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天蒙蒙亮,長安來到安置那十八個人的房間。


    推開門一看,一邊鋪上睡了兩個人,一邊鋪上睡了九個人,還有七個人不知所蹤。


    長安也沒吭聲,但她推門的聲音已經吵醒了一部分人。被不聞不問一個月後,這些人再次看到長安, 一時都有些反應不過來了。


    鬆果兒就在那九個人一個沒少的房間內, 見長安露了下臉, 他忙穿衣起床來到門外, 一臉巴結地跟長安套近乎。


    長安側過臉看了他一眼,這廝看樣子也就十四五歲的模樣,說話行事與長祿有那麽一點兒像,但比長祿多了些精明圓滑的市井味兒。


    有了長祿的教訓,長安對這些小太監已經完全關上了心門。自顧不暇的境地,無謂再為別人的悲劇去難過。


    “知道旁邊少了的那七人幹什麽去了?”長安負著雙手,問。


    鬆果兒道:“他們跑圈兒去了。”


    “哦?那你怎麽不去?”


    “奴才這體格奴才自己清楚, 就算跑斷腿也做不了拔尖的那幾個。但是奴才反應快, 到時好生練一下球技,做個接球傳球的散立大約還是可以的。”鬆果兒道。


    “你倒是會為自己定位。”長安瞥他一眼。


    鬆果兒討好地笑道:“最後還不是要看安公公您如何安排嘛!”


    長安沒再應聲。不多時,袁冬帶著六個人跑步回來,見長安站在那兒,忙上前行禮。


    “跑了多遠呐?”長安問。


    袁冬道:“回安公公,繞淨身房八圈。”


    長安點點頭。


    此時房裏那些睡懶覺沒跑步的人自然也都出來了, 長安既未對袁冬等人予以誇獎,也未對偷懶之人予以懲戒,隻道:“都去領早點吧,用完早點,雜家帶你們去含章宮鞠室練球。”


    都是苦出身的人,吃東西狼吞虎咽的,一張餅一碗粥幾口就吃完了。


    長安帶著他們繞到鴻池邊上的一座三層小樓前,這座小樓原名秀樾樓,原是皇帝賞荷之處。長安覺得此處用來做東廠的辦公地點挺好的,一來此樓一麵是水三麵空曠,免去了被人竊聽之憂。二來這樓有三層,樓上用來放卷宗資料什麽的也比較方便。


    她自己選好地方後,就去跟慕容泓說:“陛下,奴才把您的禦寶掛在秀樾樓了。”


    慕容泓聽說最後掛的是他那副字,得意之下也就不在乎她將那副字掛哪兒了。於是長安順理成章地霸占了秀樾樓。


    當然,跟慕容泓通過氣後,她就把秀樾樓的匾額給摘了,換上了東廠的匾額。


    眾人見長安將他們帶到這座樓前,都有些莫名所以。


    “認識這匾額上的字麽?”長安回身問他們。


    眾人不約而同地搖了搖頭。若有錢讀書,大約也就不會來宮裏做太監了,如長壽那般的畢竟是個例。


    “不認識也不打緊。雜家不過想告訴你們,雖然你們是被雜家挑過來的,但你們並非不可替代。若是你們之中有人表現不好,雜家會將他退回淨身房去,重新挑人過來取代他的位置。除非,你們入了這座樓,那在雜家這裏的位置,才算真正的不可取代。”長安道。


    眾人聞言,都仰頭重新打量那座樓。宮裏的樓,自然比外邊的更精致華麗,但是進去這座樓地位才不可替代的話,顯然賦予了這座樓另一重不可言喻的神秘色彩。


    “蹴鞠隊,是陛下讓雜家負責組建的,但雜家平日裏要在甘露殿當差,沒工夫看著你們。袁冬,從今日起,這十七人都由你代替雜家督導管理。若有緊急事務,可去甘露殿前找雜家匯報,若無,每月的月半和月末,來此樓中向雜家做一次匯報。”長安道。


    袁冬愣了一下,隨即畢恭畢敬地行禮道:“奴才遵命。”


    這下不曾跟著袁冬出去晨跑的人都有些心裏沒底起來。


    鬆果兒眸光複雜地看了眼袁冬,終究沒敢將不甘心的情緒表露出來。


    這就是長安這幾個月來觀察郭晴林學到的用人之道的一點皮毛。她發現郭晴林對手下當差的管理完全就是放養模式,除非有不得不賞的大功勞抑或不得不罰的大過失,否則一般都是有功不賞有過不罰。


    但是,隻要有提拔的機會,他肯定會提拔手下表現最好的那個。得到提拔的人知道自己為何得到提拔,也就等於知道了郭晴林喜歡什麽樣的人,討厭什麽樣的人。於是那些原本表現不好的人根本用不著郭晴林自己動手去罰,被提拔的那個人自會將他們收拾得服服帖帖。因為被提拔後,獨善其身已不是他表現好的方式,管理好受他管理的人,才能算是表現好,才能獲得下一次的提拔機會。


    以最省力的方式達到最和諧的管理效果,所以郭晴林才能身兼數職卻整天一派悠然地優哉遊哉。


    長安覺得這是可取之處,於是便運用到了她的蹴鞠隊上,且看效果如何。


    離開鴻池,長安將人帶到含章宮鞠室,交給慕容泓指派的蹴鞠教練俞文海,讓袁冬負責在訓練結束後帶眾人回長樂宮。


    出了鞠室,她本想回甘露殿的,走著走著,居然又鬼使神差地走到了明義殿。


    國子學如今仍設在這裏,鍾羨與趙合都沒來,然而人卻不少反多。聽聞,有幾位世家公子是新加入的。


    這算是世家態度的一個轉變麽?當初因為根本沒將慕容泓放在眼裏,又或者,篤定他的帝位坐不長,所以才不讓世家子弟進宮讀書進而讓慕容泓有接近拉攏的機會。


    而如今,慕容泓連封七王,外朝鍾慕白的影響越來越大。雖然鍾慕白對慕容泓不見得有多恭敬,卻也沒有明顯的反意,加上鍾慕白的獨子鍾羨與慕容泓關係匪淺,讓他們覺得局勢有些複雜難測了,所以才派自家子弟接近慕容泓一探究竟不成?


    隻可惜慕容泓自病體痊愈後,一次也未踏足明義殿。不過想來兩天後的上巳節,這些人應該都會受邀陪同慕容泓前去粹園踏春吧。


    次日,丞相府世安苑,趙合將拐杖一扔,在房中踱了幾步後,信步走出房門。


    “太好了,三爺能走了!恭喜三爺賀喜三爺。”一旁的丫鬟小廝連聲祝賀。


    趙合得意地抬了抬腿,道:“他娘的,還以為這輩子就廢在床上了呢。那禦醫許晉到底有些本事。”


    “照奴婢說這是三爺您自己吉人自有天相,與禦醫有何關係?”近旁一美豔丫頭嬌聲道。


    趙合伸手就去她臉上刮了一指頭,道:“就你會說話。”想起明日上巳節長安答應會帶嘉容去粹園見他,他心中一陣激動,吩咐丫鬟道:“快去把爺新做的那兩身衣裳都找出來,爺要挑一身最好看的穿上明日去粹園踏春。”


    “依老朽看三爺還是不去為好。”耳邊忽突兀地傳來一道老頭的聲音。


    趙合回身,看到正從院門處向他走來的孟槐序時,不由驚訝地瞪大了眼。


    去年他派人刺殺孟槐序,後來那些刺殺的人回來說因為有人插手刺殺失敗了。但孟槐序從那以後再未出現,他還以為這老頭被嚇跑了呢。沒想到過了這麽多個月後,他竟然又出現在他麵前。


    趙合驕橫慣了,雖是心中有鬼,仍蹙著眉頭一臉不快道:“孟先生,你不過是我爹的一個幕僚而已,管東管西管到我頭上,不覺得自己管太寬了?”


    孟槐序袖著雙手,掃一眼周圍,道:“三爺確定就這樣與老朽說話?”


    趙合嘴動了動,不悅地顧左右道:“你們都退下。”


    眼見人都走光了,孟槐序方緩緩道:“去年三爺派人刺殺老朽之事,老朽並未告訴相爺。”


    趙合心頭一顫,道:“我不知道孟先生在說什麽,我為何要刺殺你?”


    孟槐序冷笑道:“裝傻也是要分在什麽人麵前才能裝的,否則便成了真傻。五個月前三爺腿疾未愈,什麽事都要假人之手方能去辦,莫非你認為要查清那件事於我而言會有什麽困難?我不僅知道是你派人刺殺我,還知道,你為何要刺殺我。而這兩件事隻要有一件被相爺知道了,都足夠相爺將你軟禁到你成親為止,你信也不信?”


    趙合大怒,道:“你別忘了,當初可是你先插手我的事,我才會對你動手的。”


    “哦?那三爺不妨去讓相爺為你主持公道。”孟槐序不鹹不淡道。


    趙合語噎。


    過了半晌,他強行壓抑住怒氣,一甩袖子道:“你到底想怎樣?”


    孟槐序道:“若是三爺執意要赴明日的粹園之約,也可以。不過,你需答應為我做一件事來作為交換。”


    趙合眸光閃了閃,問:“何事?”


    孟槐序將攏在袖中的手抽出,攤開手掌,掌心靜靜地躺著一枚樣式古樸得有些笨拙的黃銅戒指。


    他道:“替我將此物帶進粹園。”


    作者有話要說:  嚶,昨天爆發了一下,今天又萎了,現實版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_^


    一直有親在問慕容泓到底什麽時候知道長安身份,烏梅說實話,烏梅不會明寫,親們自己體會吧。隻有鍾羨知道長安是女子身份的時候會明寫。哎呀呀,好想快點寫到鍾羨和長安下副本!o(n_n)o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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