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如何不知?”嬴翌放下筷子,淡淡道:“朱明之亡,便是這些人的手筆。能間接覆滅一個王朝,勢力之大,自然如烏雲遮頂。可惜我刀鋒強橫,休說烏雲遮頂,便是大日墜地,我也給他頂回去!”


    張天師見嬴翌剛強,不免心中微沉,道:“大人剛強,貧道佩服。然則治國何以殺戮?天下之大,大人要治理百姓,終歸少不得那些士紳讀書人。”


    “治理民生確也少不得識字明理德行高上之人。”嬴翌點了點頭,卻道:“然則那等腐朽如塚中枯骨的貨色,我要來何用?正是要以強手破開腐朽,否則革鼎又如何算的上?用這些人,豈非又是一個大明?我不取也。江南士紳如牆,我推倒便是。去其糟粕,取其精髓,重塑文明又未嚐不可。天師若隻此依仗,便休要多言,過了今日,明日隻管回去,看我手段便是。”


    天師怔怔,竟一時間無言。


    天師沉默良久,心中急急轉動。


    以他的地位,以其高強的法力,曆來便是皇帝,也不敢怠慢。但在嬴翌這裏,卻著實落了不少顏麵。


    但可惜,嬴翌非同尋常。


    之前在後花園,他忽然闖入之時,嬴翌就險些動手。那等如長江大河,昊陽耀耀的氣血,著實令他心驚。休說他法力高強,卻也自忖鎮不住。不但鎮不住,那一時間心中警兆連連,如大難臨頭,若打起來,怕是沒有什麽贏麵。


    這完全是一個異數。曆代便是再強硬的馬上皇帝,也不聞有嬴翌這樣的。


    天師修行中人,偉力歸於己身。但在其所長之處,竟也被嬴翌比過。何況嬴翌還不是孤家寡人,手底下好大勢力。這如何不教天師無奈?


    他念頭轉動之間,心中有了思忖,道:“大人若不願見貧道,當時便可令人將貧道驅走。卻見貧道,分明非無欲無求。正如大人所言,扶龍庭以修行,貧道所欲也,還請大人明言,若有條件,再來商量。”


    嬴翌哈哈一笑,頓時間滿堂若有明光,他撫掌道:“天師也是明白人。”


    便道:“天師若要借我氣運修行,須得答應我兩個條件。”


    “洗耳恭聽。”天師稽首道。


    嬴翌道:“這其一,我聽說修行中人天師第一,龍虎山傳承千餘年,底蘊更是深厚。天師須得將龍虎山一應任何典籍拓一份交予我。”


    天師一聽,臉色頓時沉了下去。


    嬴翌道:“這其二嘛,天師威望隆重,龍虎山紮根江南。當知江南士紳隱秘,我也不要龍虎山做那細作,隻須龍虎山為我查明那士紳有幾個潔淨的便可。”


    張天師聽完之後,當即便道:“大人所言者二,其二貧道可以立刻應下。但這其一嘛,貧道雖為龍虎山之長,但祖宗傳下來的典籍,卻不可胡亂區置。大人是強人所難了。”


    又道:“貧道知大人好奇修行,但大人當知,那修行之法入門艱深,往往能修行的,萬中無一,得道的更是鳳毛麟角。便要來,大人大抵也沒甚用處。”


    嬴翌失笑搖頭:“我的確對修行之法好奇,但這不是目的所在。我隻能說用來借鑒,並不修持。其中隱秘,天師應了我的要求之後,自然知曉,若不應,天師也不必多問。便則一句話,我隻此兩個條件。天師可以考慮一晚,明日給我答複。能自然最好,不能則罷。”


    當即起身,離席而去。


    與張天師一番會晤過後,嬴翌便回了後院。


    後院之中,有一片狼藉。許多竹篾、竹片堆放。卻是後院家眷打算更換器具,請來一個手藝人製竹器。


    已有好幾天了。


    嬴府早前是巡撫衙門,嬴翌入住後,稍稍作了些更改。但一應家用器具,皆是原本的老物件。


    嬴翌自己不甚在意,但家眷卻看不過去。


    陳圓圓早前就在嘀咕此事,嬴翌無所謂新舊,任憑她們自己區置。


    眼下已製了些竹凳竹椅,倒也精巧入眼。


    “爺來啦!”


    耳門後一個小腦袋伸出來,一眼看到嬴翌,縮回去大喊大叫著奔入內院。


    片刻後,兩個小丫頭迎來,正是陳圓圓的丫頭靈靈和李香君的丫鬟雙兒。


    “爺!”


    倆丫頭屈膝施禮。


    嬴翌擺了擺手:“準備些溫水,我要洗漱一番。”


    “好的,爺。”


    雙兒連忙下去準備洗漱。


    靈靈則引著嬴翌入內,道:“爺整天忙,一天見不到人影,夫人想念著呢。”


    嬴翌哈哈一笑,捏了捏她嫩紅的臉蛋:“那靈靈想不想?”


    靈靈俏臉一紅,身子發燒,蚊聲道:“想...”


    嬴翌大笑連連。


    入內,妾室都在。見嬴翌進來,分明露出喜色。


    “爺累了吧,快坐。”便讓嬴翌坐下,為他捏肩,極是溫柔。


    李香君在一旁道:“也不知道誰剛剛還抱怨來著,說...”


    “姐姐!”陳圓圓嗔怪阻止。


    嬴翌倒是來了興致:“怎麽抱怨的?說來爺聽聽。”


    李香君掩嘴輕笑,道:“圓圓剛剛還說爺忙的腳不沾地,少有陪伴呢。”


    嬴翌怔了怔,反手握住陳圓圓的玉手,又拉著李香君,道:“這段時間的確忙了些。不過今後兩個月要鬆快的多。畢竟諸事初起,不得不看著。”


    卻隨之嘿嘿笑道:“不過要說冷落,爺哪天晚上未歸?”


    聞言兩個妾室羞的說不出話來。


    “討厭。”


    這時候,雙兒端著水盆進來,伺候嬴翌洗漱完畢。又陪著兩個妾室,兩個陪船丫鬟喝了點小酒,便紅燭之下,一番紅鸞疊嶂,溫柔便是一夜。


    翌日清早,嬴翌走出後院,在校場上展了一番手腳,活動活動,又神清氣爽用了早餐。


    便有侍從說張天師要見他。


    自兩個妾室搬入這裏,夜夜溫柔,翌日少有早起,卻也夜間折騰的厲害,起不來。


    早餐便也一人在用。


    聞言便出了後院,在前廳之中見到張天師。


    這位天師雖說仍是紅光滿麵,但眼神裏畢竟有些疲憊。大抵昨夜未睡,翻覆思忖。


    “天師想必有了結果?”


    嬴翌道。


    張天師歎了口氣,稽首道:“大人非凡人也,貧道一路所見,河南之變曆曆在目。果然氣象更新,大異於曆朝曆代。貧道雖心痛祖宗遺寶,卻也不願在此革新之時落伍。”


    嬴翌哈哈大笑:“看來天師想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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