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陳然而言,在紅葉城的唯一目的就是讓紅塵界主醒來。


    此事他牢記著。


    盡管到了現在,陳然依舊想不出辦法,更不知道紅塵界主沉淪在此。


    不過陳然也不急!


    他尋思著或許等到夏紅葉再一次轉世,應該就能看出一些東西了。


    在這精神世界,時間的流速緩慢至極。


    陳然也不擔心外麵會過去多久,有的是耐心等著。


    不過對於夏紅葉來說,卻不是這樣。


    她在慢慢長大。


    她開始懂得很多東西。


    她的人生並沒有發生太多變化。


    唯一改變的,也隻是又認識了一個人。


    小小的店鋪,滄桑卻溫柔的大叔……


    夏紅葉時常來到陳然的小店,趴在桌子上,看著外麵車水馬龍,也時而看看陳然。


    夏紅葉發現,這滄桑的大叔好耐看,懂得也好多。


    以前她還挺喜歡和自己同齡的人玩,但自從接觸了陳然後,卻發現他們好幼稚。


    而且她的父母,爺爺奶奶也是如此,都沒陳然這般淵博。


    夏紅葉開始好奇陳然怎麽懂得這麽多。


    可是每次問陳然,也隻是能問出一些東西。


    夏紅葉覺得陳然就像一個巨大的寶藏,怎麽也挖不完。


    漸漸地,夏紅葉發現自己竟是習慣了陳然在身邊。


    時間悄悄流逝。


    又是一年寒冬時。


    天空飄著零星的雪花。


    街道上結著厚厚的並,路上行人匆匆,躲避著這份寒冷。


    陳然的小店有些冷清。


    “大叔,大叔……”


    老遠的,夏紅葉跑來。


    她穿著紅色的棉襖,一如既往的馬尾辮,小臉蛋紅撲撲的,煞是可愛。


    她手中提著一個酒壇。


    小店中。


    陳然溫和一笑。


    這熟悉的聲音,他好像也有些習慣了。


    很快。


    夏紅葉跑了進來。


    她將酒壇遞給陳然,而後靠到火爐旁,小手不斷搓著。


    “大叔,我好吧,大冷天還給你送酒。”她笑嘻嘻道。


    “嗯。”陳然喝了口,酒香彌漫,溫暖心肺。


    夏紅葉轉頭,看著陳然那似乎沒太多改變的側臉,有些怔怔出神。


    這一年她十歲了,已經是個大姑娘。


    亭亭玉立,眉眼可人。


    小小的古城,很多人都覺得她會長成一個大美人。


    夏紅葉聽到了很多讚美。


    可唯獨…唯獨沒在陳然口中聽到。


    這般想著,夏紅葉一下站起,對著陳然轉了下身。


    “大叔,好看麽?”她問。


    “還行,就是紅了點。”陳然盯著她的棉襖,說了句。


    夏紅葉咬牙切齒的搶過陳然手中酒壇。


    “壞人。”她罵了句,轉身跑了。


    陳然怔怔看著,不明所以。


    春去秋來。


    夏紅葉十六歲了,已經長成了紅葉城遠近聞名的小美人。


    似乎…可以嫁人了。


    夏紅葉聽到了娘親要給她選夫婿,這讓她有些恍惚。


    莫名的。


    夏紅葉想到了陳然。


    她想問問陳然她要不要嫁人。


    “大叔,我好像要嫁人了。”夏紅葉問陳然,有些低落。


    陳然一怔,隨即莞爾:“原來紅葉長大了啊。”


    夏紅葉撇嘴,不滿道:“在大叔眼中,我就是個孩子。”


    “沒錯。”陳然笑笑:“在大叔眼中,你一輩子都是個孩子。”


    “哼。”夏紅葉更不滿了,於是她加重語氣道:“可是我要嫁人了!”


    “的確可以嫁人了。”陳然笑道。


    夏紅葉一聽,頓時呲牙咧嘴,一點淑女樣都沒有。


    她怒道:“可是我好像不想嫁。那些個公子書生都像白癡一樣,看著都煩。”


    陳然一滯,這讓他怎麽說?


    不過對此陳然也沒過多幹預。


    這是紅塵界主的精神世界,順其自然才是最好。


    “女孩子總是要嫁人的。”陳然隻能如此道。


    夏紅葉莫名更怒了,心裏堵得慌,罵道:“要嫁你嫁。”


    她扭頭走了。


    陳然無語,不知道這小屁孩今天是幹嘛了。


    而第二日。


    夏紅葉又來了。


    她穿著一身男子長衫,手捏紙扇,風流倜儻,眉眼有英氣。


    陳然怔怔看著,恍惚間覺得自己看到了紅塵界主。


    不過下一刻,又覺得稚嫩。


    “大叔,我不嫁了。”夏紅葉‘啪’的一聲合起紙扇,頗為灑脫的笑道。


    “那你練劍麽?”陳然下意識問。


    夏紅葉一滯,隨即大怒:“練你奶奶!”


    時間如小船,緩緩流過。


    陳然在等待著生命的輪回。


    夏紅葉則是在紅塵中掙紮著。


    她終究是沒嫁人。


    為此,她付出了很多。


    紅葉城的人都不懂她。


    父母勸她。


    親人苛責她。


    可夏紅葉一意孤行。


    鬧得最大的時候,更是以死相逼。


    最後沒辦法,家人也能任由著她。


    這些年她受了不少苦。


    可每當到陳然的小店,卻總是沒心沒肺的笑著。


    這些年,夏紅葉放棄了很多。


    唯獨沒有放棄的,便是來見陳然。


    春去秋來。


    夏紅葉終於老了。


    陳然第一次主動來見她。


    昔日的小姑娘已然白發蒼蒼,紅顏韶華。


    她依舊一身男裝,看到陳然過來,開心的笑了起來。


    “大叔,沒想到死前能等到你主動來見我。”夏紅葉笑著。


    陳然點點頭,輕輕握住夏紅葉的手。


    兩人有些沉默。


    或許是真的太老了,夏紅葉也變得不多話。


    夕陽西落。


    陳然陪了夏紅葉一天。


    她眼中的光芒漸漸黯淡。


    突兀的。


    夏紅葉抓住了陳然的手。


    “大叔,為什麽你沒老啊。”她問。


    “大叔,要是知道你不會老,我年輕時候一定要做一件事。”


    夏紅葉笑著。


    “什麽事?”陳然一怔。


    “問你願不願意娶我。”夏紅葉輕聲道,眼眸閉了起來。


    她再未睜眼。


    陳然一顫,有些呆滯。


    他看著夏紅葉,好像明白了一些事情。


    輪回開始了。


    陳然好似一個旁觀者,看著紅葉鎮的一切倒轉。


    這一年,夏紅葉還沒出生。


    陳然開始等待。


    ……


    春去秋來,轉眼十年。


    陳然安靜的待在小店中。


    這一次。


    他沒有再雕刻紅塵界主。


    該見的,該問的,都差不多了。


    隻等這一次輪回結束。


    不過。


    陽光明媚的一日。


    一個小姑娘蹦蹦跳跳的走進了小店。


    她歪著腦袋,仔仔細細的看著陳然。


    看了許久,她疑惑道:“大叔,我們是不是認識?”


    陳然搖頭,眼神有些恍惚。


    “那咱們認識認識吧。我叫夏紅葉,夏天的夏,紅葉城的紅葉。”夏紅葉笑嘻嘻道,說完就跑了,小臉有些紅。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和陌生人搭話。


    有些害羞,但更多的是內心有一個聲音告訴她。


    一定要認識陳然!


    陳然看著那熟悉的馬尾辮,那平靜的心終究有些亂了。


    接下來的歲月。


    夏紅葉便老是往陳然這裏湊,問東問西,一如前塵。


    “大叔,我們上輩子是不是認識啊,我感覺我認識你好久了。”夏紅葉坐在桌子上,晃著小腿。


    “或許吧。”陳然敷衍道。


    “哼,上輩子我一定認識你。一定是你上輩子欠了我東西,然後我來要債了。”夏紅葉哼哼道。


    陳然一怔。


    欠了麽?


    陳然自問。


    沒欠吧……


    陳然有些沒底氣。


    陳然以為往後也會如上一次那般平平靜靜的渡過。


    可陳然忽然發現自己錯了,看錯了這個叫做夏紅葉的女孩。


    沒心沒肺的笑臉下,有著一顆敢愛敢恨的心。


    夜晚。


    星辰璀璨。


    長大了的夏紅葉偷偷跑了出來。


    她對著陳然道:“大叔,我要嫁人了。”


    “嗯。”陳然隨意點頭。


    夏紅葉抿抿嘴:“我不想嫁。”


    陳然手一抖,但還是隨意道:“女孩子總要嫁人的。”


    “那我嫁給你好不好。”夏紅葉看著陳然眼睛,毫不猶豫的道。


    陳然怔怔看著。


    這是要幹嘛?


    他搖搖頭:“不行。”


    “真的不行?”夏紅葉眼眶有些紅,小手捏著。


    “不行。”陳然再次搖頭。


    夏紅葉紅著眼眶,勉強笑起來:“大叔,我騙你的。你這麽老,我怎麽可能嫁給你。”


    她說著,跑了。


    這一次,她跑的有些慢。


    陳然看著。


    她,似乎在期待著陳然能追上去……


    這一夜,陳然想了很多。


    冬去春來。


    朝朝暮暮又是一世。


    夏紅葉依舊沒有嫁人。


    最後。


    陳然也沒去見她。


    “紅塵界主,你到底要如何?”小小的店鋪,陳然孤零零的坐著,神色有些複雜。


    ……


    第三世。


    陳然又遇見了夏紅葉。


    這一次的夏紅葉,似乎更大膽了。


    那小小的身影,似乎蘊藏著強大的力量,將陳然拽進了一個大大的漩渦。


    陳然抗拒著,卻也難掩傷感。


    秋風蕭瑟。


    夏紅葉又跑來問陳然。


    “大叔,我要嫁人了,我嫁你吧。”夏紅葉這一次很幹脆。


    “不行。”陳然神色複雜。


    “可是不嫁你,我感覺自己會死。”夏紅葉小聲道。


    “你會長命百歲。”陳然道。


    “那我就待在你身邊,你不能趕我走。”夏紅葉固執道。


    陳然沉默,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第二天。


    夏紅葉就住進了陳然的小店。


    那麽的固執,那麽的堅決,誰勸都沒用。


    那一晚,她偷偷跑到陳然床邊,小聲哽咽道:“大叔,愛一個人是這麽痛苦的麽,你為什麽不能愛愛我?”


    陳然背對著她,閉著眼,不想讓其中的情感溢出。


    朝夕百年過。


    陳然再一次送走了夏紅葉。


    而也就在這一日。


    小小的紅葉城開始悄然破碎。


    陳然微微睜眼。


    紅葉城已然不在。


    在他前麵,一個背負雙劍,風華絕代的女子站著。


    她轉頭,神色冷漠。


    她是紅塵界主。


    “真的需要如此?”陳然問,神色複雜。


    這是情劫!


    這是紅塵界主的紅塵道!


    她…並沒有沉淪在此,而是在修至高本源。


    紅塵界主點頭。


    發絲飛揚,眉眼英氣。


    她是那般的無雙。她輕聲道:“這是我踏向前路必經的劫,可是沒想到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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