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三個和接親的人一並前往梁府,在嘉明郡主與梁戌拜堂之時,雙胞胎已經興致勃勃的滾完喜床了。待夫妻倆進入新房,分別給了他們豐厚的喜錢,把兩個小家夥高興壞了。


    拿到喜錢稀罕了一會兒,兩個小家夥主動上交給了秦笑笑,讓她拿好給他們買糖吃。


    可見兩個小家夥太喜歡吃糖了,牢牢記住了上午娘親的許諾,拿到喜錢後就想到了買糖。


    秦笑笑不會對兩個孩子食言,吃過喜宴就離開了梁府帶他們去買了一包糖,大方的一人給了兩塊。


    昨天兩個小家夥才吃過糖,今天竟然又分到了兩塊,這是從來沒有過的,含著甜滋滋的糖塊他們異常滿足,完全不去想這些喜錢足夠買上他們天天吃,且吃一整年都吃不完的糖。


    時光慢悠悠的從春天晃到了盛夏,秦笑笑每日處理完府中的一應事宜,就會帶兩個小家夥念書識字。


    他們學習的速度飛快,已經能夠邊識生字邊背三字經了,也能握住特製的小筆歪歪扭扭的寫幾個筆畫不是太複雜的字,不再想去年那樣跟鬼畫符似的,完全看不到字的影子。


    這天吃過早膳,已經許久不曾跟椅背比高的默默來了興致,爬下凳子貼著椅背比了一下,突然興奮地喊道:“娘,祖母,我和椅背快一樣高啦,爹要回來了!”


    秦笑笑還沒放下筷子,冷不丁的被他的大叫嚇了一跳。聽清楚他的喊話,下意識的看了眼,發現小家夥真的長高了,隻比椅背矮了不到一寸。


    鬧鬧也看到了,放下勺子小跑過去和哥哥站在一起比,發現自己的頭頂也在那個位置,小臉兒上明顯露出了高興的神色。


    “哎呀,真的長高了,這大半年的飯沒有白吃。”護國公主掩下了被孫子的話激出來的情緒,在他們的頭頂上摸了摸:“你們的爹興許在返程的路上了。”


    離阿鯉出海快一年了,順利的話這個時候也確實該返程了。


    “真的嗎?爹真的在路上嗎?爹到哪裏了?”默默的期待一下子被祖母的話拉高了,他抓住祖母的手想要得到一個確切的答案。


    “別纏著你祖母了,你祖母又沒有千裏眼,你爹到了哪兒祖母哪能知道。”


    秦笑笑把小家夥拉過來,怕丈夫短時間內回不來小家夥會失望:“大海那麽大,就算回來也要走很久很久,咱們慢慢等好了。”


    小家夥理解了她的意思,情緒變得低落下來:“爹離開太久了,我想不起爹的樣子,爹知道了會不會生氣呀?”


    鬧鬧也想到了這一點,緊張的看著娘親,因為他真的想不起爹的模樣了,記憶裏隻餘下一個高大的背影。


    秦笑笑心裏一酸,連忙安慰道:“不會的,你們這麽小,能記得爹就不錯了,爹高興還來不及,怎麽會生氣呢?”


    兄弟倆對娘親的話還是很信服的,頓時放心下來。默默摸著椅背,認真的說道:“爹是大人,一定記得我和弟弟的樣子,不會認錯別的小孩子。”


    秦笑笑心裏更難受了,點頭道:“當然了,你們長得和娘這麽像,你爹怎麽可能認錯。”


    默默一聽,更加放心了,撲到她懷裏說道:“娘真厲害,把我和弟弟生的跟你一樣,以後我和弟弟再也不說娘這也不會,那也不會了。”


    秦笑笑嘴角一抽,又有種要揍腫他屁股的衝動。


    飯後,兩個小家夥被侍女帶下去玩,婆媳倆商量了一些事情,秦笑笑就回到自己的書房,招來幾個大管事,處理府裏大大小小的事務。


    待該辦的事情交代下去,她伸了伸懶腰,將上個月各個鋪子田莊以及種植園的賬目核算了一番,發現東大街那間古玩字畫的鋪子的賬目有問題,命人將鋪子的大掌櫃叫過來責問。


    “去年鋪子裏得了一幅張大師的真跡,我記得底價是八百兩。上個月的賬冊顯示字畫已經以這個價格賣掉了,我核算了一番發現少了五百兩,這是怎麽回事?”秦笑笑將賬冊放到一旁,不辨神情的看著躬身立在下麵的大掌櫃。


    不知道是不是天氣炎熱,大掌櫃的額頭上冒出豆大的汗珠,臉色也不大好看。他不敢動手擦,戰戰兢兢的說道:“夫、夫人,夥計不小心,將那副畫……”


    不等他說完,秦笑笑出聲打斷他的話:“付掌櫃,我最厭惡被人當傻子蒙蔽,你可要想清楚了再回答。”


    明明不是多麽嚴厲的語氣,卻愣是給了堂下之人莫大的壓力。


    付掌櫃的臉色更白了,“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夫人,小人有罪,求夫人恕罪!”


    原來幾個月前,鋪子裏事務多需要新招一個夥計。正好他有個侄子無所事事,在知道這件事情後,他的兄嫂就求上門來了。本著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想法,他把侄子弄進了鋪子裏。


    平日裏他一直在鋪子裏忙活,跟侄子的關係並不是跟親近。想著兄嫂都是老實人,覺得侄子應該也是個好的便鮮少敲打。結果這侄子手腳不幹淨,在兩個月前偷偷將張大師的真跡拿出去賣了。


    以低價賣掉了不說,他還拿著所得的髒銀到青樓,贖出了讓他迷戀已久的花魁。此事沒過多久就被付掌櫃發現,可是他的侄子根本無力償還。


    到底是自己的親侄子,麵對兄嫂的苦苦哀求,付掌櫃隻能答應幫忙遮掩。隻是這幅字畫的底價是八百兩,他押上全部身家也無法償還,隻能想盡辦法平賬,卻還是被秦笑笑發現了端倪。


    “夫人,小人一時糊塗犯下大錯,還望夫人看在小人過去盡心盡力的份上,再給小人一次機會吧。”付掌櫃以頭觸地,嘭嘭嘭的磕了好幾下,心裏後悔不跌。


    在做假賬之前,他不是沒想過事發的後果,但還是心存僥幸企圖蒙混過關。


    護國公主府待他們這些掌櫃十分寬厚,每月的月錢都比別家高出足足一兩,逢年過節還有額外的賞賜,他害怕失去這份活計。


    “嗬,若是一開始你主動向我說明情況,而不是想盡辦法平賬糊弄我,我自然會給你機會,如今卻是留不得你了!”


    秦笑笑沒有心軟,直接說出了對付掌櫃的懲罰:“你自行報官,你侄子該怎麽擔責自有官府來判,看在你過去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那八百兩銀子你須還一半即可。”


    掌家一年多,她已經在大大小小的管事心裏樹立的威信,斷不可在這件事上輕拿輕放,否則如何能夠服眾?隻有讓他們心悅誠服,才會減少類似的事情發生,不至於被他們算計了。


    “夫人,小人上有老小有小,不能沒有這份活計啊,求夫人開恩呐!”付掌櫃後悔不跌砰砰磕頭,很快就把額頭磕腫了。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秦笑笑沒有心軟,高聲叫來府裏的侍衛,將付掌櫃拉走了。剩下的事情,她就交給朱管事督促著,又提了鋪子裏的另一個管事打理鋪子。


    處理完這件事,她的心裏依然有些不痛快。正要出門走走,一會兒再來看賬冊,侍女來報說是嘉明郡主到了。


    秦笑笑詫異了一下,這不早不晚的過來,難道是有什麽事?


    心裏如此想著,她起身收拾了一下,就來到了見客的廳堂,看到默默正趴在嘉明郡主的大腿上,對著她的肚子嘰嘰咕咕的說著什麽。


    “堂姨怎麽這個點來了?該不是知道府裏新進了食材,特意跑來蹭飯的吧?”秦笑笑一進門就開起了玩笑,順手把默默撈了起來,讓他規規矩矩的坐好。


    “娘,姨祖不是來蹭飯,姨祖肚裏有小寶寶啦~”默默坐不住,擺脫娘親的手,又想往嘉明郡主的大腿上趴,想要繼續研究她的肚子。


    “啥?”秦笑笑不由自主的瞪大眼睛,嗖的看向嘉明郡主,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你懷孕了?”


    這副呆呆的模樣,愣是把嘉明郡主逗笑了:“你怎麽回事,我懷孕很奇怪嗎?”


    嘴上這麽說,她心裏卻異常感動。一個時辰前她被大夫號出喜脈時,和秦笑笑的反應一模一樣,都不敢相信這個事實,以為自己太想要個孩子,一時出現了幻覺。


    秦笑笑的腦子暈暈乎乎的都有點轉不動了,一屁股坐在旁邊的椅子上,眼也不眨的盯著她的肚子:“真懷了?幾個月了?”


    嘉明郡主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真懷了,一個多月。”


    秦笑笑感受著她腹部傳來的微熱,驀地濕了眼眶:“好啊,真好啊……”


    聽著她哽咽的聲音,嘉明郡主拍了拍她的手背,臉上帶著深深的感恩:“是啊,真好,我自己都沒有想到還能懷孕。”


    那年難產她丟了半條命,以為傷到身子這輩子都不會有孩子了,誰能想到老天爺如此厚愛她,先是給了一個真心愛護她的丈夫,現在又賜給她一個孩子。


    默默不明白娘親為什麽哭,緊張的湊過來:“娘,你饞姨祖的小寶寶了嗎?”


    他小小的腦瓜裏想不了太多東西,在饞糖吃的時候他也會對著娘親哭,就以為娘親饞堂姨給饞哭了。


    鬧鬧也覺得是這樣,插嘴道:“就是。”


    默默撓了撓頭,迷惑道:“娘饞小寶寶,也在肚子裏塞一個就好了,為什麽要哭?”


    鬧鬧想了想,不確定的說道:“娘不會?”


    默默恍然大悟:“對哦,姨祖會的娘都不會?!”


    秦笑笑忍無可忍:“閉嘴!”


    她怎麽就生出這麽兩個糟心的玩意兒。


    兄弟倆對視一眼,自以為找到了真相。默默非但沒有害怕,還貼心的安慰道:“娘,你不要饞啦,讓姨祖教你,你學會了也會有小寶寶啦~”


    秦笑笑深吸一口氣,控製住蠢蠢欲動的手,溫柔的摸了摸他的小腦瓜:“乖,你爹不在娘不會有小寶寶,不許再胡說八道了。”


    雙胞胎愣住:原來是這樣啊!


    默默興奮道:“娘,爹快回來了,你不要著急哦~”


    秦笑笑已經不想理這個傻兒子了,直接叫來明月幾個,把兄弟倆都帶去別處玩,不許他們靠近這裏。


    待兩個糟心的小家夥不情不願的離開了,她一抬頭就看到嘉明郡主憋笑別的格外辛苦,羞惱的說道:“你想笑就笑吧,不過我得告訴你,孩子都有人嫌狗厭的年紀,你也會有這麽一天的。”


    嘉明郡主的神情柔和下來:“那我求之不得。”


    秦笑笑微微一笑,看著她平坦的腹部:“你有派人去給堂姨夫報喜嗎?”


    梁戌身為京畿軍副統領,大半時間待在京郊大營,隻有晚上才會回府休息。今日並非沐休日,這大白天的人肯定在大營裏。


    “沒有,我想親口告訴他。”嘉明郡主的眉眼間洋溢出一股柔情,足見婚後和梁戌的感情極好。


    秦笑笑打趣道:“你第一時間來向我報喜,也不怕堂姨夫知道了又吃飛醋。”


    之所以是又,起因在於夫妻倆剛成親時,嘉明郡主時時把她掛在嘴邊,十句話有七句話離不開。次數多了梁戌就聽的不順耳了,言語間少不得表現出來。


    嘉明郡主察覺後,忍不住笑話了他一番,後來同秦笑笑聊天說漏嘴,這才被她知道了。


    “他高興都來不及,哪有工夫吃飛醋。”嘉明郡主緩聲道:“定親前我告訴他身子傷到了,娶了我意味著他會絕後,讓他想清楚了再說結親的事,他一直以為我不會有孩子。”


    秦笑笑尚不知她是這麽對梁戌說的,一時間不知道該誇他重情還是該感歎堂姨幸運。


    嘉明郡主似是看出了她的想法,微微一笑:“回想過去的種種,我才真正體會到苦盡甘來是何意。不管今後我和阿戌如何,有了這個孩子,一切都是值得的。”


    秦笑笑握住她的手:“會越來越好的。”


    這幾年嘉明郡主一直在調養身體,加上她有女子學堂這個寄托,心胸都變得開闊起來,身子骨自然是越來越好了。相比懷第一胎時的凶險,這一胎懷相要好的多。


    秦笑笑安心了,祈禱她能夠平安生下孩子。


    由於胎兒尚未滿三個月,夫妻倆沒有對外報喜,但是這種事也瞞不住,慢慢的喜信兒還是傳了出去。


    得到消息的人第一反應都是不信,之前嘉明郡主嫁入張家八年沒有身孕,後來好不容易懷了,費了半條命生下的卻是個死胎,結果這一次成親剛三個月便懷孕了,一聽就很假。


    可是隨著傳出來的消息越來越多,她們不得不相信這是真的。一時間除了感歎嘉明郡主好命,竟是一窩蜂的往梁府遞帖子,想要向嘉明郡主討生子秘方。


    這生子秘方不一定是給自己用,若是將來親朋好友中有子嗣艱難之人,把秘方送出去就能賣一個極好的人情。


    嘉明郡主自然沒有生子秘方,結果這些人還不信,隻當她藏著掖著不願示人。對此她也很無奈,所幸她不需要討好這些人,被誤會了也懶得辯解,隨她們自個兒琢磨去。


    秦笑笑知道後,也是一笑而過。她剛生下雙胞胎那會兒,就有子嗣艱難的人搶著抱他們,認為能沾到喜氣,她覺得去寺裏拜送子娘娘更有用。


    月明星稀,一支人馬極速的在官道上飛奔,轟隆隆的馬蹄聲吵醒了城門內的守衛。


    年輕的守衛翻了個身,煩躁的說道:“這誰啊,大半夜的還想進城不成?”


    年長的守衛經驗豐富,睜眼的那一刻就坐起身來:“能在這個時辰過來,定是有進城的法子,咱們還是出去看看吧,仔細誤了大事。”


    年輕的守衛有些不想動,但是他剛來沒多久,不能在這種時候任性,隨慢吞吞的爬起來穿上鞋子。等他走出來,年長的守衛已經跟城門下的人對上話了。


    “城門已關,你們且候到天明罷。”


    “南溟侯在此,爾等速開城門!”


    啥,南溟侯?去年率商隊出海的南溟侯?


    年輕的守衛瞬間清醒了,努力的伸長脖子看著下麵的七八道黑影,根本看不清他們的臉,隻能根據馬兒的站位猜測最前麵的那個人是南溟侯。


    年長的守衛也驚到了,卻還是照著規矩辦事:“有何憑證?”


    下一刻,一塊令牌飛了上來,他下意識的伸手接住。一看令牌上的標識,確定是南溟侯無誤,他急忙說道:“侯爺稍安勿躁,小人這就下來開門。”


    說罷,他拉了年輕守衛一把,又到住處叫醒了另外四個值守的同伴,六個人慌忙走下城樓,將攔在前麵的木柵欄挪開,拿下門上的橫木閂,拉開了沉重的大門。


    六盞燈火照亮了城門之外那張俊美無匹的臉,六名守衛不敢多看,俯身行禮:“恭迎侯爺!”


    景珩如寒星的雙眸掃了他們一眼,聲若鳳鳴:“辛苦了。”


    說罷,他策馬率先邁入門內,在守衛們反應過來前疾馳而去,掀起了風吹亂了手上的燈籠。


    下一刻,年長守衛的懷裏就多了一個錢袋。等他回過神時,隻看到了南溟侯一行的背影消失在蒼茫的夜色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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