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等你呢,我去通報一下,你稍等。”劉浩進去後馬上又出來了,請他進去。


    敲門進去,包紅日站在門口,略帶拘謹地叫了一聲:“張書記。”


    劉浩已經提前給張文定作了匯報,不用包紅日自報家門他就知道進來的是誰,而且他也知道包紅日今天要是為了什麽。


    在包紅日來之前,張文定還考慮過,跟包紅日上次的接觸自己還算滿意,不過這定論也不能下的太早。


    他還要再觀察觀察,畢竟自己初來乍到,有些關係網還沒弄明白,上次在酒桌上不可能了解得太透徹。


    吃一次酒就覺得這個下屬是可用之用,這簡直就是對自己的政治生命不負責。


    這次包紅日主動前來匯報工作,張文定倒正好再看看。


    當然了,包紅日主動前來,這其實就已經讓張文定心裏很是滿意了。官場上混的,在意的就是一個麵子,而下屬對自己的態度,往往就不麵子大不大的一個體現。


    這個包紅日,態度還可以。


    張文定聽到了包紅日的聲音,但他卻頭都沒抬,似乎從鼻子裏鑽出了一個聲音,又像是沒有什麽發聲似的。


    這是典型的領導學習時間!


    見一這個情景,包紅日心裏就有點忐忑了。


    擦,這是要鬧哪樣啊?不科學啊!


    上次吃飯的時候,張書記還好好的,顯得很是平易近人,怎麽今天就擺出這麽一副領麵冰霜,霸氣外漏的樣子了?


    他用心想了想,貌似最近沒有得罪張書記,也沒有幹什麽不靠譜的事兒。


    難道,是因為在辦公室和在外麵不一樣,所以張書記是兩種不同的態度?


    聽說這些大領導,都是有著不同的幾副麵孔的。


    包紅日也不是那種剛進體製的愣頭青,瞬間心思電轉,心中雖然還驚疑不定,但臉上卻是不動聲色,努力保持著平靜,至少沒有什麽太大的異樣表現。


    他甚至還安慰了自己一下,或許,也許、說不定、可能、大概領導正在忙大事,並非在用“領導學習時間”這種招數呢。


    雖然心裏在給自己打氣,可包紅日還是有點心慌,在這種沉悶的壓力下,感覺有些不知所措。


    現在這種情況下,雖然直挺挺地站著並不美觀,可張文定沒發話讓他坐下,他也是不敢坐的。


    於是乎,他就隻能不著痕跡地移動了一下腳步,在離張文定辦公桌一角不近不遠的位置站定,垂手低目,等著張文定說話。


    他站在這個位置,也是有講究的。


    如果張文定想理他了,和他說話的時候就直視前方,也不用抬頭去看他的臉,因為他沒有擋在張文定的正前方,而是側方向。如果擋在了正前方,那領導坐著和你說話,豈不是還要對你仰視?


    包紅日不知道自己這麽站對不對,他隻是依照自己平時對下屬時的心態來琢磨領導的心思,反正不管怎麽說,這麽站,總比站在領導正麵要好,更比不經領導同意就直接坐下要好。


    其實張文定並沒有什麽重要的事情做,無非就是拿了一個市裏的文件瀏覽了一遍。


    現在這種時候,他可不想表現出多麽想見到包紅日的意思,所以就用“領導學習時間”先冷他一冷,讓他心裏打個鼓,這樣自己後麵的話就好說了。


    掌握主動權不算,張文定還要給包紅日營造一種壓力。


    劉浩敲門進來,給包紅日端來一杯水,一句話沒說又退了出去。


    辦公室裏安靜得可怕,似乎連空調的聲音都被嚇得小了許多。


    包紅日站得心裏越來越緊張,也不敢看時間,保持著這個姿勢相當累,背上已經起了一層細汗。


    終於,張文定學習完了,放下手頭的文件,看了一眼包紅日,麵無表情嗡聲嗡氣地吐出了兩個字:“有事?”


    這個時間點張文定把握的很好,不長不短,既不讓包紅日等得太慌張,又體現出領導比較忙。


    張文定問了這一句,就把目光盯到了桌子上,屁股在座椅上往後挪了挪。他不想站起來,也不想跟包紅日一起坐到沙發上,這個包紅日,現在還沒到有這個待遇的時候。


    剛才問一句不見外的“有事”這個詞,就已經表示對包紅日高看一眼了。


    包紅日趕緊道:“張書記您好,打擾您了。最近有些工作,想跟您匯報一下。”


    “唔……怎麽,你們教育戰線上又有什麽事情?”張文定這個話像是在責怪,又像是在主動關心。


    這話問得有點怪。


    包紅日來的路上在腦子裏盤算了幾百遍,見到張文定了自己怎麽說,可真見到張文定之後,經曆了一個“領導學習時間”,不但沒有再好地調節心思,反而更加緊張,差點就搞得大腦裏一片空白了。


    這個官場老油條,麵對年輕領導的時候,真正感覺到了什麽叫鴨梨山大。


    好在,他隻是差點腦子裏一片空白,倒還沒有真正一片空白。


    所以,張文定問話,他趕緊直了直腰板,一臉討好地笑著說道:“是這樣,我來就是給張書記匯報一下近期工作的。前兩天,省教育廳給咱們縣裏的中小學支援了兩百台教學用的電腦,這幾天局裏都忙這個事呢。”


    具體的工作,包紅日真不想多說,其實他今天來的目的,他自己最清楚。


    領導的時間很金貴,這具體的工作匯報多了必然會耽誤太長的時間,這種分秒如金的難得機會,他不會放過,所以隻說了一個工作便抬起頭看著張文定,等著他的指示。


    張文定明白包紅日的意思,什麽匯報工作,教育局的工作你直接找分管副縣長去匯報就是了,跑到我這個副書記這兒來算怎麽回事?


    醉翁之意不在酒,包紅日在意的是教育局長的位子。


    隻是,教育局長的位子,可不是那麽好爭取的啊!


    不過,張文定沒有因此而對包紅日有什麽不滿。


    畢竟,一個不想上進的同誌,不是好同誌嘛。是個人,都有欲望的。


    況且,這個事情吧,包紅日也還是可以利用一下的。他這個副科級可是實打實的,而且熟悉教育戰線的情況,說不定就能夠攪渾一潭水呢。


    而且,如果操作得好的話,說不定這個包紅日還可以爭取一下教育局局長的位置。


    這一瞬間,張文定的心思就有了點變化。以前他是不想爭取教育局局長這個位置的,畢竟這個位置是準備讓給縣長薑富強去爭取了,他要和薑富強合作一把,阻擊吳忠誠。


    可是,現在包紅日主動來匯報工作了,張文定就有點心動。


    反正跟薑富強的合作也並不緊密,如果有機會,自己能夠推上一個教育局長,那自己在縣裏的威信,將會上到一個高峰。


    這個包紅日,可是比組織部長梅勝言在會上提出來的那個張依依有競爭力多了。


    張依依和包紅日一樣,都是縣教育局的副局長,但張依依當副局長還才一年半,縱然是個副科級的,但想現在就上正科當上教育局長,那也是沒可能的。


    畢竟,像張文定這種背景又幹出了那麽多成績並且還有很多機遇的幹部,可不多見。


    其實大家都明白,梅勝言把她推出來,就是陪太 子讀書的,常委會上討論幹部調整的時候,誰能上誰是陪襯,這個太一目了然了。


    但是,像這種陪襯的機會,也不是人人都有的。


    畢竟,每陪襯一次,就相當於在縣委常委會上讓領導們記住了一次。


    如果包紅日能夠拿到這個陪襯的機會,也不是沒可能再爭取一下成為主角呢。


    經過這次常委會,張文定感覺,薑富強還真的是不堪大用,把教育局長讓給他,他也不見得能夠搶到手啊!


    就算這次不到手,下一次有正科的位置,那他的競爭力就比別人強多了——總不能次次把別人家當陪襯嘛。


    淡淡地看著包紅日,張文定點了點頭,表情還是很平靜,不鹹不淡地說道:“這是個好事啊,有了這批電腦,我們的硬件設備就會得到很大的提升,基礎教育是基礎,基礎打得紮實,孩子們的起點就高,發展才大呀。坐,坐下說。”


    包紅日道過謝,坐了半個屁股。


    他能聽得出張文定的意思,不禁心中暗喜。


    張文定叫他坐下說,這代表著什麽?這就代表著張書記對他不討厭啊,不討厭就有機會啊!


    一瞬間,包紅日隻覺得這一趟前來,真是賭對了。


    不管自己能不能爭取到教育局局長的位子,都值得了。


    能夠讓張文書重視自己,這才是最重要的,隻要張書記重視了,縱然這一次教育局局長寶座與自己擦肩而過,但下一次,機會就特別大了。


    當然了,這一次的機會,也要盡一切能力去爭取。


    心思電轉間,包紅日趕緊咧著嘴,笑顏如花的對張文定說道:“張書記對咱們教育事業這麽關心,燃翼縣的教育事業肯定會更上一個台階,我代表全縣教育戰線的幹部職工、代表全縣所有莘莘學子,謝謝張書記的關心。有了張書記的關心,我們就看到了前進的方向,也有了前進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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