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不了解陳太忠的難纏,但是溫曾亮實在太清楚了。


    別的不說,隻說他能問出來那句你最近去過中州嗎,就足以說明問題。


    中州”…甚至南荒,都有人來打聽陳太忠的消息,不少人都問到聽風鎮去了,但是真正消息靈通的,卻問到了積州來。


    青石城那裏是重點,但是晨風堡緊緊地挨著青石,來這裏拓展一下消息麵,多了解點情況,算多大事?


    陳太忠不理會那些人的聒噪,而是深深地看溫曾亮一眼,他知道,這家夥已經明白“陳太忠”三個字,到底意味著什麽了。


    對方既然這麽識起,他反經是對強搶對方的寶物,喪失了興趣。


    再是寶物,也不過是給高階靈仙用的,陳某人已經是九級靈仙,馬上就要登仙了,眼裏哪還有這些小玩意兒?


    他剛才之所以開口討要,無非是要增加對方心中的屈辱感罷了,是的,他享受的是過程,而不是結果。


    溫曾亮果斷地放棄麵子,讓他覺得有點無趣,然而下一刻,他就又想到了一番因果,於是出聲發話,“想必你也知道,我的女仆已死,對於傷害過她的人……我都不會放過。”


    “嘖,”溫曾亮無奈地咂巴一下嘴巴,他的傘已經交出去了,對方卻是沒有第一時間來收取,他一下就明白了,對方的著眼點,並不是在傘上,而是在計較,…曾經的屈辱。


    或者,是女仆的死,讓這廝變得瘋狂了吧。


    但是不管怎麽說,兩人之前的恩怨,是客觀存在的這一點,溫城主不承認也不行,他想一想,“我希望能做點什麽,表示我的歉意。”


    “很好,我就喜歡聽這話,”陳太忠笑眯眯地點點頭然後抬眼掃一下四周,“都給我滾不滾的死!”


    這話極其地侮辱人,而修者中,也有不少寧折不彎的,一時間,場麵的氣氛登時緊張了起來,不少人怒目相視。


    “你們聽不到,還是想找死?”溫曾亮眉頭一皺,淡淡地發問。


    溫城主的話,在晨風堡一言九鼎就算有人不服氣,也必須要考慮,眼下這話,並不僅僅是溫城主的表態,更是一種趨勢,一種大勢。


    別人都決定屈服了誰要打定主意抗衡,那就是找死了逆勢而行智者不為。


    眾人紛紛退去退得不是很遠,也就七八十米遠陳太忠看一眼溫曾亮,“讓他們滾遠一點。”


    “再後退千步,”溫曾亮回頭,冷冷地發話,這句話他說得很幹脆,因為他知道,接下來,他要聽到一些別人不合適聽到的東西一這才是解決此樁恩怨的重點。


    那些人聞言,繼續向後退去,雖然有的人臉上,帶著明顯的不服氣。


    “你算個識趣的,”陳太忠點點頭,麵無表情地發話。


    憑良心說,他對溫曾亮的印象,不是特別地壞,雖然當年,他被此人打得狼狽逃竄,此人也確實有點武冇斷,但是同時,他也殺了溫曾亮的兩個人。


    當時刀疤被困住,他都已經準備橫下一條心來,找對方後賬了。


    可是溫曾亮一擺手,就那麽直接放人了一這個行為,對他的下屬或者不是很公平,但是陳太忠心裏,卻是相當地領情,不斤斤計較,不拿小人物出氣,這才是大人物的胸襟。


    其實陳太忠也不喜歡跟小人物計較,這是實話一終究是有點丟人。


    他做人或者有點睚眥必報,但是對方的大人物有所擔當的話,他何須去找小人物的麻煩?


    至於說滅族滅門,那隻不過是為了單純的泄憤,順手為之,同時也讓對方考慮一下,得罪自己的代價。


    他的本心,從來是不屑找小人物麻煩的,但是同時,他也不怕找小人物的麻煩誰說穿了皮鞋的腳,就不能踩狗屎了?


    這話扯得遠了,他見眾人退去,才出聲發話,“刀疤就葬在晨風堡了。”


    “刀疤?”溫曾亮先張一張眼睛,心說刀疤是誰,不過緊接著,他就反應了過來一他曾經扯下過王豔豔的麵巾,他笑著點點頭,“是個忠仆。”


    “從這裏……,到那裏,”陳太忠伸出手來,比劃一下,淡淡地發話,“她埋在哪裏,我就不說了,這塊地方,你給我看好了。”


    他的指頭動一動,起碼劃了四五百裏的方圓。


    溫曾亮的眉頭聳一聳,微微頜首,“這好說,但是……怎麽才算看好了?”


    “不要打擾她的安靜,”陳太忠淡淡地回答,“她葬在哪兒,我不說,但是葬在你這裏了,你把她的墳給我看好了,這事兒就算過去了。”


    “她的墳……”溫曾亮咽一口唾沫,心裏苦笑,“在哪兒?


    “你把這塊地看好了,”陳太忠不回答他的問題,隻是問一句,“可以嗎?”


    我倒是想說不可以呢,敢嗎?溫曾亮苦笑一聲,點點頭,“我努力。”


    “不是努力的問題,”陳太忠搖搖頭,然後看他一眼,“必須做到,然後……,今天你擾我晉階的事情,就可以揭過了。”


    “但是…,這麽大一塊地方,”溫曾亮的頭,隻覺得有兩個那麽大。


    “若是她被打擾,”陳太忠側頭看他一眼,“我不聽解釋,…我滅得了巧器門,你覺得,你小小的溫家,扛得住?”


    “但是…,”溫曾亮重複地吐出了這個詞,仙覺得,自己沒個地方說理了,眼前的事情揭過固然好,然而,幫陳太忠維護女仆的墳,這午任務”…這個任凍……真的亞曆山大。


    他不得不指出這一點,“但是消息一旦傳出去,我怕也扛不住。”


    “消息怎麽可能傳得出?”陳太忠獰笑一聲發問。


    “閣下在晨鳳堡出現了,這消息可能藏得住嗎?”此刻的溫曾亮,也隻有苦笑的份兒了,“更別說,還有人有天機之術,也能算出一二來。”


    陳太忠聽得眉頭皺一皺,“你到底想說什麽?”


    “我隻能答應你,盡力去做,”溫曾亮無奈地一攤雙手,“萬一阻攔不住,也敬請你原諒,我隻是個小小的靈仙,天仙都擋不住,別說玉仙了。”


    陳太忠想一想,然後點點頭,“好吧,你若實在攔不住,我也不怪你,但是萬一有意外,你須得告訴我,是什麽樣的人,毀了她的墳,明白嗎?”


    問句過後,他也不待對方回答,就又是一聲冷哼,“若是你連這個都做不到,你溫家……,也沒有再存在下去的必要了。”


    溫曾亮聽到這話,雖說是不甘,卻也不敢再計較下去了,人家的條件已經降低了不少,他若再不識趣,惹得對方起了殺心,那就前功盡棄了。


    於是他幹脆地點頭,“若是連消息都打聽不到,也無須閣下動手,我自會將頸上人頭獻上。”


    都到了這一步,他還是有意無意地為自己的家族鬆綁。


    陳太忠卻也不計較,他本不想把刀疤的消息泄露出去,不過想到溫曾亮是本地的家族,勢力不小,就算出了事兒,也好找後賬,就心思一變,你幫忙看著吧。


    那孤墳在野外,沒準什麽時候被人發現,也就挖了,倒不如找個守墓人。


    這塊地相當不小,想找一個隱藏的墳墓,也不是那麽容易的,而溫曾亮是城主,將這塊地看護起來,不存在太大的問題。


    於是他點點頭,算是允了,不冇過今天的事兒,也不能就這麽算了,“那十幾個中了毒的家夥,解藥……每個人二十上靈。”


    “二十……,上靈?”溫曾亮有點微微的愕然,沒辦法,晨風堡實在是太窮了點。


    “依著我的脾氣,最少每人一個極靈,”陳太忠白他一眼,他在巧器門收解藥,可不就是每人一個極靈?“說句實話,也是我朋友心善,要是擱給我為他護命……這些家夥,直接一刀一個殺了!”


    “好的,”溫曾亮也僅僅是愕然一下,就接著點點頭,“我可以墊資。”


    二十上靈雖然不少,但他在晨風堡是說一不二的,墊資毫無壓力,隻要他願意,甚至可以通過此事,賺取部分利潤。


    不過他現在最想做的,是盡快把陳太忠送走,墊資也就成了一種必然一此人盡快離開,他才能保證不被卷入這個漩渦中。


    陳太忠並沒有去拿那把傘,收了二百多上靈,他就要轉身出發,不成想溫曾亮又輕聲問他一句,“閣下,我是否可以為刀疤……,貴仆建個衣冠塚?”


    衣冠塚?陳太忠琢磨一下,笑著點點頭,“你有心了…川,隨便你好了。”


    溫曾亮這主意著實不錯,建個衣冠塚,就是用假墓掩飾真墓,吸引到的仇恨,也是由暗轉明,而且僅僅是衣冠塚的話,又有誰會如此沒品,連假墓也來破壞。


    就算那些巧器門下弟子,隻要不是被仇恨衝昏頭腦,怕是也沒這個閑情逸致


    憑良心說,這麽做還真的不夠丟人的。


    而溫曾亮能提出這個建議,其實也是為了溫家好,對於陳太忠可能的追責,多一層掩護,溫家就多一層保險。


    由此可知,為了家族的延續,他也是絞盡了腦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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