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認同秦笑笑的話,卻無法說服自己相信景珩。


    倘若景珩生於普通的官宦人家,憑借刑部尚書的身份,他有把握壓製景珩,讓景珩不敢生出不該有的念頭,護著秦笑笑不受委屈。


    可是景珩是護國公主之子,是元和帝的親外甥,萬一將來辜負了秦笑笑,他根本無力做什麽。尤其是以景珩的出身,哪怕他會信守承諾不納妾,景太後和元和帝也不可能答應。


    如今賜婚聖旨已下,沒有更改的可能。秦淮對秦笑笑坦白自己的擔憂,不是為了給她找不自在,是希望她不要過於沉溺情情愛愛,以免將來受害更深。


    兩人的對話清楚的傳到了還沒深入棗園的景珩的耳中,在氣惱秦淮胡說八道挑撥離間的同時,心裏又為秦笑笑的這份信任而感動。


    秦老夫人看出了他的情緒變化,笑道:“別怪笑笑她爹說話不中聽,將來你有了女兒你就能明白他的擔憂了。”


    景珩的唇角動了動,似笑非笑道:“秦大人每日有看不完的案卷,不會輕易信任一個人實屬正常。”


    秦老夫人無奈的搖了搖頭,正色道:“你和笑笑認識了十幾年,應該知道她是個眼裏揉不得沙子的人。若是將來你食言了,以她的性子肯定不會原諒你,更不會再信你。”


    景珩透過隨風浮動的枯草樹叢,隱約看到了秦笑笑的身影:“我不會做對不起她的事。”


    秦老夫人看的出他說的是真心話,便沒有再說什麽。


    站在棗園的最高處,整個棗園看起來不大,但是繞著山腳走一圈,沒有兩刻三刻根本走不完。等一老一少繞了大半圈從原路出來,秦笑笑和秦淮已經等在那兒了。


    “我和景公子有點事情要商議,你先扶你奶奶下山吧。”秦淮不知想到了什麽,溫聲對秦笑笑說道。


    “好。”秦笑笑沒有多想,衝景珩眨了眨眼就扶著秦老夫人離開了。


    大黃和咩咩屁顛屁顛的跟上,迫不及待的跟隨主人回家。


    等祖孫倆的背影看不見了,秦淮麵無表情的看向景珩:“上次你提的事,我答應了。”


    景珩詫異了一瞬,隨即明白他為何會改變主意,突然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隻是他麵上沒有變化,態度不怎麽真誠的說道:“多謝秦大人。”


    秦淮倒是沒有得意,神情變得嚴謹:“此事非一日之功,必要之時需要多方相助,望你勿要半途而廢。”


    景珩一聽,也收起了對他的不滿,認真道:“但有所需,秦大人盡管開口。”


    秦淮的臉色緩和下來,遲疑了片刻,終是忍不住問出了心底疑惑:“你為何執意要這麽做?於你而言並無任何益處。”


    景珩的腦海裏浮現出秦笑笑的身影,聲音輕的仿佛能被風吹散:“這是笑笑的心願,自然要幫她達成。”


    秦淮愣住了,正待細問,景珩卻轉過身,一路往山下追去。


    秦笑笑扶著秦老夫人已經走到了山腳下,聽到身後傳來的熟悉的腳步聲,她回過頭看好戲般問道:“這麽快就商量好了?”


    景珩心知她誤會了,並沒有解釋:“嗯。”


    見他無意多言,秦笑笑沒有多打聽,關心起他和護國公主的去留問題:“你和殿下今日趕回京城還是在別苑留一宿明日再走?”


    景珩聞言,不自覺想到上次去別苑,趙繡繡所說的話。他垂眸掩下眼底的戾氣,旁若無人的握住了秦笑笑的手:“晚些便走。”


    當著秦老夫人的麵,秦笑笑還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她掙了掙沒能掙開,偷偷的瞪了景珩一眼,示意他不要太過分。


    景珩裝作沒看見,手上的力道更大了。


    見他如此反常,秦笑笑不得不懷疑他是被秦淮刺激到了。想到他尚未徹底討好父親,如今又多出秦大人這個攔路虎,她“噗”的一聲不厚道的笑起來。


    “你笑什麽?”景珩不明所以的看著她。


    “沒、沒什麽,就是覺得今日天氣不錯,夜裏會有月光,你和殿下夜間趕路也不怕。”秦笑笑哪敢說實話,隨口扯了個謊。


    景珩豈是這麽容易被她糊弄的,本來要借繡帕的事逼問一番,奈何秦老夫人在一旁看著,他不願意讓第三個人知道他倆互換定情信物的事,便裝作信了她的話:“是不錯。”


    看著他們談笑間藏不住的情誼,秦老夫人暗自欣慰。


    她對景珩本來就沒有偏見,況且他和秦笑笑站在一起委實般配,讓人瞧著都心情好,因此看向景珩的目光,就是祖母看孫女婿,越看越喜歡了。


    回到家裏,眾人說了會兒話,護國公主就向秦老爺子告辭了。


    秦淮公務繁忙,不能在秦家久留,於是也提出了告辭。


    秦老夫人很是不舍,想在這裏留兩日,但是她知道現在提這個要求不合適,便沒有說出來,隻依依不舍的抓著秦笑笑的手,讓她去了京城別忘記去看她。


    趁他們相互告別的工夫,秦笑笑終於想起了她的繡帕,把景珩拉到一旁盯著他問道:“鯉哥哥,我的繡帕呢?”


    景珩裝傻:“不是你自己收起來了?”


    秦笑笑狐疑道:“我弄丟了,難道不是你撿去了?”


    景珩搖頭:“沒有。”


    秦笑笑還是不信:“肯定是你撿去了,若是其他人撿到不會不給我。”


    景珩皺了皺眉,用一副“你在無理取鬧”的眼神看著她:“給你搜身?”


    秦笑笑眼睛一亮:“好啊!”


    景珩俊俏的臉瞬間黑了:“你一個姑娘家,怎能隨意搜男子的身?”


    秦笑笑納悶道:“咱倆定了親,你是我未婚夫,怎麽搜不得了?”


    景珩的臉色由黑轉紅,竟是無言以對。


    秦笑笑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他,猜測繡帕被他藏在了哪裏,最後目光落在了他的胸口處,一隻爪子蠢蠢欲動。


    景珩忍無可忍,拍開她的爪子轉身就走。


    秦笑笑怕被長輩們看見,不敢鬧出太大的動靜,摸著被拍疼的手背不滿的嘟囔道:“不給搜就直說,弄的跟我要占你便宜似的。”


    景珩腳下一個踉蹌,回過頭無語的看著自己的未婚妻,深深懷疑她的內心住著一個流氓。


    這身到底沒能搜一搜,把人都送走後,秦笑笑不肯死心,又把家裏家外的角角落落翻了一遍,還問過家裏所有人,依舊不見繡帕的下落。


    這下她肯定繡帕被景珩撿走了,可是眼下人已經離開了,她想追都追不上,隻好對著貓魚木雕在心裏把人翻來覆去的捶了好幾遍。


    山道上,護國公主帶著兩個侍衛走在最前麵,中間是秦淮一行的馬車,景珩和剪刀石頭布落在最後。


    這時,大布驅馬上前,掏出一方繡帕交給景珩:“公子,您讓我撿的是不是這個?”


    景珩看都沒看,接過來直接塞到衣襟裏,以實際行動回答了大布。


    “公子,這繡帕醜的秦姑娘都不要,您讓大布撿它幹啥?”剪刀大喇喇的問道,讓大布根本來不及堵他的嘴。


    見自家公子麵無表情的盯著自己,剪刀以為他不信,繼續說道:“真的很醜,不僅針腳又粗又硬,繡的魚在朝人翻白眼,狗的兩隻眼睛還一大一小,我就沒見過這麽差勁的繡工。”


    眼看自家公子瀕臨爆發的邊緣,石頭趕緊伸手把兄弟的脖子薅過來,一把堵住他的嘴:“快閉嘴吧,公子如此在意這塊繡帕,這繡帕定是笑笑姑娘親手繡的!”


    剪刀猛地瞪大眼睛,無法接受這個真相。


    石頭才不管他能不能接受,丟下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就把人鬆開了。


    景珩沒有理會他們,卻是被剪刀的話勾起了好奇心,忍不住把手伸進衣襟裏拿出了繡帕。


    剪刀石頭布極有眼色,假裝在看道路兩旁的風景,沒有讓自己的目光落在繡帕上。正如剪刀所言,那是他們見過的最差勁的繡工,在秦家看到的第一眼就忍不住笑了。


    他們真的沒有見過會翻白眼的魚。


    待景珩把繡帕整個打開,果真看到一條翻白眼的魚和一條眼睛一大一、四條腿粗細不一,甚至頭比身子還大的狗,他嘴角微微一抽,忍了又忍終是沒有忍住,帕子捂臉悶悶的笑起來。


    剪刀石頭布見狀,卻是大大的鬆了口氣。


    景珩盯著繡帕看了好一會兒,直到白眼魚和扭曲狗在腦海裏揮之不去,他才把繡帕收起來重新藏到衣襟裏,然後瞥向剪刀石頭布:“繡帕一事,不許對任何人提起!”


    若是讓小丫頭知道他說謊了,日後少不得要翻舊賬,興許他再說什麽都會疑神疑鬼。


    剪刀石頭布異口同聲:“是,公子!”


    青山村秦家的養女被聖上賜婚於護國公主府之子一事,很快就在十裏八鄉傳開了,每天上門道喜的人絡繹不絕,竟然還有婦人特意帶自家閨女上門,求問秦笑笑釣金龜婿之法。


    對普通人而言,一個六元狀元隻是讓秦家改換了門庭,那麽秦笑笑嫁給皇親國戚便是一步登天,讓整個秦家成為他們心目中地位超然的存在。


    因此,跟秦家八竿子打不著關係的人也蜂擁而至,把秦笑笑從頭發絲到腳上的鞋子都誇出花兒來,話裏話外更是暗示無數:你出息了,千萬別忘了提攜我們這些窮親戚啊!


    一開始秦笑笑能夠招待他們,時間久了她實在受不了,不得不跑到山上躲清靜,順便苦練繡技,也好早日繡喜服。


    這天,秦笑笑吃過早飯,準備帶大黃和咩咩上山,在院子門口遇到了攜禮而來的周寶兒和孟修然。


    “小姨,小姨夫,你們怎麽有空過來?”秦笑笑有些時日沒去孟家了,看到周寶兒夫婦很是高興,連忙接過禮物將他們迎進門:“怎麽不見文卿和晚晚?”


    “前陣子在京城開了個印染作坊,就一直忙著新作坊的事,這不剛閑下來就聽說你被聖上賜婚了,便趕緊過來看看。”周寶兒笑著解釋道:“文卿要念書來不了,晚晚著涼了,這兩天才好些,就沒敢帶她出來。”


    一聽晚晚生病了,秦笑笑顧不上問她印染作坊的事,急道:“晚晚這麽小,沒有大礙吧?”


    周寶兒搖了搖頭:“沒大礙,就是瘦了點,再養養就好了。”


    秦笑笑鬆了口氣,說道:“一會兒我去釣些鯽魚,你們帶回去給晚晚好好補補。”


    夏鯉冬鯽,鯽魚是補身的好東西,隻是這個時節集市上很少有賣。


    “好,我替晚晚謝謝你這個姐姐了。”周寶兒沒有推辭,笑著應下來。


    相比幾個月前,秦笑笑的模樣又長開了一些,她忍不住感慨道:“我還記得那年嫁給你小姨夫,你到我房裏討喜錢,一轉眼你也要嫁人了。”


    別人說這話,秦笑笑會裝一裝嬌羞,在周寶兒麵前她不知嬌羞為何物:“早著呢,我娘這陣子天天逼我繡喜服,估摸著等我繡的喜服能見人了,鯉哥哥也要等的滿臉褶子了。”


    林秋娘從堂屋裏走出來,正好聽到這句話,上前就是一記巴掌拍在她的腦門上:“一天到晚的沒個正形,你這手有你嘴皮子利索,娘也不會愁的夜裏睡不好覺。”


    說罷,她把人攆到一旁,招呼周寶兒夫婦:“別聽這丫頭胡說,這婚期約莫定在明年,我怕時間不夠才催著這丫頭練繡工,她現在的繡工三歲的孩子見了都嫌棄。”


    周寶兒心頭一動,問道:“這繡工也不是三兩天就能練好的,咋不找繡娘繡?”


    林秋娘說道:“喜服不都是姑娘家自己繡,找繡娘繡會被笑話吧?”


    周寶兒搖頭:“這是哪兒的話,大戶人家的姑娘也不是人人精通繡活兒,她們多半是找繡娘繡,末了自己添上兩針,便也算是自己繡的了。”


    林秋娘驚訝道:“還能這樣啊……”


    秦笑笑則是喜出望外:“娘,我這繡技一時半會兒練不好,幹脆就請繡娘繡吧,到時候我再添兩針便是。”


    林秋娘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讓她閉嘴。


    周寶兒忍不住笑了,毛遂自薦道:“我自問繡工還能看,正好這段時間我有空閑,笑笑的喜服就讓我來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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