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影漸長,秦桃花一家在岔路口和其他人分開了。秦桂花娘仨則到秦家歇一宿,明天再由秦山秦川兩兄弟送回去,目的是為敲打胡家人一番,警告他們不許作踐羞辱胡晴晴。


    到了青山村,不少村民在地裏查看長出僅有一寸的麥苗。看到秦家人的馬車牛車,果然問起了他們的去向。得知他們去京城玩了幾天,除了表示羨慕之外沒有懷疑其他。


    快要到家的時候,大黃和咩咩的身影出現在了眾人麵前。確定是主人回來了,它們搖頭擺尾的跑過來,嘴裏嗚嗚咩咩個沒完,仿佛在說“你們去哪兒了,想死我了”。


    “耳朵也太靈了,這麽遠就知道我們回來了。”秦笑笑跳下馬車,剛要揉揉它們的狗頭羊頭,斜地裏突然躥出幾隻肥墩墩的黑野狸,直直的撲到她身上。


    “哎呀!”一隻兩隻還好勉強能接住,一下子撲過來七八隻,秦笑笑就無力招架了,直接摔了個屁股墩,瞬間被黑野狸們淹沒了。


    “喵嗷~”胖乎乎發出激動的吼叫,像是在質問她跑到哪裏去了,害它們等了多日也不見人影,以為她被外麵的妖豔的賤貨勾搭跑了。


    另外幾隻黑野狸響應老大的號召,兩隻前爪按住意圖爬起來的秦笑笑,扇動著濕潤的鼻子暗搓搓的在她身上嗅來嗅去,看看她是否沾了那些賤貨的氣味。


    “噗,你、你們夠了,快起開!”秦笑笑的脖頸也沒能逃得過,被黑野狸們長長的胡須搔到了,讓她忍不住噗噗笑出聲來,趕緊推它們的大腦袋。


    大黃和咩咩在一旁幹看著,想上前解救主人又不敢。它們能幹過身材嬌小的家貓,可幹不過這群連狼也毫不畏懼的大家夥。


    早在十幾年前,它們就領教過黑野狸的厲害。不過也是知道黑野狸不會傷害主人,否則拚著一身傷它們也要保護好她。


    在離它們不遠的地方,幾隻家貓鬼鬼祟祟的躲在枯草叢裏,想上前蹭一蹭秦笑笑又不敢。但凡它們在黑野狸們麵前爭奪秦笑笑的寵愛,黑野狸們會讓它們知道什麽叫貓生慘劇。


    其他人看著他們粘糊糊的樣子,早就見怪不怪了。


    以前秦笑笑在京城念書,每個月月中回來一次。黑野狸們掌握了這個規律,那幾天就“埋伏”在她回村的路上,定要在她身上蹭一身毛才罷休。


    知道一人多貓要親近好一會兒,他們就先回去了。隻有胡晴晴六斤留了下來,一臉羨慕的看著秦笑笑,想學她擼大貓又不敢伸手,怕挨撓。


    很少有人能夠抵擋住毛絨絨的誘惑,姐弟倆恨不得抱一隻黑野狸回家養。奈何黑野狸們隻在秦笑笑麵前是黏人的小妖精,在他們麵前就成了高冷的惡霸,都不帶正眼看他們。


    “阿秋——”秦笑笑的鼻腔被軟軟的毛發撩到了,忍不住打了個噴嚏。她紅著臉推了推胖乎乎埋在胸口蹭的大腦袋,實在不好意思說被它蹭疼了。


    好在黑野狸們還算有分寸,估摸著差不多了終於放過了她,水汪汪的圓眼睛熱切的盯著她,衝她“喵嗚”叫喚。


    “知道了知道了,明天帶你們去釣魚,讓你們吃個夠!”秦笑笑挨個兒揉了揉它們的頭,笑眯眯的答應了它們的“要求”。


    認識了十幾年,她已經能從它們不同的發音和舉止裏猜到它們所要表達的意思了。


    黑野狸們也能從秦笑笑的神態語氣中,判斷出是否達到了它們想要的結果。這會兒見她答應了,齊齊發出“喵嗚”的回應,然後踩著步子慢悠悠的往山裏去了。


    直到這幾個惡霸走遠了,草叢裏的幾隻小可憐才屁顛屁顛的跑到秦笑笑麵前,在地上打滾撒嬌,露出毛絨絨的肚皮邀請秦笑笑來擼它們。


    秦笑笑自然不會讓它們失望,不僅擼了它們的肚皮,還把它們同時抱在懷裏往家裏走,可把它們美的,叫聲一個比一個嬌軟動人。


    六斤看的心裏直冒酸泡泡,羨慕嫉妒恨的問胡晴晴:“姐,你說表姐像不像話本裏的狐狸精,隻是別的狐狸精迷住的是人,她迷住的是貓。”


    胡晴晴白了他一眼:“笑笑哪是狐狸精能比的,她除了得貓的喜歡,還得人的喜歡,你看每個跟她相處過的人,誰說過她半句壞話,就連魚都喜歡,釣魚從來不會空鉤。”


    六斤摸了摸下巴,一臉深沉:“說的也是,不過這魚太慘了,喜歡她就要被她釣起來紅燒和喂貓!這麽一想,表姐更像狐狸精了,說不定真是狐狸精轉世!”


    胡晴晴:“……”


    臭小子,你敢當著你表姐的麵這樣說麽?


    擼貓擼的歡快的秦笑笑沒有錯過姐弟倆的對話,有時候她也會對自己是人這件事產生懷疑。


    四歲前的事她大多不記得了,有時腦海裏浮現出兒時的畫麵也不大清晰,隻聽家裏說小時候她怕貓怕的要死,連村裏人都懷疑她是老鼠托生。


    老鼠托生是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不然黑野狸和家貓見到她,應該是恨不得咬斷她的脖子才對。


    在最初接觸誌怪話本、滿腦子充滿無知幻想的那幾年,她覺得自己可能是個很厲害的神仙,這些大貓小貓喜歡的大概不是她,而是常人看不見摸不著的仙氣。


    後來她的心智變得越來越成熟,對自己能力的控製力越來越強,反倒不再糾結她是什麽了,她就是個擁有其他人沒有的能力的人罷了。


    三人到家的時候,陳豐正好也在。看到大黃和咩咩,他上前揉了揉它們的腦袋,對秦笑笑說道:“剛才來給它們送吃的,叫了半天也沒見它們出來,我還以為有人把它們偷走了。”


    這幾天秦家人都不在家,是他天天過來喂大黃和咩咩。


    “這幾天辛苦你照顧它們了。”秦笑笑感激道。


    他們父子來家裏做長工,主要是種田種地,可不包括照顧秦家的狗羊禽畜。


    “小東家客氣了。”陳豐有些靦腆的搖了搖頭,叮囑了大黃和咩咩幾句就告辭離開了。


    大黃通人性,明明老宅很近,它還是執意把陳豐送到了才折回來,可見這幾天陳豐把它照顧的很好。


    天色尚早,眾人卻沒有精神,稍稍坐了會兒就各自回房歇下了,一覺睡到了天黑。


    晚上,苗老太和林秋娘嫌麻煩,就沒有煮飯燒菜,簡單的熬了兩鍋稠稠的豆絲。大家饑腸轆轆,不一會兒兩鍋豆絲都吃完了,連大黃都吃的噴香。


    等秦笑笑到灶屋刷碗了,秦老爺子支開秦桂花娘仨,把秦山和林秋娘叫到跟前問道:“後天就是聖上下旨賜婚、笑笑和小景定親的日子,你們覺得要不要知會那邊一聲?”


    兩口子對視一眼,從彼此眼裏看到一絲不情願。


    “爹,笑笑又沒有認親,我看不用知會了。”秦山直接搖頭,理由很充分:“再說那天肯定有不少人到咱家瞧熱鬧,讓他們看到秦府的人指定會瞎議論。要是說了不中聽的話,大家都難堪。”


    林秋娘沒有吱聲,心裏也是這個想法,不希望在這樣重要的日子裏,有另一個女人以閨女生母的名義出現在她麵前。


    秦老爺子皺了皺眉,拿不定主意:“不知道笑笑是咋想的,問了又怕她也為難。”


    秦山果斷說道:“那就別問了,反正這丫頭沒提這茬,咱們也當沒想起這回事好了。”


    秦老爺子想了想,心裏有了想法:“聖上賜婚這事兒興許那邊已經知道了,要是後天他們來了,咱家就好生招待著,要是沒來就算了。”


    秦山看了看媳婦兒,詢問她的意見。


    “爹,就按您說的來。”林秋娘應承下來,心裏稍稍鬆了口氣。


    公公說的對,人來了也無妨,把他們當貴客招待就是了。那天拜謝聖恩,和護國公主討論兩個孩子婚事的隻會是自家,也沒必要計較那麽多。


    另一邊,景珩起快馬抵達京城的時候,太陽已經落山了。他給隨行的侍衛們放了兩天假,讓他們各回各家,就帶著剪刀石頭布直奔護國公主府。


    沒想到在通往護國公主府的那條大道上,看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對上他銳利如針芒的目光,心知他是特意來堵自己的。


    景珩翻身下馬,揖手行禮:“秦大人。”


    秦淮緊緊地盯著他,冷聲問道:“賜婚一事,是你自作主張?”


    景珩麵露不虞,卻還是回道:“我與笑笑兩情相悅,賜婚聖旨是我和她向聖上征求來的,不存在我自作主張,也不存在我逼迫她。”


    秦淮眼底的鋒芒不減:“你比笑笑大四歲,她剛及笄你就迫不及待的請旨賜婚,焉知是不是你哄騙了她!”


    上午他才從元和帝調侃的語氣中知道賜婚一事,明明是他的女兒,他卻是最後一個知道的。這樣的事放在任何人身上,心情都不會美好。尤其是這個準女婿,他並不認可。


    “秦大人,是不是哄騙您心知肚明。”景珩不想跟他爭論這個問題,轉身上馬就要離開。


    隻是臨走前,他突然問了一個很紮心的問題:“後日是我和笑笑定親的日子,不知嶽父他老人家有沒有邀請您登門喝喜酒?”


    秦淮神色不動:“景公子費心了,笑笑是我的女兒,豈有不到場之理。”


    景珩挑了挑眉,兩個酒窩若隱若現:“能得秦大人到場觀禮,是我和笑笑的榮幸。”


    留下這句話,他夾緊馬腹施施然的離開了,不知道擦肩而過的一刹那,秦淮的臉色有多難看。


    “公子,您剛剛說的那些話有點欠。”剪刀看了眼身後那道孤寂的背影,忍不住提醒自家主子:“秦大人到底是笑笑姑娘的生父,您還是客氣一點比較好。”


    景珩不悅道:“我自有分寸,你少多嘴!”


    剪刀縮了縮脖子不敢多言。


    石頭搖了搖頭,笑道:“你覺得在笑笑姑娘心裏,是秦老爺重要還是秦大人重要?”


    剪刀白了他一眼:“當然是秦老爺重要!”


    石頭兩手一攤:“這不結了?”


    剪刀稀裏糊塗,還是不明白:“就算秦老爺重要,也不該得罪秦大人罷?”


    一旁的大布鄙視道:“平時讓你多吃點藕你不聽,話都說的如此直白了,你還是稀裏糊塗鬧不懂。”


    剪刀惱羞成怒,揮起馬鞭佯裝抽他:“就你心眼多,你知道你倒是說明白啊!”


    大布拽住他甩過來的馬鞭,嬉笑道:“所謂魚和熊掌不可兼得,秦老爺本來就不大待見咱們公子,要是知道公子在討好另一個嶽父,你猜秦老爺會怎麽做?”


    剪刀恍然大悟,猛一拍腦門說道:“估摸著會拖延婚期,讓咱們公子看得見吃不著。”


    這話有點葷了,石頭怕惹惱了自家公子,趕緊遮掩道:“笑笑姑娘沒有認親的打算,估摸著以後會把秦府當作尋常親戚來走動。所以秦大人的意見不重要,重要的是秦老爺。”


    剪刀聽罷,突然奇想的說道:“萬一笑笑姑娘認下了秦淮這個父親,那咱們公子不就慘了?”


    有一個不好搞的嶽父就算了,還要再多出一個,這誰受得了。要是這兩個嶽父還在相互較勁,自家公子豈不是要夾在中間變成肉夾饃?


    大布老神在在的說道:“這都是以後的事,認不認還兩說呢!退一萬步說,就算笑笑姑娘認了,秦大人還能不認公子這個女婿不成?”


    剪刀點了點頭:“說的也是,總不能逼公子休了笑笑姑娘,公子也不可能這麽幹!”


    三人的對話清楚的落入了景珩的耳中,在聽到剪刀這句話時,他想到了什麽,猛地勒緊韁繩停了下來。


    “公子,怎麽了?”見自家公子的臉色不大好看,三人心裏惴惴的,以為哪句話惹他不痛快了。


    “沒什麽。”景珩搖了搖頭,在三人不解的眼神中幹咳一聲,一臉嚴肅的吩咐道:“以後見到秦大人,別忘記提醒我客氣些。”


    剪刀石頭布一頭霧水,不明白自家公子這是鬧的哪一出。


    難不成突然覺得秦大人麵目可親,更適合做嶽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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