產房外,伴隨著嘉明郡主一聲疊一聲的慘叫,張家婆媳戰戰兢兢的向護國公主行禮,遲遲沒有得到護國公主的回應。


    當著滿屋侍女丫鬟的麵,護國公主漠然的態度,如同一記響亮的耳光抽在她們的老臉上。


    自從多年前張次輔進入內閣,成為肱股之臣,她們走到哪裏都備受禮遇,連太子妃見了她們也要給幾分薄麵,何曾像這樣丟臉過。


    可是她們隻敢在心裏抱怨護國公主囂張跋扈,麵上根本不敢流露出一絲不滿。唯恐護國公主一怒之下,拔劍在她們身上捅幾個血窟窿。


    張老夫人率先支撐不住,身子顫顫巍巍幾欲倒下,額頭上也冒出了細密的冷汗。她擔心真的摔倒出盡洋相,咬了咬牙再次行禮:“老身拜見殿下。”


    坐在主位的護國公主像是才發現她,漫不經心的瞥了一眼:“這就受不住了?磋磨嘉明之時怎未想過她也會受不住?”


    此言一出,張家婆媳不禁惶惶然,很清楚今日不能善了了。


    心裏如此想著,張老夫人又哪裏敢承認,張開幹癟的嘴角賠笑道:“殿下說笑了,府裏疼郡主還來不及,豈敢磋磨於她。”


    護國公主諷刺道:“若沒有磋磨嘉明,嘉明怎會難產?貴府在她難產之際,又是怎樣一副作為,需要本宮一一挑明嗎?”


    張老夫人臉色一僵,強行解釋道:“殿下息怒,昨夜郡主受驚早產,老身的兒媳婦及時為郡主請來的大夫和產婆,隻是郡主體弱,加之胎位不正才會難產,還望殿下明察。”


    張夫人也趕緊點頭附和道:“妾身早早為郡主看好了產婆,誰知郡主會早產,那位產婆不巧去親戚家吃酒去了,妾身匆忙之下隻能著人找了另一個產婆,沒想到這產婆如此無能,害得郡主到現在也沒能生下孩子。”


    婆媳倆不知道護國公主究竟知道多少事,隻要她不曾提起嘉明郡主早產的真正原因,在張次輔回來主持大局之前,她們絕不會自己提起來。


    眼下嘉明郡主難產生死不明是事實,這一點她們辯無可辯,隻能一股腦的推到產婆頭上,把自己從中摘出來。總之不能承認她們有意懈怠,沒有把嘉明郡主的生死放在心上。


    見婆媳倆裝死,護國公主卻沒有放過她們,說出來的話她們肝膽俱裂:“縱容子孫與人通奸便罷了,還敢將奸生子過繼到皇室郡主名下,如今還敢唆使這個奸生子謀害皇室郡主,此等折辱皇室的大罪,你們張家真是好膽!”


    在抵達張府之時,秦笑笑找了個機會將張府對嘉明郡主做的惡心事悉數告訴了她,包括張府可能故意在外散播謠言詆毀嘉明郡主。


    “噗通”一聲,張老夫人再也支撐不住癱軟在地,臉上如喪考妣。


    撇開一品夫人這層光鮮的外皮,她就是個比普通的老婆子多了幾分見識,心機手腕等與她的身份完全不匹配。被護國公主一嚇,就讓她原形畢露了。


    張夫人比她強一點,穩住心神連連喊冤:“騰兒是經老爺子點頭,從老家族人那裏抱來過繼到郡主名下的,此事郡主也是願意的,若是殿下不信,大可以親自問郡主!”


    護國公主沒有理她,盯著癱倒在地的張老夫人說道:“此事無需過問嘉明,改日本宮親自派人到廬州張氏一查便知。若是查出這孩子並非出自張氏,蒙騙本宮和嘉明亦是大罪。”


    張老夫人的臉色更白了,這種事情根本禁不住查!


    之前過繼一事自覺嘉明郡主好騙,不可能會派人去廬州張氏那邊查探真假,是以府裏就沒有提醒他們幫忙作假。


    眼下護國公主都這麽說了,定是已經派人去了廬州,到時候一切明了自家還要多一條大罪,倒不如直接坦白。興許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護國公主會理解自家的苦衷。


    想到這裏,她沒有理會兒媳婦的眼色,爬到護國公主腳下,抱著她的雙腿哭訴道:“殿下,我們這麽做也是迫不得已啊。張家三代單傳,不能在阿仁這裏就斷掉。之前太醫都說郡主身子骨弱難以生育,正好老身那不爭氣的侄孫女一心報恩,願意替郡主綿延子嗣,所以就、就……”


    張夫人見婆婆如此輕易的就這樣把一切合盤而出,連蘭芷何時何處何人的接生下生下孩子也一一道明,頓時眼前一黑也差點倒地不起。


    明明之前在大門口還說不能泄露一個字,被三言兩語一嚇說的比誰都多。以前她就知道婆婆是個蠟頭槍,卻沒想到會這麽不頂用,當初公公怎麽就沒有發狠休掉這個隻會壞事的老東西!


    瞥了眼她的反應,護國公主的嘴角勾起一抹笑,神情看起來多了幾分柔和:“哦,這麽說來,你這侄孫女倒是有情有義了?”


    張老夫人以為自己賭對了,心裏一陣暗喜連連點頭:“是啊,老身這侄孫女至誠至孝,生下騰兒後心甘情願過繼到郡主名下,從未以此向郡主索要名分!”


    說到這裏,她想到什麽又連忙說道:“若是郡主早早有喜,老身等也不會同意她這麽做。如今看來是騰兒解開了郡主的心結,為郡主招來了子嗣!”


    在她的一番美化下,張世仁和蘭芷這對奸夫淫的奸生子,竟是成了嘉明郡主的恩人了。


    護國公主今日算是知道張家內裏是個什麽玩意了,抬腳擺脫了張老夫人,對屋子裏的其他人說道:“都記下了?”


    這些人中,有護國公主府的侍衛侍女,有張府的丫鬟,還有昨晚被張夫人請來的大夫,以及景太後派來照料嘉明郡主的兩位嬤嬤。


    除了護國公主府的人,其他人麵麵相覷,冷汗淋漓,卻是不敢不答,硬著頭皮說道:“記下了。”


    事後,這些人就是最好的證人,容不得張家抵賴了。


    張夫人見狀,再次眼前一黑,徹底不省人事了。


    張老夫人還不知道自家即將大禍臨頭,腆著臉說道:“殿下,此事說到底算不得大事,不妨礙郡主什麽。若是郡主生下男丁,不願騰兒記在自己名下,這些事也能……”


    話音未落,張次輔闊步走進來,朝著護國公主拱手行禮:“老臣見過殿下。”


    護國公主掃了眼他不甚端正的官帽,似笑非笑道:“張大人倒是來的及時,若是昨日為嘉明請太醫這般積極,也用不著本宮親自來這一趟了。”


    饒是張次輔心機深沉,也被這直白的諷刺激的微微變臉,不過下一刻他就恢複了正常,態度極為恭敬:“昨日天色已晚,加上錯估了郡主生育的艱難程度,老臣才沒有叨擾諸位太醫,沒想到會釀成如此嚴重的後果,還望殿下明察。”


    見事情到了這個份上,他還能麵色不改巧言狡辯,護國公主都有點佩服這份心性了,說出來的話卻極不客氣:“為皇室治病救人是太醫職責所在,張大人明知嘉明難產,反而擔心叨擾了太醫,究竟是沒把嘉明放在心上,還是另有居心?”


    張次輔麵色不變,態度依然恭敬:“老臣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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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護國公主輕笑,直視張次輔的眼睛:“方才張老夫人已經招認了,張大人現在說不敢是不是晚了?”


    張次輔鎮定道:“賤內患有失心瘋,一旦發作便會胡言亂語,殿下無需當真。”


    一旁的張老夫人不敢置信的看著他,張了張嘴想說自己沒有失心瘋,突然後知後覺的意識到她說了不該說的話,臉色唰的一下變了,看都不敢看張次輔,哪還敢出言辯解。


    護國公主輕扣桌麵,這是她耐心告罄的征兆:“這些借口張大人留著對聖上解釋罷,希望到了聖上麵前,張大人還能如此淡定。”


    張次輔拱了拱手:“有勞殿下關心,待郡主轉危為安,老臣會向聖上請罪。”


    在進屋前聽到張老夫人的那番話時,他就做好了最壞的打算。眼下護國公主擺明了要插手到底,更不是他想遮掩便能遮掩住的。


    為今之計,隻能盼著嘉明郡主平安無恙,再好生安撫勸她不要鬧騰。到時候他舍去這張老臉到禦前哭訴一番,盡量大事化小,保全張家的名聲。


    產房裏,秦笑笑還不知道護國公主拿下張老夫人,掌握了張家欺瞞謀害嘉明郡主的證據。


    她看著床上大汗淋漓,幾乎要把褥子抓破的嘉明郡主,渾身緊繃的厲害:“堂姨,你再堅持一下,宮口一會兒就快開了!”


    嘉明郡主的情況不容樂觀,雖然在兩位產婆的竭力配合下,將胎兒的體位調整了過來,但是她的宮口始終不能完全打開。


    現在劉廖二位太醫正在為她施針,輔助兩位產婆幫她打開宮口。從脈象上來看,腹中的胎兒危在旦夕,恐怕難以堅持到被嘉明郡主生下來。


    這一點誰也不敢對嘉明郡主明說,嘉明郡主卻像是預感到了,微微抬起頭極力向兩位產婆懇求道:“若是隻能保一個,求你們一定要保孩子!”


    兩位產婆齊齊看向秦笑笑,以嘉明郡主的情況,若是保小的話,此刻就是最好的時機。


    “堂姨,不許這麽想!”秦笑笑緊緊地握著嘉明郡主的手,苦苦說道:“沒有娘親護著的孩子太可憐了,你忍心讓它一個人麵對張家的那些豺狼虎豹嗎?”


    嘉明郡主沉默了一瞬,淚水從眼角滑落:“這是張家的骨血啊,他們總會護著吧!”


    秦笑笑見她對張家依然存有期望,恨不得把騰兒是張世仁和蘭芷偷情所生一事如實相告,是整個張家把她當傻子一樣糊弄。


    可是在這種緊要關頭,她哪裏還能承受這樣的刺激,隻得說道:“張世仁和蘭芷勾搭成奸,你若是沒了,他會立馬娶蘭芷為妻。都說有了後娘就有後爹,他們焉能好生對待你的孩子?”


    這話說到了嘉明郡主的心坎上,神情由痛苦變得清醒:“對,你、你說的對,我要活著,我要護著孩子,絕不能讓它沒了娘的疼愛!”


    秦笑笑暗暗鬆了口氣,鼓勵道:“堂姨,你不要說話,保存好體力要緊。”


    嘉明郡主點了點頭,咬緊牙關強忍著疼痛,不讓自己哭喊出聲。


    秦笑笑接過侍女遞來的熱毛巾,不停的幫她擦額頭、脖子裏的冷汗,暗暗祈禱嘉明郡主腹中的孩子平安無事,否則她一定會瘋掉,之前做的那個夢也會變成現實。


    在太醫和產婆的努力下,小半個時辰後,嘉明郡主的宮口完全打開了。劇烈的疼痛讓她五官都變了形,怕她咬到自己的舌頭,秦笑笑急忙讓她咬住毛巾。


    這時,產婆欣喜的喊道:“出來了,已經能看到孩子的頭了,郡主再加把勁,孩子馬上就能出來了!”


    秦笑笑一聽,頓時激動道:“堂姨,你聽見了嗎,孩子就要出來了!”


    已經沒什麽力氣的嘉明郡主熱淚盈眶,努力含住明月塞到嘴裏的參片,在產婆的指引積蓄全身的力量努力運氣。


    下一刻,她明顯感覺到孩子從身體裏分離出來,那一股股撕裂般的劇痛也漸漸變輕了。她努力的抬起頭,想要看一眼孩子,可是實在是沒有力氣了,眼皮不受控製的耷拉下來。


    在尚未完全失去意識時,她有些疑惑:怎麽沒有聽到孩子的哭聲呢?


    嘉明郡主不知道,在產婆從她腿間接過孩子的那一刻,臉色一下子變了。她們倒提著孩子的腿腳,用力的在它滿是烏青的屁股上拍了兩下,孩子始終沒有反應。


    這是一個略顯瘦小的男胎,不僅身上呈現可怖的烏青色,連本該粉嫩的嘴唇也發烏,明顯是在母體裏悶久了才會這樣。


    哪怕預料到孩子可能不好了,可是千辛萬苦接生出一個死胎,產婆還是嚇到了,結結巴巴的說道:“夫、夫人,您快看看孩子……”


    秦笑笑正在催促明月給昏迷過去的嘉明郡主把脈,一聽產婆的話,她臉色一變急忙接過了孩子。一看孩子的膚色,她就意識到不妙:“怎麽會這樣?他為何一動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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