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雲瑾的印象中,從來沒有見過楚璃有這樣儀容不整的時候,他從來都是明月清風,光風霽月的君子模樣,何曾有過這種滿身汙垢,驚慌失措的時候?


    雲瑾緊張地爬起來,顫巍巍地問楚璃:“你怎麽了?受傷了?”


    豈料楚璃陰著臉,劈頭蓋臉地就怒道:“你怎麽回事?不要命了嗎?為什麽不閃開?”


    楚璃這人人前正人君子,翩若梅蘭,人後腹黑嘴毒,驕傲隱忍,跟個忍者神龜似的從不喜形於色。


    像這樣明顯地表達自己的怒氣,還是第一次。


    不光雲瑾懵,其他人也被嚇住了。


    “什……什麽?”雲瑾底氣不足。


    楚璃一把拽起雲瑾往大路上走,天知道剛才他聽到動靜回頭,看到車廂砸向雲瑾,她還不自量力地想去擋時,他駭得心都快飛出來了。當即拔刀刺向馬脖子,狠得連刀柄都插進去了,顧不得血濺一身,提起內力就衝了回來。


    人落地,心還在嗓子眼兒。


    雲瑾被楚璃拉得跌跌撞撞,這才感覺到他的怒火不是開玩笑的,這人是真的生氣了,抓得她手腕都疼。


    “她,跟你什麽關係?值得你不要命地救她?”


    楚璃壓抑著想殺人的心,指著地上還未醒的兩人凶狠地問雲瑾。


    雲瑾縮了縮脖子,救人是下意識的反應,跟有沒有仇沒關係。


    “那個,總不能見死不救嘛。”雲瑾小聲辯解,“咱不做好人,也不能做惡人不是?她和你,不是還有些關係嘛。”


    白月嬋殺人滅口,還覬覦楚璃,所以雲瑾不喜歡她,但不喜歡歸不喜歡,終究是條命。


    楚璃一雙眸子冷得如千年寒冰,如果可以,他恨不得動手掐死這個不知輕重的女人。


    “我從來都不是好人,也從來不想做好人,你若再這樣不顧惜自己,我不介意將她們全殺了。”


    楚璃的話帶著陣陣陰風,聽得雲瑾汗毛直豎。這樣疾言厲色的楚璃讓雲瑾感到害怕,他好像要吃了她,又好像想狂揍她,那克製的怒火讓他像尊魔。雲瑾連頭都不敢抬,隻覺得頭頂有把火在燒著。


    楚璃終於壓下了自己的情緒,主要是他感覺到了雲瑾的害怕,她的手動了下,微不可見地吸了口氣,楚璃刹時心揪了起來。


    閉了下眼,再睜開,眼底陰鷙已退了不少。


    “抱歉。”楚璃輕輕鬆開雲瑾,沒看,手卻緩緩幫她按摩起手腕來。


    雨過天晴了?


    雲瑾開始委屈:“疼。”


    “活該。”話這麽說,楚璃還是減輕了手下的力道,“以後,要是惹我生氣,就離我遠點,知道嗎?”


    楚璃怕他會控製不住傷了雲瑾。


    雲瑾心裏澀澀的,想靠近楚璃,可是他身上的血腥味又太濃,一時沒忍住,捂著鼻子掙開了他。


    楚璃:……


    所以說,這個女人永遠都是那麽煞風景,楚璃聽到了自己捏碎骨頭的聲音。


    “你把馬給殺了?”楊北峰好不容易才沒笑不出聲,語調有些別味。


    楚璃無奈地勾了勾嘴,對楊北峰點了點頭,又對表情奇怪的慕塵然說道:“這兩人,弄醒吧。”


    慕塵然心裏悶得慌,微微點頭。


    然後楚璃又對呆若木雞的董媛惠說了句:“多謝。”就走向了他們的馬車,去換衣服,順便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麽。


    雲瑾吸了幾口新鮮空氣,也對董媛惠甜甜一笑:“謝謝你救我,董小姐。”


    董媛惠笑得勉強,她還沒有從剛才楚璃的冰凍千尺之中走出來:“不,不用謝。”


    “哇。”那邊嬰兒吃不到奶,餓得又是一陣大哭,引起了這邊幾人的注意力。


    雲瑾見楚璃從都到腳都換了生幹淨的衣服,連忙跑了過去:“他們都是什麽人?”


    這時,慕塵然也直接命人用水撲醒了白月嬋主仆,白月嬋好像受了點傷,倒在地上起不來,白碧靈哭哭啼啼地爬去扶她。


    慕塵然看都不看,走到了暴徒跟前,厲言問道:“你們是什麽人?為什麽要偷襲我們?”


    道路兩旁有一大片蘆葦蕩,也許是之前大家都被雲瑾說的治水辦法所吸引,沒有注意到蘆葦蕩中還藏著人。這七八個蓬頭垢麵的人見白月嬋香車寶馬十分富貴,才動了搶東西的心思。


    現在被這麽多侍衛壓著,慕塵然又人高馬大的,嗓門大,這麽一吼,險些將那婦人嚇暈。


    一個看不出年紀的男人,也是他們之中唯一會些拳腳功的人,代頭開了口。


    “我們……我們是逃荒至此的難民,本想著家鄉遭了天災活不下去了,便到這富庶之地來討口飯吃。誰知道一路上所到之處也都是民不聊生,我們實在沒辦法,隻能啃樹皮,挖野菜裹腹。可是大人受得住,孩子受不了,這娃一歲都沒到,瘦得隻剩一副架子骨了。”漢子抹了把淚,又道:“實在是受不住了,看到各位爺錦衣華服,怕再這樣下去這娃都熬不過今夜,這才起了那不該有的心思。各位大爺小姐行行好,我們不想傷人的,我們就想搶點東西吃,求各位大爺小姐饒命啊。”


    說著,其他人也都低低地抽泣起來。


    楚璃抿著嘴不做聲,隻是將雲瑾護在了身後。


    南宮瑉看著跪都沒力氣跪的一群人,手一揮,侍衛們收起了兵器。


    “聽你的口音像是讀書人,你們是哪兒人?”


    漢子道:“小人家住落雲縣,在鄉裏,是個秀才。”


    “怪不得。”南宮瑉道。


    慕塵然:“落雲縣是今年受災最嚴重的一個縣,怎麽,當地衙門沒有撥款救災麽?”


    那漢子聽了這話髒兮兮的臉上便露出了幾分憤懣之色:“朝廷的那些救災物資全都進了貪官汙吏的口袋,分到我們百姓頭上就是碗清湯寡水的米湯。即使這樣,也不過是每天施粥半天,根本是杯水車薪,做個樣子,三日就停了施粥。官府,哪會管我們百姓死活?”


    “不可能。”南宮瑉叫道,“今年父……朝廷明明撥了百萬兩銀子用於賑災濟貧,我記得濟州分得最多,落雲縣是濟州下麵的大縣,怎麽可能沒有賑災款項。”


    漢子苦笑:“這位爺,小人方才說了,銀子是有的,但花在我們這些災民身上的就不知道打了多少折扣了。每次洪澇旱災,死的都是窮苦的百姓,卻養活了一大批的蛀蟲敗類。嗬嗬嗬,朝廷年年增加稅賦說是用以治理大水,實際上百姓的血汗錢全進了那幫子蛀蟲的口袋裏。什麽修河道堆大壩,當權者恨不得天天有天災人禍,這樣他們才能發種喪盡天良橫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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