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長安在掖庭詔獄的刑室裏。聽說是因為徐良之死那件案子發現了新線索,太後親自下令將他送去受審的。”褚翔去了一趟掖庭局,回來向慕容泓稟報道。


    慕容泓放下用了一半的黃芪粳米粥,問:“什麽新的線索?”


    褚翔道:“聽聞在長安房裏搜出了她加害徐良的證物,而長壽則是證人。”


    慕容泓接過懌心遞來的帕子掖了掖唇角,道:“你去盯著,別讓他們對長安動刑, 但也別過早介入。”


    “是。”褚翔轉身出去。


    詔獄刑室, 長安注目於那些瓶瓶罐罐, 眉頭微蹙麵色凝重。


    郭晴林將她的表情盡收眼底, 開口道:“徐良之死,仵作驗屍結果表明,他的確是溺死,然而在水中卻無掙紮跡象。很顯然,能造成這一結果的隻有一個解釋,那就是,他在落入水中之時已經失去了行動能力, 或者說, 失去了意識。雜家知道,有一種藥粉,人隻需吸入少許,便會昏聵無力任人擺布。”他微微側身,示意身後那人將托盤端至長安麵前,接著道:“安公公, 事已至此,我看你還是老實交代為好,也能少吃點苦頭。說吧,是哪一瓶?”


    長安自瓶瓶罐罐上收回目光,看著郭晴林,誠懇道:“郭公公,憑心而言,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郭晴林眉頭一皺,一旁的掖庭獄丞急於表現,當即問道:“郭公公,要不要用刑?”


    郭晴林一抬手,道:“這才剛開始呢,看看安公公這小體格,若動了刑,後頭還能審嗎?去提個死囚來。”


    很快一名死囚被帶了過來,郭晴林對掖庭獄丞道:“去,一瓶一瓶地試,直到找出那種讓人吸入少許便會暈倒的藥粉為止。”


    掖庭獄丞猶豫道:“可是,這裏麵會不會有毒-藥?”


    郭晴林橫他一眼,道:“廢話!否則要你提死囚來做什麽?”


    掖庭獄丞忙喏喏地過去試藥。


    郭晴林又對一直站在旁邊的長壽道:“長壽,你說過,徐良出事那日你看到他與長安撞了一下,是不是?”


    長壽抬眸看長安。


    長安也看著他。


    那日她去丞相府探望趙合,帶他同去了。事後從其他三名捧禮太監口中得知,在趙府,他曾以如廁為名出去過一段時間。加上這段時間他的安分守己,如不出所料,他當是已經和丞相府那邊的人勾搭上了。


    人在有退路的時候,是很難不顧一切豁出去的。


    “回郭公公,奴才並未看到他撞徐公公。”長壽垂下眸對郭晴林道。


    “上次的口供中,你分明供述親眼看到他撞了徐良。”那名被試藥粉的死囚不斷地在打噴嚏,郭晴林有些不耐煩道。


    長壽道:“上次是因為剛剛目睹徐公公溺死,奴才一時緊張記差了。其實奴才隻看到長安與徐公公站在一起說話,聽徐公公語氣不善,所以才會下意識地認為長安撞了徐公公。”


    郭晴林看他半晌,顧左右道:“把他綁凳子上去。”


    長壽大驚失色,叫道:“郭公公!”


    郭晴林冷笑:“徐良死之前隻接觸過你們兩人,能對他下手的,不是他就是你。當然,也不能排除你倆沆瀣一氣協同作案的可能。”


    這時掖庭獄丞已經將所有瓶瓶罐罐裏的藥粉都試完了,一頭霧水地過來對郭晴林道:“郭公公,這些藥粉好像對人都沒什麽作用。”


    郭晴林回身看那死囚,果見他一臉粉末,正安然無恙地在那兒揉鼻子。


    他猛然回過頭來看向長安,長安一臉無辜,道:“花粉而已嘛,自然對人無害啦。”


    郭晴林在刑室中唯一的一把椅子上坐下來,道:“既如此,鄂中,你懂規矩,剩下來的事就交給你了。誰先鬆口,就先放誰下來。”


    鄂中領命,一邊叫人往長壽的老虎凳上加磚頭一邊走到牆邊挑選刑具。


    “哎哎,別拿鞭子,雜家怕鞭子。”長安見他要拿鞭,忙扯著嗓子嚷嚷道。


    鄂中回頭看郭晴林,郭晴林看著長安微微笑,道:“好,好歹雜家與安公公也算相識一場,選擇刑具的這點自由還是可以給的。”


    鄂中聞言,便問長安:“不知安公公中意哪種刑具?”


    長安訕笑,道:“雜家又沒有自虐傾向,豈會中意哪種刑具?雜家哪種都不中意。”


    “啊!郭公公,饒命!啊——”一旁的長壽慘叫起來。


    長安轉頭看去,見他上半身被綁在架子上,腿被綁在凳子上,腳跟下卻被墊了三塊磚,而且獄卒還正在給他墊第四塊,那滋味……不知這廝能熬多久。看來不能用拖延戰術了,不能指望慕容泓得到消息會來救她。


    “安公公,瞧見了麽?拖延時間,對你可沒好處。”郭晴林閑閑道。


    長安咽了口口水,裝出被嚇到的模樣,白著臉對郭晴林道:“我選老實交代。”


    “說吧。”郭晴林示意一旁負責筆墨的刑事官準備記錄。


    “徐良之死我確實不知是怎麽回事,我要交代的是另一件事,即寶璐對陛下下毒的真相。不知太後感不感興趣。”長安道。


    郭晴林收起悠閑之態,坐直身子問長安:“你知道寶璐對陛下下毒的真相?”


    長安道:“自然。不過你若要聽,先停止對長壽用刑,再把我放下來。”


    郭晴林目光冷遂,道:“你沒資格講條件。”


    長安建議:“或許郭公公應該先去征求一下太後的意見。”


    “我想應該沒這個必要。”郭晴林站起身,自火盆裏拿出一根燒得通紅的鐵簽子,不由分說地向長安走來,眸中抑製不住地閃過一絲興奮的光芒。


    長安瞠目。想起長祿身上的傷,她立時想到郭晴林指不定就是個虐待狂,怎麽可能放過如此光明正大對人上刑的機會?不管她說什麽,最終他都會給她上刑。


    “郭晴林,你別亂來!我是禦前的人!”看著那通紅的鐵簽子離自己越來越近,長安心口砰砰亂跳,幾乎是外強中幹地叫了起來。特麽的本來想自救,沒想到遇著個不按套路出牌的變態!也是點背到家了。


    郭晴林唇角有些不屑地一勾,道:“禦前的人常換,沒什麽大不了的。”他目光在長安身上逡巡著,似乎在尋找下手的地方,口中淡淡道:“人呐,尤其是像安公公這樣聰明的人,還是在承受疼痛的時候說出來的話比較有可信度。這一事實,可是雜家通過無數次的嚐試才總結出來的。”


    他舉起鐵簽子,用通紅的那一端去挑長安的衣襟。


    感受到那股灼人的溫度,長安拚命將上半身往後仰去,看著郭晴林興致盎然的表情道:“郭晴林,你想清楚了,除非你今天就在這裏弄死我。否則的話,今天你碰我一下,改日我必百倍奉還!”


    長安說這話本來是想將郭晴林的理智拉回一些,沒想到他聞言眸中光芒大盛,甚是期待道:“等你。”說著,那通紅的鐵簽子就向長安的胸部探了過來。


    長安自知麵對這個變態自己是在劫難逃了,正閉著眼咬著牙準備忍痛,刑室的門忽然被人一腳踹開,接著傳來褚翔的大喝聲:“住手!”


    甘露殿,慕容泓收回投注於窗外的目光,算算時辰也該差不多了,於是喚過懌心道:“去叫劉汾進來。”


    劉汾進來後,慕容泓對他道:“去,代朕替長安向太後求個情,就說,誰手下沒兩個做事不規矩的奴才呢?請太後看在朕的麵子上,放了長安。”


    劉汾領命來到萬壽殿,向慕容瑛行過禮後,道:“太後,陛下命奴才來替他向您求情,請您看在陛下的麵子上放長安一馬。”


    慕容瑛一邊手下不停地抄著佛經一邊道:“哦?陛下原話是怎麽說的?”


    劉汾瞟一眼站在慕容瑛身側的寇蓉,道:“陛下說,誰手下沒兩個做事不規矩的奴才呢?”


    寇蓉被他那極具針對性的一眼瞟得又氣又怒,又不便發作,隻能暗自忍耐。


    慕容瑛懸著的手腕微微一頓,便擱下筆,看著劉汾問:“陛下就說了這一句?”


    劉汾道:“是。”


    “好了,哀家知道了,你回去吧。”慕容瑛道。


    劉汾出去後,慕容瑛站起身,到一旁宮女捧著的銀盆裏淨了手,對寇蓉道:“看見了吧?”


    寇蓉俯首道:“陛下這一手四兩撥千斤,玩得極好。”


    慕容瑛冷笑道:“誰說不是呢。哀家料到他不會放著那小太監不管,畢竟人才難得。哀家想過他會從你或者郭晴林身上做文章,來逼哀家和他交換。甚至利用外臣對哀家施壓都有可能。哀家隻想知道他對咱們這邊的情況到底了解到什麽程度,抑或,外朝到底有哪些大臣是可以供他驅使的。可是你看,簡簡單單卻又意味深長的一句話,真真是四兩撥千斤,還正撥在了點子上。因為哀家不敢賭啊,郭晴林跟了哀家十幾年,而你則更久。為了一個入宮一年不到的小太監,將你倆置於險境之中,不值。”


    寇蓉忙道:“多謝太後眷顧,日後奴婢辦事必定更加小心,不留首尾。”


    慕容瑛微微眯起眼,道:“好在此番也並不是一無所獲。你馬上派人去掖庭局通知郭晴林,放人。”


    作者有話要說:  唉,本來是3號的二更,被烏梅弄成了4號的一更……成就感蕩然無存。


    好在這個點應該沒有親在修仙了吧?悄悄爬走……


    ps:為什麽親們會以為是長祿出賣了長安呢?他即便有這個能力,但是難道他在出賣之前不會去想後果麽?慕容泓是什麽人?即便他不保長安,難道就能放過出賣長安的人?所以事情並不是像親們想的那樣簡單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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