,湖南人提到幾個正麵的形象。謝謝!</p>


    觀眾7:那麽我想問一下:您認為在中國曆史上遺留下的,而且比較寶貴的文化內核是什麽?再比如豪俠、仗義、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算不算中國曆史上留下來的文化內核。謝謝!</p>


    金庸:你差不多自己回答自己問題了。中國文化中間,豪俠是一種很珍貴的文化傳統,好象西方沒有這種傳統,所以呢,武俠這個“俠”字,你跟西方朋友解釋,他們不太了解。因為他們道德中間沒有這種“俠”的觀念,我們中國人說這件事跟我沒關係的,我看到很不公平的,我就要挺身而出,就幫他忙做這個事情,要打抱不平、拔刀相助。這個“俠”的精神,西方社會是不大了解的,這個是中國文化中的一個很好的傳統,當然還有其它很好的傳統。剛才我提到的,我們主張人與人之間要和諧、要合作、要團結,這也是一種很好的傳統。</p>


    王燕:謝謝金庸先生!所以我想在金庸先生的筆下塑造了很多的主角,比如說狄雲,比如說楊過,比如說令狐衝,他們都是受盡委屈。很多時候個人利益是排在國家和群體之後的,接下來我們繼續把時間交給現場的觀眾朋友。</p>


    觀眾8:金大俠先生,我是湖南省文聯的研究員。現在我隻提一個問題:我們在從事理論工作的時候,文學界總是把“庸俗”和“通俗”這個問題經常提出來,我希望先生回答,您怎樣看庸俗和通俗的區別在哪裏?謝謝!</p>


    金庸:通俗和庸俗怎麽分別,據我了解,我看“俗”就是大眾化的,不能高高低低,大家都可以接受就很俗了,這種俗之間也有一種比較高雅的俗。所謂“庸俗”,我想通俗沒有好的意思,也沒有貶的意思,通俗就是大家不講全部大家都能接受的。所謂“下裏巴人”,它也不一定是講不好,智商低、智商高大家都可以接受,就很俗了,範圍很廣的。庸俗我想有一種貶義,大家可以接受之外,這種藝術創作本身可能使得人的精神向下的。</p>


    王燕:好,謝謝!這是一位觀眾朋友他問您:封筆之作《鹿鼎記》當中,韋小寶這個人物形象和您前麵所塑造的人物形象截然不同,他既不傳統又不現代,大概是屬於後現代的。很多人都覺得韋小寶是一個非常世俗化的人物,請問您是如何評價韋小寶的?在您的武俠小說中,您最滿意的人物是哪一個?</p>


    金庸:韋小寶的問題,我還忘了提到,現代作家中間,人家問我最喜歡哪一個?我說喜歡一位湖南作家沈從文。我從小就喜歡看他的作品,到現在還喜歡,不久前看到一篇文章說:魯迅先生寫《阿q正傳》,把中國人不好的典型,愚蠢、愚笨,搞精神勝利,對於世界不了解、很尖酸刻薄、很否定的人物。但魯迅先生寫了中國人中間,個性中間、性格中間有著很多不好的在內,特別他提出了要否定這種人。這篇文章就說,沈從文寫的文章裏麵,那些人物都是善良的、溫情的,使人覺得樂觀的、和藹的,他寫的都是湖南人,其他省份中間這種可愛的人也是比較多的。要了解中國人,應該看魯迅先生鞭策的這種中國人不好的個性之外,還要看沈從文先生所講的中國人個性比較好的一麵。我寫韋小寶,當時沒想到這一點,但我主要還是想寫中國一個封建時代官場裏比較不好的一批人,他受賄賂、去做壞事,各種各樣的壞事都做,所以韋小寶基本上是否定的,不過他也不是全麵否定。中國人的性格中間還是講義氣的,有一種共同願望這種性格。中國人性格很普遍的,大家都有。這一方麵是可以值得肯定的。所以我不能說,借助了沈從文先生的好處,韋小寶不是全麵肯定,十分之九是肯定的,也有十分之一的(壞)處在那裏。</p>


    觀眾9:金大俠您好!今天能見到你感到非常的榮幸,我知道您(59)年就創辦《明報》,在香港影響很大,大家都稱您是報業大王。現在我們的傳媒、我們的報紙、我們的電視競爭非常的激烈,我想請您跟我們介紹一套降龍十八掌,媒介怎麽競爭?以及當初您辦《明報》的宗旨是什麽?對我們湖南的電視傳媒,還有報紙怎樣評價?謝謝!</p>


    金庸:這位先生問湖南的傳媒,我對湖南的傳媒隻知道湖南衛視、廣播電台,電視我知道你們拍了《還珠格格》、《雍正皇朝》這些很好的戲。我昨天見了廣播局魏局長,我說你們廣播事業做得非常成功,全國各省大概湖南最好了。他謙虛不承認。我認為傳播媒介中間,湖南電視大概已經做的最好了。報紙情況我不大了解,我大部分時間,有時候在國外,有時候在香港,晚報比較輕鬆活潑,所以讀者比較多,這也是適合全世界潮流的,總是分兩路。一路比較嚴肅,一路比較輕鬆活潑的,輕鬆的報紙銷路比較大,嚴肅的報紙也是有這個需要的。浙江大學人文學院有個新聞係,他們問我辦報紙應該怎麽辦,在中國內地辦報紙,我們的報紙是為人民服務的,要聽中國共產黨的領導,為人民服務。</p>


    王燕:非常感謝金庸先生,金庸先生對湖南媒體的評價很高,最後還有二分鍾的時間,我想問您一個問題,可能是我的心聲,也是現場觀眾朋友的心聲,就是您還會不會重出江湖?我們都期待,會不會?</p>


    金庸:我想武俠小說不會寫了,如果有可能,我想寫一本另外的小說倒是有可能。</p>


    王燕:謝謝!我在金庸先生《鹿鼎記》的後記當中,看到金庸先生寫過這麽一句話:他說如果沒有意外的話,這將是我最後一本武俠小說,但是後麵打了一個括號,注明了一句“生命中永遠都有特殊的意外”。我想不僅是我還有電視機前的很多觀眾朋友,都在期待著會出現這個意外。中國是人類文明的發祥地之一,中華文明淵遠流長、博大精深。今天金庸先生在這裏用他的話,他的故事為我們詮釋了中華文化特有的內涵,讓我們再次用掌聲對他表示感謝!世界的發展需要東方文明和西方文明的結合,金庸先生有一句話說得好:他說他相信在二十一世紀,世界的中心將是在中國,不管是在北京,還是在上海,隻要是在中國就好。我想這也是我們所有中國人的自信和期待。我講這個話,英國牛津大學演講,因為英國很多經濟學家在牛津大學教經濟學。他們跟我說,你們中國超過11億人,你們人口全世界最(多),現在已經發展到12億,差不多13億了。當時他就說,將來到2050年或2060年時,中國全國生產總值就全世界第一,超過美國。我說那不大可能吧。你們經濟發展很快,每年8%到9%的增長,美國每年隻增長1%到2%,同時他們人口隻有2億多,你們有11億、12億,平均增長值,美國當然比中國多,你們人多。到了二十世紀中葉就超過了全世界第一,人口這樣大、市場這樣大、經濟力量這樣強,全世界經濟中心在中國一點也不稀奇。非常感謝金庸先生,他在聽到我的結束語之後,對我說的這一句話特別的有感慨。我想從這點中,我們也可以看到,金庸先生作為一個炎黃子孫,和我們一樣所有的拳拳赤子之心。好,我們今天的節目到這就結束了。讓我們期待下一次在千年論壇再相會!再次感謝金庸先生!感謝電視機前的觀眾朋友和現場的觀眾朋友!我們下次論壇再見!</p>


    [二000年九月二十四日湖南電視台衛星頻道《新青年》嶽麓書院“千年論壇” 主持:王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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