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 趁著慕容泓午睡,懌心急匆匆地回到西寓所。


    嘉言正趴在床上哭,前兩天還圍著她鞍前馬後的宮女卻一個都不見。這就是宮裏人的現實。


    “傷處上藥了麽?”懌心在床沿上坐下,輕聲問道。


    嘉言聽見她的聲音,別過頭去向著床裏,不理她。


    懌心有些難堪地沉默了一下,問:“你可是怪我在殿中沒為你求情?”


    嘉言不語。


    “你捫心自問, 當時那種情況下, 我求情能有用嗎?陛下甚至連辯解的機會都不給你。”懌心道。


    嘉言抽噎著, 始終不開口。


    “挨了十杖覺得丟人麽?可你別忘了, 我早就挨過了。”


    “這是要來跟我翻舊賬,提醒我你我之間一向都是我欠你,你不欠我?”嘉言忽然回過臉來,語氣頗衝道。


    “你怎麽這樣說話?我跟你翻舊賬有什麽好處?我隻想讓你明白,形勢比人強,以現在的情況來看,要在甘露殿好好呆下去, 就必須去討好長安。”懌心道, “你當我不知道你為何針對嘉容?可趙三公子已經那樣了,將來能不能好還是個未知數,你為了他針對嘉容有意思麽?”


    “可讓她洗衣服的主意不是你出的嗎?出事了你倒一言不發了。”嘉言哭著道。


    懌心蹙著眉道:“是我出的主意沒錯,可我也是看出你要對她下手,恐你不知輕重,才給你出了這麽個主意。我哪兒知道事情最後會發展成這樣?”


    “你總是有理的!”嘉言別過臉去。


    懌心歎了口氣, 也不與她爭辯,隻道:“陛下已經卸了你的差事,罰你去打掃淨房。甘露殿所有宮女都罰一個月例錢。”


    嘉言哭聲一止,不可置信道:“罰我打掃淨房?”


    “打掃淨房還是其次,最要緊的是甘露殿所有宮女都罰一個月例錢。長安受寵,嘉容又是長安要保的人,宮女們不敢把氣撒在這兩個人頭上。這也就意味著,如果你翻不了身,所有人都會視你為敵。以後的日子會是怎樣,不用我說你應該也能想象得到吧。”懌心道。


    嘉言咬唇。


    “我還要去甘露殿當差,不能久呆。你好好養傷,別胡思亂想,看陛下哪天心情好,我會替你求情的。”懌心說完就離開了。


    嘉言看著她消失在門外的身影,眼裏閃動的淚光漸漸凝聚起來。


    有些話第一次聽到的時候不以為然,然而一旦有合適的契機觸發,便猶如毒藤一般從人的心底最深處竄了出來。


    “……若是你和嘉行都倒黴,得利的會是誰?”


    “……若不是做出一副為你著想的模樣,你又如何會這般信任她,對她言聽計從?”


    “……也不枉費你們費盡心思設計一場……”


    如今她和嘉行是真的都倒黴了,得利的是誰呢?


    費盡心思設計一場,又是誰設計的這一場,害得趙合中毒,嘉行身死?


    當初長安跟她說這些話的時候,她隻當長安是在挑撥離間,可如今看來,居然樁樁件件都被他言中。


    懌心,果然從一開始就是在利用她麽?


    如今趙合中毒,她想要出宮與他雙宿雙-飛的機會怕是渺茫了。可若要在這長樂宮好好地生存下去,不步嘉行的後塵,她又該怎麽做呢?誰能讓她東山再起呢?


    是夜輪到長安值夜,傍晚她回東寓所洗漱更衣,卻看到嘉容在她門前等她。


    見嘉容手中並沒有拎著包袱,長安有些訝異。她原本以為經過今早那一出,這姑娘肯定很快就會收拾包袱來跟她同住的。


    嘉容偶然間一抬頭,見了長安,當即歡喜地迎上去:“你回來了。”


    “你在等我?想我了?”長安一貫的不正經。


    “我是來感謝你的,今天早上,”嘉容想起當時情景,眼圈兒一紅,但好歹忍住了沒哭出來,“若不是你,我還不知會怎樣。”


    “早叫你搬來跟我一起住,你不聽啊,這回想明白了吧?”長安到她下巴上去勾了一指頭。


    嘉容垂著小臉,輕搖了搖頭。


    “你還不來?”長安問。


    嘉容抬頭看著她道:“我知道住到你這兒來不會有人欺負我,也知道就算跟你睡一張床上你也不會對我怎樣。可是,我不能來。”


    “為何?”


    “設身處地,如果贏燁跟別的女人同住一屋,同睡一張床,就算他是迫於無奈,就算他什麽都沒做,但我還是會不開心的。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我不能讓他不開心。”嘉容認真道。


    “大姐,別這麽天真了好不好?你在這兒為他守身如玉,說不定他在那兒早就左擁右抱了。”長安一見她這癡情的模樣就來氣。


    “不會的,你不用再說了,即便你說一萬遍,我也不會相信你的。我相信他。”嘉容堅定道。


    長安搖頭歎道:“唉,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視智商於無物啊!”


    打發了嘉容,長安一邊在屋內洗刷刷一邊想:愛情特麽的到底是個什麽東西?怎麽就能讓人對另外一個人相信成這樣?上輩子沒體驗過愛情,莫非就是因為她不能全然地去相信另外一個人?可是人又怎能相信別人勝過相信自己呢?這世間自然是自己最值得相信,任何為了旁人委屈自己的事情,那都是不應該做的!除非形勢所逼。


    就如她現在,她欣賞鍾羨,可那也僅是欣賞而已,像是欣賞一件漂亮衣服,一件漂亮首飾一般。做到極致也不過是占有,絕不會有將他珍藏於心甚至視他重於自己的那一天。


    與慕容泓的關係則更為簡單,合作罷了。他是老板,她是員工,她現在奮力打拚陪他創業,隻求將來局麵打開之後她能成為一個擁有原始股的高層管理人員而已。如果慕容泓給不了她想要的,她也會扭頭就走毫不留戀。


    利己主義,沒錯,這就是她活了兩輩子都無法拋開的利己主義。在任何環境下,第一謀求的就是對自己有利之事,除此之外,什麽感情什麽道義,都可以靠邊站。


    以愛情之名癡癡地無限期地等待一個男人?對不住,就算在順境中她都難以想象,更別說如嘉容一般在逆境中了。


    總而言之一句話,如果愛情就是這樣,那愛情果然不適合她這種人啊!


    入夜,長安來到甘露殿內殿時,慕容泓正獨自坐在窗下弈棋。


    如今兩人已經足夠默契,所以他很早之前就不拉著她陪他下棋了。大多數時候,他都是自己跟自己下,下著誰都看不懂的棋局。


    雖然他每天的棋局都不一樣,但長安多少還能看出一點規律。黑子基本上就是代表的他自己,白子代表他要對付的人。而今天的棋局,白子裏混進了一顆黑子,還有一顆黑子就白子的外邊,但已經挨得很近。


    他這是又要往那邊安插眼線麽?已經混進了一顆黑子,這讓長安聯想到太後那邊,呂英,不就是混進去的一顆黑子麽?


    雖然關於此事慕容泓什麽話都沒對她說,然而,就憑呂英的那份投名狀,他若真敢去投靠太後,除非他活膩味了。


    那麽,這個快要進去的黑子,指代的又是誰呢?


    “你要的消息,在那兒。”慕容泓眉眼不抬地指了指內殿的小書桌。


    長安走過去,發現桌上放著一封信函,抽出信紙來看著看著,眼睛就亮了。


    李儂父子都是基佬,可為了掩人耳目,李儂妻妾成群。這成群的妻妾成天獨守空房難免寂寞難耐,於是便花樣百出地去勾搭男人。李儂表麵睜一眼閉一隻眼,背地裏卻暗戳戳地觀察他的妻妾們勾搭回來的都是些什麽貨色。若遇著好的,那男人就倒黴了,前腳剛艸完人家老婆小妾,後腳就被人家老公拖進房裏去艸。而且把柄抓在人家手中,為了保命,很多男人都隻能長期屈從在李儂的淫威之下。整個李府可謂淫-亂不堪。


    得此消息,長安略一思索,一個計劃就在她腦中成型了。她快步走到慕容泓的棋桌旁,興奮道:“陛下,鴻池的荷花都開了,您不舉辦一場‘荷風宴’麽?”


    慕容泓側眸看她,目若點漆瑩瑩泛彩,問:“你欲何為?”


    長安伸出細細的爪子,將在黑子陣地中的一顆白子拈了出來,扔到一邊。又從對方的陣地中拿了一顆白子填進去,然後將白子陣地中的那顆黑子往空出來的棋格移了一步。


    慕容泓細細思量一番,點頭道:“可行。”


    長安彎起唇角。


    慕容泓起身,伸展一下四肢,吩咐長安:“收棋。”


    長安彎起的唇角又耷拉下去,腹誹:就姐這軍師一般的人物,叫我做這等瑣事,不覺著大材小用?


    說起大材,長安又想起了龍榻下她的大財,最近諸事不順,是該看看她的大宅院和三千麵首來安撫一下她受創的小心靈了。


    作者有話要說:  難得早一次,還有一更~


    ps:本來應該寫上入下肉那個生動形象的cao,可惜會被河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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