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部二科科長褚貴祿雖然有機會說話,但也僅僅隻是有個匯報的機會,但是今天,他居然打破常規說了這麽幾句話。 雖然沒有夾私貨,也沒有直接挑戰哪位部領導的權威,可是,在市委機關裏混,他一向都是中規中矩的,今天這個事情對他來說,就算是相當出格了,由不得他不心驚膽顫——誰知道這麽幹會不會惹得部領導怒火衝天呢?


    褚貴祿其實心裏是真的不願在匯報之後加這麽幾句話,但是在開會前張文定卻給他透了這麽個口風,雖然張文定沒有針對劉祖良說什麽不好的話,但他聽出來了,這個囂張無比的張科長對劉祖良有意見,而他今天也接到了一封關於劉祖良的匿名舉報信,兩下一聯係,他就覺得今天可能要出點什麽事情。


    這個張文定和劉祖良之間,怕是有些恩怨啊。


    對於張文定和劉祖良之間到底有什麽恩怨,褚貴祿沒興趣知道,在開會前那緊張的時間裏,他隻知道一點,自己可不能糊裏糊塗和這個張文定結了仇。是的,褚貴祿對張文定有點忌憚,如果說江南山和王本綱的事情隻是傳言的話,那麽一科的科長鄧如意被張文定給打了之後不但沒報到仇,相反現在還在家休假這事兒可是就發生在組織部內部呢,他是一清二楚的。


    所以,他不想得罪張文定,便在匯報結束後給張文定製造了一個有可能被領導問話的機會。


    當然,如果僅僅隻是這個原因,還不足以令禇貴祿有這麽大的膽子,他肯這麽說,還有個更重要的原因。


    因為他對張文定不了解,他不敢確定就算是他不說這個話,張文定會不會有膽子在部務會上跳出來說事情!以張文定敢在單位裏動手打領導的性子,倒是真不好說啊!


    如果張文定真的那麽幹了,而他身為考察劉祖良的主要人員,居然一點都沒向領導報告情況,那麽到時候,他要承受的怒火,可就比現在這麽幹大得多了。不,不僅僅隻是領導的怒火,他還得承擔相應的責任!


    兩害相權取其輕,所以他選擇了在匯報最後說這麽幾句話,既給了張文定一個人情,又把自己摘得幹幹淨淨,可謂是老謀深算到了一定程度了。


    張文定也看了褚貴祿一眼,目光中充滿感謝。


    他想在部務會上說事兒,可部務會上沒他發言的機會,所以他就在開會之前將了褚貴祿一軍,讓禇貴祿給他創造一個機會。他知道自己隻要稍稍透個話,褚貴祿肯定不敢賭,一定會按自己想象的去做,現在看來,果真如此啊。


    不過,褚貴祿這裏沒問題了,張文定卻還是沒放鬆,誰知道部領導會不會當作沒聽見褚貴祿後麵的話呢?


    張文定這個擔心沒有繼持多久,會議室裏有過短短三秒鍾的安靜,隨後常務副部長池堅強就說話了:“唔,小張又了解到了什麽新情況?”


    單獨考察劉祖良這個任務,是組織部部長木槿花布置下來的。


    現在,池堅強在褚貴祿說出那話之時就掃了一眼木槿花,發現木槿花臉上隱隱閃過一絲錯愕,並且等了這麽幾秒鍾木槿花都沒說話,他就覺得這個情況,恐怕木大部長是真的不知道。如果是木槿花的安排,她姓木的肯定早就叫張文定把事情說出來了。


    既然張文定要說的情況木槿花不知道,那池堅強就樂得讓張文定說出來大家聽一聽了,因為剛才褚貴祿話裏透露出來的意思,似乎張文定跟劉祖良有點不對付呢。


    對劉祖良能不能當上武仙區常務副區長,池堅強不關心。他關心的是,在這個會上出現一件有趣的事情了,而這個事情,卻可以讓木大部長心裏不爽,所以他略一考慮,不等木槿花開口,便讓張文定說話。


    作為組織部的二把手,並且還是張文定的分管領導,他在這個會上這麽說,那是合乎情理的,沒人能指責他什麽。


    張文定就朝池堅強看了一眼,點頭道:“報告各位領導,是這樣的,我這兒收到了一封舉報信,還有石盤都市報的一篇報道,是跟劉祖良同誌有關的。我,我不知道這個事情要怎麽處理,想請......領導......拿個主意。”


    說著,他把報紙和舉報信一起放拿了出來,走到池堅強麵前遞了過去。


    池堅強接在手上,隻掃了一眼,卻沒細看,而是遞向了木槿花,皺著眉頭道:“部長。”


    木槿花接在手上,隻是粗略一看,便知道有麻煩了。她看了張文定一眼,卻發現張文定坐著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仿佛這事兒跟他沒任何關係似的。


    她心裏就湧起一股怒火,張文定啊張文定,我木槿花待你不薄吧?我不知道你跟劉祖良有什麽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要這麽搞他,可再怎麽著,你也不能這麽當眾打我的臉背後捅我的刀子吧?


    這個張文定,太目無領導膽大妄為了!


    然而心裏氣歸氣,現在卻不是找張文定算賬的時候。木槿花沉著一張臉,將手上的東西還給池堅強,池堅強這才拿過來看內容,當然,內容不需要細看,粗掃幾眼明白事情就行了。


    報紙和舉報信一個個地傳,最後回到木槿花的手中。


    木槿花將報紙和舉報信放在桌子上,又用茶杯壓在其上,目光從眾人臉上一一掃過,卻沒有得到什麽有用的信息。


    會議室裏再次安靜了下來,有人原本準備喝茶的,可這氣氛太過怪異,便都忍著沒喝。


    張文定知道自己拋出來的東西無異於一顆炸彈,至於這個炸彈有多大的威力能夠傷到誰,就不受他的控製了。這時候他內心是相當緊張的,而比他更緊張的,則是二科科長褚貴祿。


    褚貴祿對張文定還是有幾分怨氣的,媽的,你張文定想和劉祖良過不去,完全可以在公示階段下手嘛,這舉報啊什麽的,你在這個環節來搞,真是無聊。靠,老子運氣怎麽就這麽背啊,真是躺著都能挨槍。


    “都看過了吧,有什麽看法?”木槿花淡淡然開口,打破了沉默。


    一名副部長開口道:“這個,應該隻是媒體的捕風捉影,沒有確切的證據嘛。我認為,不能就憑這麽個東西,就傷害了咱們自己同誌的感情......”


    “現在不是相信與否的問題。”池堅強接過話道,“這個事情上了報紙,網上還不知道鬧得多嚴重。我們要引起重視,不能掉以輕心啊......對劉祖良同誌的考察評定,我看,還是緩一緩吧。”


    這個話一出來,便有兩人附和。


    木槿花現在也不知道事情到底有多嚴重,如果網上真的為這個事情鬧得不開交了,那她在這種風口浪尖真要把劉祖良扶上了位,最後還得她背黑鍋,不可能會波及到陳繼恩和高洪頭上去,所以盡管無奈,她也隻能同意了池堅強的意見。


    在紀委的工作經曆,讓木槿花養成了忍耐和果斷的好習慣,所以她並不給池堅強在這個事情上過多糾纏的機會,當機立斷道:“老池和我的想法是一致的,啊,緩一緩。”


    ......


    市委組織部部務會上的異常插曲很快就有多個版本飛出了市委大院,飛到了市政府,飛到了武仙區委區政府。


    傳言的力量是強大的,傳言的虛構性也是強大的。原本隻是幾句話的情況,硬是讓人給編出了組織部領導們你不服我我不服你分成兩派打口水仗的鬧劇,更有甚者,還說在會上木部長跟池部長拍了桌子。


    當然,相比與組織部一二把手拍桌子來說,有關張文定的傳言才是最離譜的。


    有那不怎麽清楚幹部考察相關環節的人,說組織部開部長辦公會的時候,張文定原本是沒有資格進去的,可他卻硬闖了會議室,直接跟木部長匯報了一些對劉祖良不利的情況,然後惹得池部長不高興......


    傳言很快就到了武仙區委宣傳部長紀文明的耳朵裏,他頓時就激動了,覺得自己的機會來了。這劉祖良被那個瘟神張屠夫盯上了,不死也得脫層皮,還能上當常務副區長?


    與紀文明的興奮形成鮮明對比的,就是武仙區副區長劉祖良了,他在聽到傳聞後,氣得在辦公室摔了杯子,據說還怒吼跟張文定勢不兩立。


    跟這二位都不同,此時的張文定坐在自己辦公室裏忐忑不已,不時瞄一眼電話,今天這一手算是把木部長給得罪了,也不知道她會不會給自己一個解釋的機會?


    這個事情發生之後,張文定就已經考慮好了怎麽樣給木槿花道歉。今天這個事情確實是他做得不對,其實按規矩,他有什麽動作,應該要先向木槿花作個匯報,而不是在部務會上搞突然襲擊。


    這是一個對領導尊重不尊重的問題,更是一個木槿花對手下人能不能有力掌控的問題。


    今天這個情況會得罪木槿花,張文定是早就知道的,也是經過了深思熟慮的。得罪了木槿花可以再想辦法求得原諒,可打壓劉祖良的機會不是什麽時候都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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