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薑堂主的發話,薑家營的莊門轟隆隆地打開,護莊大陣也撤去了。


    薑家這麽痛快,門外的四十多人反倒愣住了——這是進,還是不進啊?


    進去了,裏麵要設了大陣,還真不夠人家一鍋端的。


    “哈哈哈,”薑自承站在莊門口放聲大笑,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莊子都大開了,諸位不是等著我抬你們進來吧?”


    赤驥複直漲得臉色通,不過他側頭看一眼何供奉,硬生生將自己要說的話壓進了肚裏。


    他是火爆脾氣,可巫允厚是年老成精了,一點都不受對方激將——你希望我做什麽,我還就偏不做什麽。


    雖然他也知道,對方設局坑自己這一行人的可能性並不大,但是他一點都不想賭。


    於是他微微一笑,找出一番理由來,“景濤方才隕落,這麽多人貿然進莊,總是要打攪他的安寧,薑自承你出莊來一敘?”


    “出莊一敘自是無妨,”薑自承冷冷一笑,然後話頭一轉,“不過既然巫老祖你也知道,打擾了景濤老祖的寧靜,那你兩家每家派個人,先給老祖上一柱香吧。”


    巫允厚和赤驥複交換個眼神,遲疑一下,同時微微頷首。


    他們猜得到,這上香肯定有名堂,但是一家派一個人,搞清楚這名堂,還真是無所謂,家族子弟,關鍵時候要舍得獻身。


    當然,他們不會白獻身的。薑家敢下辣手的話,兩家有足夠的借口。合起來滅掉薑家。


    於是兩家各指派了一個一級靈仙,赤驥複特意叮囑旁人一句,“留影石,留影石!”


    他要記錄下,自家子弟進入薑家營的場麵。


    約莫二十分鍾左右,兩個靈仙又出來了,兩人麵色蒼白,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你們對我赤家子弟做了什麽?”赤驥複一見這副模樣。抬手一指站在莊子門口冷笑的薑自承,睚眥欲裂。


    風黃界的秘術,真的很多,能控製人魂魄的,也不是沒有。


    巫允厚略帶一點不屑地看他一眼,衝著回來的自家子弟輕聲發話,“十二郎。你還好吧?”


    “祭台上……祭台上,”十二郎哆裏哆嗦地發話,渾身也在顫抖。


    “十二郎,你站住說話,”一個三級靈仙沉聲發話,不許他靠近。同時一拍儲物袋,手上就多了一個圓環出來——十二郎若是再失常,他少不得就要先縛住對方了。


    十二郎聞言,倒是站住了,好半天。他才深吸一口氣,“那南……勒索的老匹夫。首級擺在祭台上,祭奠……”


    噝,巫允厚聞言,登時倒吸一口涼氣,“你沒看錯?”


    “我也不知道真假,還帶著麵具,”十二郎輕聲回答,“反正……看起來像。”


    另一側,赤家。


    何供奉冷笑一聲,對著赤驥複發話,“什麽看起來像?分明就是……若那老匹夫不死,他們敢擺這麽個人頭,豈不是自尋死路?”


    他能想到,巫允厚也不會比他慢太多,巫家老祖輕笑一聲,衝薑自承一拱手,“聽說殺景濤的凶手業已伏誅?真是可喜可賀。”


    “前夜將其斬殺於柏樹坡,”薑自承傲然回答,“你若不信,可自己進來看。”


    “這哪裏有什麽信不信的?”巫允厚的臉皮是極厚的,他微微一笑,“自承,你不是要出來跟我們談事嗎?你看……我們也去上香賠罪了。”


    薑自承笑著一拱手,“談事,自然是自勤長老的事,我隻管戰鬥!”


    說話間,薑自勤就從莊門旁邊現出身形,抬腿邁出莊子,他的身後,還跟著一個穿了長衫的人,臉帶麵具。


    麵具人的氣息,就是九級遊仙,沒幾個人在意,倒是何供奉多看了他一眼。


    聽說薑家為老祖複仇,斬殺了九級靈仙南宮錦標,赤驥複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跟對方打交道了,隻能指望巫家人了。


    巫允厚主動下了角馬,任人將馬牽走,然後對著薑自勤一拱手,笑眯眯地發話,“自勤,咱們也有多年沒見了。”


    “老祖為巫家後輩,一直在外奔波,自勤欽佩得緊,”薑自勤也笑眯眯地回答,“但是巫家一直拖欠薑家的靈石,我們已經不能忍了。”


    “巫家也是被那廝勒索了,”巫允厚歎口氣,苦笑著回答,然後一擺手,“這事好商量,倒是想問一句,不知何方高人,斬殺了那廝?可否引見一下?”


    “總是我薑家的淵源,”薑自勤笑眯眯地回答。


    “薑自勤,你別太過分,”巫家一個三級靈仙不幹了,“我家老祖,跟你家老祖是平輩論交的!”


    “聒噪!”一聲冷哼,那三級靈仙聞聲落馬。


    卻是薑自勤身後的麵具人,發了一道神識過去。


    然後麵具人冷冷地掃一眼,嘶啞著聲音發話,“三家主事人說話,誰要不懂大小尊卑,隨便插話……殺!”


    “是你?”巫允厚登時倒吸一口涼氣,這神識傷人,又是九級遊仙,讓他想起了一個人,“桃枝鎮那個?”


    “我家師弟極為英俊,我不如他,”麵具人嘶啞著聲音回答,“所以戴此麵具。”


    “敢問那老匹夫,可是閣下出手誅殺?”巫允厚再次抱拳,恭敬地發問。


    “螻蟻而已,”麵具人冷哼一聲,再不說話。


    巫赤兩家一大幫人原本氣勢洶洶,現在卻是噤若寒蟬——合著薑家真的得到了強援,那是能誅殺九級靈仙的高手。


    南宮錦標肆虐鬱州和積州,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此人的實力,誰不知道?


    當然,也有人不信,但是眼瞅著三級靈仙聞聲落馬,誰又敢跳出來嚐試一下?


    在這種情勢下,這兩家所謂的“討公道”,根本無從談起——這是個實力至上的世道。


    更別說,兩家多多少少還是有點理虧。


    所以談判很快就結束了,巫家在五日內,結清所有尾款——讓他們放棄礦山,那是根本不可能的,眼下不過是提前支付,損失倒也不算大。


    赤驥複再是性情如火,也不得不捏著鼻子認了賬,不但不追究薑自承傷人砸店之事,還允諾明天將靈舟送來,也不要贖當的靈石。


    談到差不多的時候,何供奉突然衝麵具人一拱手,“閣下似是熟人,可否借步談話?”


    陳太忠細細地看他一眼,冷冷搖頭,“無此必要。”


    “或許我有你熟人的消息,”何供奉笑眯眯地發話。


    “你最好沒有騙我,”陳太忠也不介意跟著對方走一趟,他今天都有殺人立威的打算,哪裏在乎多點事情?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裏許外,進了樹林。


    赤驥複見狀,心裏就又生出了點僥幸,不過想一想,他終於還是強行按捺下了這份衝動。


    何供奉進了樹林之後,一轉身長歎一聲,“沒想到,你的修為漲得如此之快,我都想改修氣道了。”


    他的聲音略略有些變化。


    “我擦,昨天我還要人打聽你來著,”陳太忠一聽樂了,眼前這位不是別人,正是庾無顏,“你這麵具挺精巧的啊。”


    “現在幾級了?我看不太出來,”庾無顏很不見外地發問。


    “靈仙四級,”陳太忠笑眯眯地回答,故人相見,他心情很不錯,“怎麽樣,比你這靈仙一級強吧?”


    “我都靈仙五級了,好像就你會斂氣術似的,”庾無顏直接打擊他,不過緊接著,他又感慨一句,“四級靈仙殺南宮錦標……可惜,我回不了頭了,要不一定改修氣道。”


    “你怎麽認出我來的?”陳太忠很好奇。


    “我在錦暘山混過一段,再加上桃枝鎮、薑家……很難猜嗎?”庾無顏淡淡地回答。


    想一想之後,他又說一句,“謝謝你放過南特……其實你殺了他也不錯,那貨活著也是受罪,還舍不得死。”


    陳太忠嘿然不語,他能體會到,庾無顏和南特之間,那種說不出的友情。


    好半天之後,他問一句,“有什麽事兒需要幫忙嗎?”


    “還真有事托你,正要找你,”庾無顏點點頭,然後補充一句,“放心,不讓你白幫忙。”


    “看你那矯情樣子,”陳太忠不屑地撇一撇嘴,“什麽忙?”


    “一句兩句說不清楚,後天晚上,這個地方見,”庾無顏轉身向樹林外走去,“你一定要保薑家嗎?”


    “這家人做事還算地道,”陳太忠猶豫一下,也沒把話說死。


    “那你最近白天不要出薑家,”庾無顏淡淡地發話。


    “為什麽?”陳太忠愕然發問。


    “因為……南宮家肯定會來人,”庾無顏不屑地笑一笑,“這幫人的嘴臉,我算看透了。”


    “我擦,夠不要臉的,”陳太忠還真沒想到這一層,不過他更關心的是,“會來天仙嗎?”


    “你九級靈仙都殺了,還怕個天仙?”庾無顏又不屑地看他一眼。


    “你說話能不能不要這麽顛三倒四?”陳太忠有點不高興了。


    “後天晚上見,”庾無顏很幹脆地閉上了嘴。


    其實兩人在樹林裏轉了一圈,還是相當吸引人的注意力的,很多人甚至在猜測——會不會隻有一個人走出來呢?


    赤驥複甚至已經做好了翻臉的準備。


    不過,看到兩人一前一後,安然無恙地走出來,嘴裏還時不時地說兩句,大家也就沒了指望——看來這倆還真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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