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是麵對遂寧公主這樣的脾氣,趙淮的臉色也沒有半點不悅。


    沈長歌的位置距離遂寧公主他們並不算遠,所以她可以聽到他們二人的對話。


    見此一幕,沈長歌低聲對春花、秋月打趣道:“這駙馬爺的脾氣還真好。”


    春花:“那當然了,若非是趙駙馬爺這樣的脾氣,普天之下,誰能受得了遂寧公主?”


    遂寧公主似乎意識到有人在談論自己,便回頭看向沈長歌這邊。


    隻不過一個眼神,便可以瞬間將空氣凝固。


    春花立馬合上嘴巴,將頭埋得低低的,說實話,她有些懼怕遂寧公主。


    沈長歌見遂寧公主看著自己,便回之一笑。


    如果說葉玖最崇拜的人就是遂寧公主,那麽以她的個性,葉玖和遂寧公主應該是認識的。


    果然,沈長歌猜得沒錯。


    遂寧公主是認識葉玖的。


    這時候,遂寧公主自她座位上起身,慢慢走到沈長歌麵前,道:“葉小姐回來之後,我還沒有親自登門造訪,今日一見,倒是覺得你變了許多。”


    沈長歌揣測著,遂寧公主說話的語氣還算溫和,甚至透露著一種親切,這說明葉玖和她的交情還不錯。


    於是,葉玖也端著禮貌,回應道:“應該是我的錯,都已經回來這麽久了,卻沒有親自去公主府上拜訪。”


    趙淮見遂寧公主與沈長歌聊得開心,便也走了過來,問:“公主與葉小姐是舊相識嗎?”


    遂寧公主點了點頭,她眸中帶了幾分憂色,又對沈長歌道:“忘了同你介紹,這是我的夫君。”


    沈長歌捕捉到了遂寧公主眉宇間的憂愁,這分憂愁似乎是因為趙淮而生的。


    趙淮也感覺到了遂寧公主的不快,便給自己找了個借口,道:“公主,我先去和幾個同僚打個招呼。”


    趙淮是翰林院的學士,但並非隻是個書呆子,他是個聰明人,知道遂寧公主並不喜歡自己。


    等到趙淮離開之後,遂寧公主對沈長歌道:“葉小姐有時間嗎?我們出去走走吧。”


    沈長歌:“當然。”


    ......


    夜色涼人,月色如水。


    除夕之夜,萬家燈火通明,十分熱鬧。


    沈長歌和遂寧公主並排走在前麵,侍女們走在她們身後不遠處,持續跟隨著。


    走著走著,遂寧公主突然說了句:“我成親了,連自己都沒想到。”


    沈長歌起初有些愣著,但她很快反應過來了,問了句:“公主是不喜歡這門親事嗎?”


    “我哪有喜歡不喜歡的資格?”遂寧公主自嘲笑了笑,道:“曾經的我以為,自己永遠不會像別的女人那樣,將自己交付給一個男人,可終究......”


    沈長歌或多或少都知道了一些,遂寧公主和趙淮的親事是楚皇下的旨意。


    畢竟遂寧公主已經三十歲了,三十歲,在楚國已經是老姑娘了。


    遂寧公主收回眼神裏的失落,恢複成那一貫的空洞清冷,看向沈長歌,道:“所以葉玖啊,將我過去說過的話都當做空氣吧,別記著了,忘了。”


    沈長歌能夠感覺出來,遂寧公主和葉玖的交情不僅僅隻是相識,或許稱得上為朋友,她也要努力扮演好朋友這個角色。


    “好,我都忘了,從這一刻開始。”


    遂寧公主忽而抬頭,看著遠處的月亮,道:“我多希望可以回到十五歲那年,那年,沙場上的風刮得臉生疼,月光也最是明淨。可惜了,女子就該是皇上所說的,相夫教子、安度餘生。”


    其實,沈長歌根本就不知道遂寧公主曾經說過什麽。


    但從這寥寥幾句話當中,沈長歌能夠意識到,遂寧公主與別的普通女子不同,她向往自由,不願意一生被約束,她更想打破男女常規,真正實現女性的價值。


    可在這個男權當道的世間,這些根本不可能實現。


    縱然顧青鸞一身傲骨、一身勳章,最後也不過是被奪了兵權,成了這遂寧公主。


    公主這個身份不過是楚皇留給外人看的,表麵上看起來風光無限、尊貴顯赫,實際上隻是一隻被囚在籠子裏的金絲雀。


    沈長歌笑了笑,卻道:“其實,這皇宮裏的月亮和沙場上的是一樣的,隻是取決於人的心境罷了。真正的自由,無論身在何處,都不會被改變絲毫。”


    這一句話令遂寧公主醍醐灌頂一般,她似乎想通了什麽,“是啊,真正的自由,無論身在何處,都不會被改變絲毫......事實上,自始至終,我都不曾擁抱過自由,都是自己把自己困在囚牢裏麵,可笑、可笑至極......”


    遂寧公主笑著笑著,卻越發苦澀。


    無論是十五歲的時候,還是三十歲的時候,遂寧公主都在用各種條條框框約束自己,比如巾幗不讓須眉,所以她要求自己樣樣要做到不遜於任何人;再比如楚國不允許女子為將,所以她女扮男裝、先斬後奏,開創了女子為將的先河;後來,所有人都勸她擇一個良配而嫁,她不想像普通女子一樣相夫教子......


    一直以來,她都要給自己製定了各種條條框框,她不自由,從來都不自由。


    隻是她習慣性不去想罷了。


    沈長歌放眼望去,在燈火迷離之中,趙淮一身儒衣,站在回廊盡頭,臉上掛著溫和的笑意。


    她看向遂寧公主,道:“駙馬在長廊的盡頭等著公主。”


    “可我並不想看見他。”遂寧公主看見了,卻是裝作沒看見。


    沈長歌這一世看人的眼光很準,“其實我感覺得出來,駙馬很喜歡公主。”


    遂寧公主道:“那有什麽用?我並不喜歡他,這樣一個柔柔弱弱的書生,與我實在沒有共同話題。”


    沈長歌第一次當“媒人”,還有些不太習慣,“公主好武,駙馬善文,這一文一武正是絕配,隻要公主願意放下成見,試著去接納駙馬,你會發現他的好的。”


    遂寧公主凝了凝眉頭,道:“你別勸我了,我和這書呆子沒什麽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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