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兩聲‘哢噠’,那是防盜門雙重暗鎖被打開的聲音。


    雪落沒有回頭來看,而是依舊蜷著膝蓋坐在靠玻璃牆的地麵上,靜靜的看著外麵流動著的霓虹,像個沒有氣息了的破布娃娃,隻是默默的安靜著。


    封行朗緩步走了進來,不輕不重的腳步聲提醒著女人自己的到來。


    應該是雪落能聽到的聲音,可她卻沒有回頭。


    封行朗看到了一旁的茶幾上,放著三份兒食物。一份兒應該是早晨的小米粥加小薯餅;還有兩份,應該是中午和晚上的,三份兒都沒動過筷子。換句話說,女人一天沒吃東西了。


    封行朗的眼眸沉了沉,挪到玻璃牆前偎依著的那個嬌小的身體上,淡聲一句:“怎麽,在鬧絕食抗議呢?”


    “我不吃,還能為你們封家省下口糧,多好!”


    雪落依舊沒有回過頭來。因為身後的這個男人,她已經不想再多看一眼。心底在隱隱作痛著,疼得雪落無法呼吸。


    封行朗蜷起手指試探了一下午餐和晚餐的溫度,將還溫手的晚餐餐盤從茶幾上端了起來,朝玻璃牆邊的雪落走了過來。


    “我們封家不缺你省下的這點兒口糧。”封行朗淡聲應道。


    蹲下他挺拔的身姿,與雪落一同坐在了玻璃牆處的地麵上。夾了一筷子雪落愛吃的西芹百合,喂送到了她的嘴邊,“來,張嘴。”


    雪落的身體猛的一振,或許她怎麽也沒想到,封行朗竟然會喂她吃東西。


    可無盡的屈辱襲來,尤其是封行朗暴戾的,不由分說的把方亦言打得口血直流,雪落就真心恨及了這個男人!他輕薄她,戲耍她,從不尊重她也就忍了,可他怎麽可以連無辜的方亦言一起給打了呢?誰給了他這樣妄自尊大的戾氣?視別人的生命如草芥?


    “你們封家的東西,我吃不起!也不想吃!你拿開吧!”雪落不想跟男人爭辯什麽,滿臉的淒涼籠罩著她憂傷的蒼白臉龐,格外的讓人我見猶憐。


    “你怎麽會吃不起呢?封家連我這個矜貴二少爺你都吃了……又怎麽會吃不起一碗飯呢!”


    封行朗悠聲說道。聽起來好像是在安撫心靈受到傷害的雪落,可仔細琢磨時,卻讓雪落麵紅耳赤,牙癢癢得真想咬人。


    “……”雪落無言以對。心已經涼成了一片荒漠,再也提不起跟男人爭辯的氣力。


    再次將西芹百合喂送到雪落的唇邊,雪落隻是將頭撇開。她又怎麽可能吃男人喂過來的食物呢。


    這算什麽?狠打一頓,然後再給塊糖果吃?


    “大哈不吃西芹百合的。你又不肯吃,浪費了多可惜。”封行朗又是一聲略帶邪氣的侃談。


    大哈,封家養的那頭蠢萌蠢萌的哈士奇。


    見雪落還是不肯張口吃,封行朗便將筷子上的西芹百合改送進自己的嘴巴裏。


    “封行朗,你鎖我也就算了,為什麽連一個外人你都不放過?方亦言怎麽你了,你把他打成那樣?就因為他是我認識的朋友,你就那般暴打他嗎?”


    雪落實在是氣不過,便責問起了男人剛剛的暴戾行為。


    封行朗並不喜歡吃西芹百合。到不是受不了百合的苦澀,而是不習慣西芹的一股淡淡的藥味兒。


    將口中的西芹百合吃盡,封行朗才淡然一聲,“我說我吃醋……你信嗎?”


    “……”這句話,愣是讓雪落啞口無言了。


    什麽叫‘吃醋’啊?他封行朗又是吃的哪門子的醋啊?自己是封立昕的妻子,他憑什麽吃醋啊?


    “借口!無論你編造什麽樣的理由,都粉飾不了你的暴劣行為!”雪落冷斥道。


    “原來你不信呢……恰好我也不信!”封行朗淡淡一笑,笑得諱莫如深。


    雪落憤憤的瞪了封行朗一眼,男人那漫不經心,那慵懶散漫的樣子,實在讓雪落氣不打一處來。


    “不陪我下樓吃點兒麽?”看女人撇開頭不看自己,封行朗又悠喃一聲。


    雪落不想搭理這個喜怒無常的男人!


    “原來你明天不想去上學啊!”封行朗優雅著動作從地上站起身來,“那就不打擾你呆在這間陽光房裏麵壁思過了!”


    一聽說上學,雪落立刻像打了雞血似的從地上連爬帶滾的站起身來往陽光房的門外奔去。


    那速度,估計比博爾特也慢不了幾秒鍾。


    看著那青春活力,明媚得像陽光一樣的俏皮背影,封行朗唇角上揚起一抹濃醇的笑意。


    或能是爬起來時的動作太猛的,再加上一天沒吃東西,雪落猛跑了幾步,等衝到門邊時,已經是搖搖欲墜。


    封行朗一個眼疾手快,立刻將癱軟的女人整個撈抱在了自己的懷中。


    雪落象征性的掙紮了幾下,可身體實在是疲軟得利害,一陣眩暈襲來,她差點兒暈厥過去。


    “就你這體質,還學人絕食?餓不死你!”封行朗打橫抱起餓得虛弱到搖搖欲墜的女人,穩健但急切著步伐朝樓下走去。


    年青的優勝就是:喝下一碗紅棗蓮子羹的雪落,慢慢便恢複了精神和氣血。


    封行朗坐在一旁,像是在陪伴,又是像是在監督。


    雪落吃得很慢,偶爾也會朝封行朗瞪上那麽一小眼。很顯然,她還在生男人的氣。鎖她也就算了,竟然還連累到別人被打。而且還是無緣無故。


    “怎麽,你還在因為我打了那個書呆子,不爽我?”封行朗揚聲問。


    “那你不覺得,你應該向我道歉,同時向方亦言道歉麽?”雪落反問一聲。


    知道男人陰晴不定,但至少現在的封行朗還算情緒平穩。所以雪落才會跟他講道理。


    “一個書呆子,半夜三更拿著一束玫瑰花跑來我家跟封太太敘舊,我不打他,還算男人嗎?”


    今晚的封行朗,好像挺有耐心。一直秉承著‘君子動口不動手’的紳士原則。


    玫瑰花?方亦言拿了玫瑰花來?他這是要幹嘛啊,自己不是已經跟他分手了麽?


    “我不管他是不是‘陽光開朗’,是不是‘明媚得跟晨曦’一樣,我隻知道你是封家的太太,就得恪守封太太的三從四德。如果他再敢覬覦封家的太太,我還會揍他!揍到他不敢覬覦你這個封太太為止!”封行朗生冷著聲音。


    林雪落默了。


    片刻又抬起頭來,迎上封行朗那銳利的眸光,正義凜然道:“你讓我恪守封太太的三從四德,那你呢?你又對我做過什麽?”


    “我對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天經地義的!上合情,下合法!”封行朗悠聲應答。


    “你輕薄我這個嫂子,也能算合情合法?封行朗,這法律是你自己私定的吧?”


    雪落覺得跟封行朗講法律,就像跟一頭獅子在講:你多吃點兒蔬菜,對身體好!


    看著女人一張小臉因為食物的補給而變得紅潤,封行朗緊蹙的眉宇也鬆開了一些。隻是女人的伶牙俐齒,讓他鬆開的眉宇又再次微微蹙起。


    這女人怎麽偏偏在他麵前一副野貓似的桀驁模樣呢?乖點兒不好麽?溫柔點兒不好


    “你可以去上學,但必須跟方亦言了斷幹淨點兒!如果被我發現你們還敢在一起卿卿我我的,我會見他一次打一次。或許也不用那麽麻煩,直接把他丟大牢裏,讓他每天陪著那些如狼似虎的牢頭們賞菊,豈不更省事兒?”


    封行朗喝上一口安嬸端送過來的安神果奶,悠然卻陰冷著聲音說道。


    “我會恪守我做妻子的本分!但請你封行朗也恪守好你一個做小叔子的本分!”雪落警告一聲。


    事到如今,還‘小叔子’呢?真是個很傻很天真的女人!


    這智商,真讓人著急!


    可為什麽自己會深陷在逗耍她的漩渦中不能自控呢?似乎每天不逗她一下,總覺得這日子缺少了點兒什麽。


    同樣是女人,藍悠悠給人壓抑陰狠的感覺;可跟眼前的女人在一起,無論是單調的鬥嘴也好,還是真槍實幹也罷,都是那麽的讓他帶勁兒,讓他上癮!


    “咱們各退一步:我讓你去上學,你晚上必須住回封家來。”是一句陳述句,而是不問句。


    既然都霸道的下了最後的陳述,幹嘛還用上一副要跟她商量的惺惺作態!


    雪落默認。隻要能上學,其它事還是好商量的。再說了,自己是封立昕的‘妻子’,每天住回封家來,也是應該的。再說了,她也做不到長時間對封立昕的病情和身體狀況不聞不問。


    “封行朗,那我今天被你鎖了一天,又怎麽算?”雪落不想白白受辱。


    “那你想怎麽算?是咬我一口?還是也鎖我一回?”封行朗悠聲問。


    “不用!我沒你這麽變態!我隻懇求你能尊重我!把我當人看,當嫂子看。也算是尊重你大哥。”雪落再次的跟封行朗糾正著彼此之間的關係。


    “才鎖了你一個白天,就覺得自己不是人了?我從有記憶開始,也就五六歲吧,就經常被我所謂的父親鎖在那間陽光房裏。連續餓上兩三天,是常有的事兒。”


    封行朗撩唇淡笑,俊臉上卻滿是抹不去的淡殤。


    雪落著實一震,她似乎沒想到,封行朗這麽一個倨傲又邪佞的男人,竟然會有如此淒慘的童年。


    可他卻還能如此談笑風生般的將這樣的淒慘經曆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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