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長信宮萬壽殿。


    燕笑在內殿門外輕聲道:“太後,郭晴林求見。”


    慕容瑛側過臉看一眼身邊人,見他仍熟睡,便輕手輕腳地披衣起來,去到外殿。


    內殿門剛剛關上,床上的張昌宗便睜開了眼。


    外殿,郭晴林向慕容瑛行過禮, 開口便道:“太後, 鍾羨所中之毒, 奴才能解。”


    慕容瑛不以為意道:“哀家自然知道你能解, 否則,我也不會讓王咎去向鍾羨下毒。”


    郭晴林愣住。


    慕容瑛眼風往內殿門那邊一飛,郭晴林立馬心領神會,於是配合著問道:“太後,您為何要讓王咎向鍾羨下毒?”


    慕容瑛道:“這老家夥在朝中一向滑不丟手獨善其身,不逼他一逼,怎能徹底看清他的立場。如今好了, 有了這一遭, 可以放心地把他收入哀家的陣營了。”


    郭晴林俯首道:“太後英明,奴才佩服。那鍾羨的毒,是否要解?”


    “自然要解。一個人若是對未來完全失去了信心與希望,可是什麽事都做得出來的。對於鍾慕白而言,鍾羨,就是他全部的信心與希望。你明天一早就出宮去太尉府, 為鍾羨解毒。”慕容瑛道。


    “是。”


    郭晴林出去後,慕容瑛回到內殿,張昌宗還在床上睡著。她將他推醒,道:“時辰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哦。”張昌宗迷迷瞪瞪地坐起身,磨磨蹭蹭地穿好衣服,一臉未睡醒的模樣告退出去了。


    慕容瑛冷眼看著他消失在殿門處,暗思:接下來,隻要看王咎那邊有何動靜,便能知道此人到底是何人安插到她身邊的了。


    深夜,太尉府秋暝居鍾羨的臥房內。


    禦醫們到底沒能拿出治療鍾羨的方案,隻能先給他服了湯藥讓他昏睡過去,以免他狂躁之下繼續自傷。


    鍾夫人已經被勸回去休息了,鍾慕白還守在鍾羨房裏。


    這注定是個無法入睡的冬夜,鍾慕白手扶額頭,有些心力交瘁的坐在麵對鍾羨床榻的桌旁,滿耳隻聞外頭竹林在夜風中婆娑起舞的沙沙聲。


    良久,這單調的沙沙聲中忽然摻入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鍾慕白睜開眼看向外間,果不其然,有人在外頭一邊扣門一邊焦急道:“老爺,出事了。”是鍾碩。


    在外間守夜的仆從趕緊開了門。


    鍾碩走到裏間對鍾慕白道:“老爺,剛剛端王府那邊傳來消息,說是端王遇刺了。”


    鍾慕白一驚,站起身對他道:“看好少爺。”言訖大步出門而去。


    偌大的端王府燈火通明,於深夜裏一片暗沉的街道上看去十分搶眼。


    聽聞鍾慕白來了,端王府護衛統領梁世佑急忙迎出府來。


    鍾慕白沉著臉,一邊往府內走一邊問:“端王如何?”


    梁世佑道:“幸而發現得早,端王無礙,隻貞妃受了重傷。”


    鍾慕白一路來到後院,見院內並排擺著六具屍首,問:“沒留活口?”


    “回大人,這幾人都是死士,除了一人是在與屬下等打鬥時被殺死,其餘五人都是眼見脫身無望,服毒自盡的。”梁世佑道。


    鍾慕白蹲下-身來拿火把照了照其中一人的臉,果見其人牙關緊咬唇角一縷黑血。


    “這幾人的屍首屬下也已仔細檢查過了,並未發現任何可以證明他們身份或來曆的線索。”梁世佑補充道。


    “端王府守衛森嚴,這幾人是如何進來的?”鍾慕白問。


    梁世佑道:“大人這邊請。”


    鍾慕白跟著他來到院子最西麵一處養蓮的水缸後,赫見地上一個洞口。


    “地道?”鍾慕白皺眉。


    梁世佑道:“正是。屬下派人沿著這地道下去看了,地道的另一個出口在後街上的一家糧鋪裏。從街道上走,糧鋪與端王府相距甚遠,但若從地底下打地道過來,直線距離不到一百丈。”


    鍾慕白聞言,回身看向院中的那六具屍體,眸中閃過一絲疑惑。


    今天鍾羨中毒,他羈留府中未能來端王府巡視,而端王府今夜卻正好進了刺客。這兩者之間是否有關聯?


    這樣精確的選址,這樣周密的布置,六名死士的代價,沒道理隻傷了貞妃而端王卻安然無恙,她們母子二人可是同居一殿的。


    “當時到底什麽情況,你細細說來。”鍾慕白轉身往端王所在的安禧殿走去。


    梁世佑跟在他身側,邊走邊道:“當時巡邏的侍衛聽到安禧殿那邊有侍女尖叫,趕過去一看,發現殿內闖入了兩名刺客,守門的兩名太監及殿內伺候的三名侍女均已遇害,貞妃受了重傷倒在地上,端王藏在床上的被褥中。而另外四名刺客是後來的。”


    說話間兩人已來到安禧殿前,梁世佑加派了人手在殿前守衛。殿內的屍體都被抬了出來,仆役們正在擦拭地磚上的血跡。


    鍾慕白看了眼地上太監與宮女的屍首,傷口均集中在脖頸與心髒處,刀刀致命,無一處多餘的傷痕,證明這些刺客都是訓練有素的。


    殿內,貞妃躺在床上,端王站在床前哭,而府裏的大夫正在一旁開藥方。見鍾慕白來了,除了端王慕容寉之外,其餘人等慌忙行禮。


    “貞妃傷勢如何?”鍾慕白問大夫。


    “回太尉大人,貞妃娘娘腹部中刀傷勢嚴重,下官隻能暫時將血止住,還望大人能速派人去請太醫院的禦醫前來診治。”那府醫道。


    鍾慕白聞言,一邊派人去宮裏延請禦醫一邊吩咐梁世佑:“將端王帶去別殿,好生護衛。此事定要徹查到底。”


    梁世佑領命。


    次日一早,慕容泓正在用早膳,郭晴林來到內殿向他稟道:“陛下,奴才剛得到消息,昨夜端王府進了刺客。”


    慕容泓執筷的手一頓,問:“端王怎樣了?”


    “聽說端王無恙,貞妃受了重傷。”郭晴林道。


    慕容泓默了一刹,突然手捂胸口麵露痛苦之色。


    “陛下!”長安與長福忙上前扶住他,見他委實不能支持,便扶他到榻上躺下。


    郭晴林見狀,忙派人去請禦醫過來。


    “都出去,朕想一個人靜靜。”在榻上躺下後,慕容泓白著臉道。


    眾人退出內殿。


    長安關上殿門,滿腹狐疑,平時也不見慕容泓對端王有多關心啊,怎麽一聽說他遇刺就這樣了?更何況端王還沒受傷。可若說他是演戲,觀他麵色又不像。演技再高,也不能瞬間讓自己的臉白至透明吧……


    “長安。”


    長安正想不明白,郭晴林在一旁喚她。


    “郭公公有何吩咐?”長安笑著靠近他,鼻端卻沁入一絲似花似藥極為清新的味道。這味道長安再熟悉不過,因為她自己這兩天也正用著呢,這是丹參川穹膏的味道。


    長安心中一動:這郭晴林身上有傷?


    “我要去太尉府為鍾公子解毒,殿裏的事就暫且交由你負責。”郭晴林看著眼前這個小太監,那雙長眸弧度倨傲,其中精光又盛,一看就不好控製。


    “是,郭公公您放心去吧,這裏奴才自會照料好的。”長安對於郭晴林能解鍾羨之毒有些驚訝,但也沒表現出來。


    郭晴林走後沒一會兒,禦醫來了。長安便又跟著禦醫去了內殿。


    慕容泓沒什麽大事,不過突受刺激氣血兩逆造成心口絞痛罷了,喝兩貼凝神安心的湯藥便能好。


    禦醫走後,長安獨自趴在榻沿邊上看著慕容泓。


    慕容泓側過臉看她一眼,見她滿眼憂慮,他失了色的唇角微微一彎,道:“別擔心,朕好得很。”


    長安:“您的臉色可不是這麽說的。”


    慕容泓收回目光看著帳頂,道:“真的。到今天,朕這場罪,才算沒有白受。”


    長安想了想,問:“您的意思是說,您此番以身試毒的真正目的,達到了?”


    “這是最後一次。從今後,他們這些魑魅魍魎,在朕的眼中,將再也無所遁形。”慕容泓閉上眼以平複心中仍激烈翻湧的情緒。少傾,他再次側過臉,對長安道:“朕方才早膳沒有吃飽,待會兒你去廣膳房吩咐他們重新做一份過來。從今天開始,朕每天都要比之前多吃一點。”


    “在變成胖子之前。”長安一本正經地補充道。


    慕容泓失笑,眸光溫軟,道:“嗯,在變成胖子之前。”


    下午王咎照例來甘露殿向慕容泓匯報廷議情況,提及端王慕容寉遇刺之事時,王咎道:“因貞妃重傷,不能照顧端王,是故丞相提議將端王暫且送往太後宮中,由太後代為撫養。”


    “眾位卿家可讚成這一提議?”慕容泓問。


    王咎道:“縱有那心存疑慮的,因無它法可代替,又如何能反對呢?”


    慕容泓點頭道:“目前有資格撫養端王的確實隻有太後了。關於此事,鍾太尉是何態度?”


    王咎道:“鍾太尉因家中有事,今日上午並未參加廷議。”


    作者有話要說:  烏梅知道親們看到這一章可能又要不懂了,等以後再解惑吧,(*  ̄3)(e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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