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在狗東西背上睡著她也是沒想到的。


    主要是她自從開機以來神經就一直繃得挺緊,女主角夏夏的人設和她相差太大,她挺擔心自己演不好的。沈雋意還說他擔心,他有什麽好擔心,黎尋不就是他本色出演的沙雕嘛。


    趴在他背上時,像坐車一樣搖搖晃晃,把她瞌睡都給搖出來了。


    好在她驚醒,一挨床就醒了。隻是這樣的場景未免尷尬,隻好繼續裝睡把這一part混過去。


    剛才困得不行,現在躺下來卻變得極度清醒。一閉上眼,腦子裏都是趴在他背上時溫熱的觸感。


    剛才他小聲喊她時,驚得她睫毛都顫。


    趙虞咬著被子懊惱地捶了下床,下定決心從明天開始跟他保持距離!


    她不想再動心了。


    於是第二天一早,沈雋意照例開開心心去找趙虞吃早飯時,就發現人早走了。他還以為她提前去了片場,結果下樓去到餐廳才發現趙虞跟組裏的新人配角坐在一起,吃著早餐有說有笑。


    晨起的陽光透過窗戶投在她臉上,那笑容別提有多明媚了。


    小獅喝了口粥,抬頭看了看對麵眼神鬱悶用筷子戳包子的老板,忍不住說:“不想吃就給我吧,芽菜餡兒的最好吃了。”


    沈雋意瞪了他一眼,拿起包子狠狠咬了一口。


    小獅朝趙虞那頭看了看,語重心長地說:“你也別怪小虞避嫌,男女主cp炒得太過受傷的往往都是女方,戲裏親密就算了,私下保持距離對你們都好。”


    沈雋意氣得不行:“我這還沒開始炒就過了?那她之前傳那麽多緋聞不照樣風生水起,也沒見她保持距離啊!”


    小獅:“那其他男演員能跟您比嗎,您可是娛樂圈的一座大山,您粉絲的戰鬥力之前那些男演員加起來也比不上呀。”


    沈雋意:“???”他憤怒地瞪著小獅:“你被開除了!”


    小獅:“qaq我這不是在誇你嗎?”


    劇組給男女主演都配了商務車。


    往常沈雋意都是蹭趙虞的車跟她一起過去,趙虞也習慣每天等他上車再走。這次為了表示自己很生氣,等趙虞上車時沈雋意就一臉高冷地從旁邊經過。


    接下來的劇情他都想好了。


    趙虞肯定會喊他上車,他就回頭冷笑一聲說:“跟你一起吃早飯的小奶狗坐車吧!”


    結果趙虞完全不按劇情來。


    他剛一經過,身後車門就砰地一聲關上了。


    半掩的車窗裏傳出趙虞打哈欠的聲音:“師傅開車。”


    一個人演了一場戲的沈雋意:“???”


    他真生氣了!!!


    南方的天氣像女人的心思一樣多變。


    早上還晴空萬裏,吃過午飯後天色突然就陰下來,大片烏雲匯集遮住了陽光,大雨漸漸落了下來。


    嶽梨撐著把傘從片場跑到劇組臨時搭建的拍攝棚裏,對看劇本的沈雋意說:“剛好遇到下雨,我們把雨天那場戲提前拍了吧。”


    天氣預報顯示最近半月都是晴天,他們在這邊的戲份不多,不可能一直等著天下雨,本來打算雨天那場戲利用人工降雨也就是灑水機來完成。沒想到天公作美,突然來了場大雨,嶽梨趕緊讓劇組調整機位準備。


    夏天的雨說下就下,說不定一會兒就停了,可不能耽擱。


    沈雋意和趙虞趕緊去化妝換衣服,開拍他們進組後的第一場戲。兩人都屬於那種時間沒能在身上留下痕跡的人,出演小幾歲的角色完全不違和。沈雋意還為此剪了寸頭,看上去更有少年野氣。


    嶽梨把兩人叫到一起,最後講了一遍戲,就正式開始了。


    空氣中都是雨水衝刷泥土草木的氣息,所有設備都做好了防水措施。沈雋意躺在床上閉著眼,聽到嶽梨喊“action”,幾秒之後,被一聲“驚雷”驚醒。


    少年猛地翻身從床上坐起來。


    窗外大雨淅瀝,沈雋意大夢初醒一般呆坐了兩秒,出聲喊:“夏夏?”


    沒人應他。


    他匆匆跳下床,隨手撿起搭在床頭的外套,一邊穿一邊急匆匆往外走:“夏夏?你在哪?”


    鄉下的房子類似四合院的形式,幾間房屋呈u型坐落在院牆內。南方的屋簷微翹,雨水順著房簷像線垂下。


    院子裏空蕩蕩的,找不見夏夏的影子。


    她的病沒有規律,不知道什麽時間什麽地點就會發作。每一次發病,這個世界對她而言就又變得陌生恐怖,讓她忍不住想藏起來。


    少年的神情從著急逐漸變得害怕,奪門而出,“夏夏!”


    嶽梨喊:“卡!”她拿起小喇叭,聲音在劈劈啪啪的雨聲中有些散:“前頭ok,後麵從跑出門那裏再來一次。”


    沈雋意抹了把臉上的雨水,等助理把身上的水都擦幹,化妝師又過來幫他吹頭發。


    趙虞裹著外套坐在廊簷下看著,心說,狗東西演技還挺好的。第一場戲就這麽入戲,看來私下的確沒少努力。


    院子裏的戲接連拍了四場,嶽梨才終於滿意。


    雖說是夏天,但村裏的雨打下來還是濕漉漉有些涼意,小獅端著兌好的感冒靈候在一邊,等沈雋意一結束趕緊湊過去讓他喝。


    結果沈雋意一臉嫌棄:“我這身體需要喝這個?拿走拿走。”


    小獅勸說:“以防萬一,你就當熱水喝了嘛。”


    沈雋意說:“不要,我不喜歡那味兒,換成熱水過來。”


    趙虞在旁邊嗤之以鼻:“多大人了,還怕喝藥。”


    沈雋意憤怒地看了她一眼,重重哼了一聲,但什麽話都沒說,轉頭時接過小獅的藥一口悶了,擦擦嘴角高冷離開。


    總算實現了早上沒能實現的劇情。


    趙虞:“…………”


    接下來場景外移,到了大雨傾盆的田野。


    沈雋意全身都被大雨澆透,雨水順著頭發流進眼睛,他整個眼眶都紅了。嶽梨拿著喇叭說:“就要這個狀態,準備!”


    奪門而出的少年挨家挨戶去砸門,問他們有沒有看見夏夏。


    當年的很多村民都已經離開了村子,村裏隻剩下為數不多的一些孤寡老人。黎尋少時頑劣,不是偷了這家的雞,就是摘了那家的果,長大後還是一如既往的不著調,卻開始會把賺到的錢拿給村子修路了。


    聽說夏夏不見了,上了年紀的村民們都撐著傘出來找。


    少年握著傘奔跑在泥濘的田野上。


    前兩天進村時,他還揚言可以在上麵騎摩托車,今天卻腳底打滑摔出去老遠,腳上那雙草拖鞋都摔進了田裏,驚動了田裏的野鴨子。


    他爬起來,沾滿泥的雙手在臉上抹了一把,又繼續跑。


    他好不容易才又遇到她。


    不能再把她弄丟了。


    跑過牌樓時,看見少女頂著一張荷葉,站在廢棄破舊的瓦房下避雨,懷裏還抱著一個袋子。


    沈雋意氣喘籲籲地停下來,雙手撐著膝蓋緩了好一會兒,然後伸出手在雨中洗幹淨掌心的泥濘,抓起衣擺往上擦了擦臉,才終於朝她走去。


    嶽梨喊“卡”,切換機位進入下一場。


    趙虞之前在《九霄》裏飾演驕縱天真的清鈴公主就取得了很大的成功,這次飾演夏夏還特意減肥了,使自己更貼近那個單薄柔軟的形象。


    妝發師利用陰影和眉形的改變令她五官柔和不少,少了在舞台上張揚的美,多出幾分鄰家妹妹的感覺。


    荷葉,瓦房,大雨,少女往那一站,就是一副山野畫。


    看見他過來,她有些驚訝又著急地往前走了幾步,少年遠遠衝她吼:“回去!別淋雨!”


    於是她又退了回去。


    沈雋意加快腳步跑到她跟前,頭發順著雨水貼在臉上,看上去無比狼狽:“你跑哪去了?”


    趙虞想伸手替他擦臉上的水,被他側頭避過:“家裏什麽都沒有,我去村裏的商店買點東西。”


    沈雋意看向她懷裏那個鼓鼓的塑料袋:“我不是跟你說過別亂跑嗎?!缺什麽告訴我我會去買!”


    荷葉下的那雙眼睛偷偷打量了他一會兒,小聲問:“黎尋,你生氣啦?”


    少年別過頭哼了一聲,伸手把塑料袋拎過來,撐開那把黑色的大傘,一言不發將她攬到了懷裏。


    大雨還下著,打在傘布上,劈裏啪啦地響。


    趙虞抬頭看了看,擔心地問:“黎尋,傘不會被打壞吧?”


    沈雋意兀自一臉冷漠地看著前方,還是不說話。


    她很無奈地抿唇歎了聲氣。


    身後的機位一路跟拍,畫麵裏少年和少女走在蒼茫田野上,大雨傾盆,看不見前路,隻有他們依偎的身影,越走越遠,越走越遠。


    嶽梨喊:“卡!行了,換地兒。”


    場景再一次挪回屋中。


    前麵的戲份ng了好幾遍才過,回到院中時,雨已經快停了。好在雨中的戲份都拍完了,嶽梨覺得自己不愧是位麵之子,看老天爺多照顧她啊。


    助理把冒著熱氣的感冒靈遞給兩人,等他們喝完緩了緩,才又進入下一場戲。


    沈雋意全身濕透,去衝了個澡換了身衣服,出來時,看見趙虞拿著吹風機站在門口等著。


    他歪著頭用毛巾擦頭發,還是一副臭屁的表情:“幹什麽?”


    趙虞笑眯眯看著他:“黎尋,我幫你吹頭發呀。”


    沈雋意沒說話,一邊擦頭發一邊往房間走。趙虞就小步跟在他後邊,進屋之後沈雋意往床邊一坐,把擦頭的毛巾扔在椅背上,“給我。”


    趙虞眨了下眼。給吹風插上電,站在他身邊摸摸他刺刺的發根。


    電吹風的聲音響滿整個房間。


    沈雋意一隻腳踩在地上,另一隻腳踩著床麵,是個十分吊兒郎當的姿勢,背卻繃得直。感覺那雙手軟的手從他頭皮上一下一下拂過,繃著的神情都快維持不下去了。


    床有些高,他又挺直著身子,趙虞爬上床,跪坐在他身後繼續吹頭發。


    床邊的窗戶還開著。


    雨過天晴,被雨洗刷後的天空明亮澄淨。


    寸頭其實很快就吹幹了。


    少年卻還是一副生氣的模樣。


    房間裏靜得連掉一根針都能聽見。


    趙虞突然雙手撐在他肩上,從他肩頭往前探去,歪著頭輕輕啄了一下他的臉頰。


    下一幕就是沈雋意有些羞惱又有些咬牙切齒地說:“臭丫頭別以為我吃這套!”


    結果沈雋意就那麽坐著,整個人都好像僵住了。


    她的頭發從他肩頭滑落,掃過他鼻尖時,又讓他想起之前舞台合作時,那若有若無的淺香。


    他並不是第一次拍吻戲。


    何況這一場壓根算不上吻戲。


    那隻是蜻蜓點水的一個輕觸罷了。


    可嘴唇挨上來的那一瞬間,溫軟的觸感像過電一樣,令他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他聞到她身上的體香,柔軟又溫暖,淺淺的呼吸一下又一下,盡數噴在他頸邊。


    執行導演提醒地看了嶽梨一眼。


    嶽梨卻一揮手,示意繼續拍。


    少年耳根透紅,神情僵凝,將那種飛揚不羈卻又青澀純真的少年感表現得淋漓盡致。這樣的反應,反而比劇本上那一幕更要真實。


    趙虞等了一會兒。


    導演沒喊卡,她也沒停止表演。


    想了想,往前探出頭去,笑眯眯問他:“我哄好了嗎?”


    好半天,聽到少年別扭又傲嬌的聲音:“就算你哄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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