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墨言二十餘歲,新婚第三天。


    田老爺子覺得自己才真正的看清自己這個孫女長的什麽樣兒。


    這話當真說出去,挺搞笑的。


    甚至不知道外頭那些人會怎麽笑話田老爺子這個當爺爺的。


    可事實它真的就是這樣。


    車子在經過百貨商場的時侯,田老太太直接叫了停車。


    然後,她看向田老爺子,“我要去買點東西,你是先走還是在這裏等著我們?”


    田老爺子聽著自家老伴這話氣的眼皮都翻了起來。


    他先走?


    他怎麽先走,走路先走還是打車先走?


    最主要的是,他要是一個人過去,就他們那個死倔死倔的混賬兒子。


    估計能直接把他給關到門外!


    還別說,好些年前的田子航還真的就辦過這事兒!


    他這張老臉可不想再在兒子還有那麽多人麵前再丟上一回!


    “你趕緊的,我在這裏等著你們。”


    陳墨言果斷的跟著下車,“我也去,姑姑你……”


    還沒等陳墨言的話說完呢,田素噌的竄了出去,“爸你在這裏看著車子,我和媽還有言言去買東西。”


    看著她那個速度,陳墨言都無語了。


    瞟了眼田素,又看了眼車窗裏頭黑著臉的田老爺子。


    陳墨言揚揚眉:那可是你親爸!


    田素對著她毫不在意的翻個白眼,也是你親爺爺!


    當著田老太太的麵兒,姑侄兩人不好逗嘴,直接改成了打眼仗。


    直到走近百貨大樓,田素還使勁兒的瞪陳墨言呢。


    剛好被回頭看她們兩個的田老太太看到。


    她伸手拍了下田素,“你那是什麽眼神呀,你可是當姑姑的,給我有點長輩的樣子。”一邊說一邊又扭頭,一臉和顏悅色的看向陳墨言,“言言呀,她就這熊脾氣,你別和她一般見識,要是以後她哪裏欺負你了,你和奶奶說,奶奶回頭幫你收拾她啊。”


    “好啊,謝謝您。”


    陳墨言眉眼彎彎的笑。


    身旁,田素氣的肺都要炸了,“媽,你現在眼裏隻有孫女,沒有我了是吧?”


    “我是不是你親生的呀?”


    田老太太看也不看她,“不是,你是外頭抱來的。”


    田素,“……”心塞,不活了!


    從一樓逛到四樓。


    田素幾個用了足足有一個小時的時間。


    每人的手裏,懷裏是大包小包的東西。


    大大小小的袋子,還有各色的吃食補品,營養品。


    足足把車子後備箱給裝滿。


    要不是陳墨言和田素兩個人攔著。


    估計田老太太還想著繼續買下去,而且,大有把整個商場都要搬回家的趨勢。


    對於這些東西,田老爺子倒是不放在心上的。


    視線隨著車子外頭的景色而變化。


    直到,拐進巷子。


    對於這個地方,老爺子並不陌生的。


    曾經,他不知道有多少回在這裏暗暗的走過。


    一遍又一遍的。


    不圖別的,就想著遠遠的看到田子航一眼。


    看到他好好的。


    他這個當爸的也算是心安了。


    如今,兒子真的肯接受他們了嗎?


    車子停下來。


    一門之隔。


    抬頭看著古銅色雕花鏤空複古大門,田老爺子的眼神一閃再閃。


    在這裏,他無數次的被自己的兒子拒之門外!


    當著田子航的麵兒,老爺子暴跳如雷。


    隔著門對他發下無數的狠話。


    可隻有田老太太知道,回到家後老爺子就把自己關進書房裏頭。


    誰也不理。


    一坐就是大半天。


    田老太太心疼,卻並不同情。


    這些,都是他們兩口子該得的,這是,他們的罪!


    “爸,媽,你們站在那裏做什麽,進來呀?”


    大門是虛掩的。


    陳墨言抱著一堆的東西走了進去。


    反正有田素呢。


    她這個小輩還是別摻合那麽多了吧。


    被陳墨言給丟在後頭的田素沒辦法推給別人呀。


    這可是她親爸親媽。


    把麵色躊躇的兩老勸進家門,不遠處,賀子佳正和小花還有顧爸顧媽等人說笑呢。


    顧薄軒和顧薄安兄弟也在。


    看到他們一行人進來,一行人的眼神都朝著他們望了過來。


    顧薄軒率先站起來,“言言回來了?姑姑,老爺子,老太太來了?這邊坐吧。”


    雖然顧薄軒知道自己這樣的稱呼有所不妥。


    可誰讓他向來是聽自家小媳婦話的?


    他家媳婦可沒說要認這老兩呀。


    所以,他這個妻唱夫隨的,自然也隻能用這樣客氣又疏遠的稱呼。


    “好好,你你就是小顧吧?快過來,讓我好好的看看。”


    田老太太雖然沒有參加婚禮。


    可對於顧薄軒還是不陌生的。


    除了聽田素嘴裏頭說的,還有就是老太太甚至讓你把顧薄軒的照片給了她兩張!


    當然,這些都是顧薄軒和陳墨言兩人知道,並且默許的。


    不然的話以著顧薄軒的身手,不管是誰也偷拍不了他呀。


    此刻,田老太太看著顧薄軒真真是丈母娘看女婿。


    越看越歡喜!


    雖然,她隻是以奶奶和祖母的心情!


    田子航還坐在書房沒出聲。


    倒是賀子佳,陳墨言等人進來的時侯,她正陪著小花在說什麽呢,看到門口的一行人,她的臉色微僵,整個人一下子就緊張了起來,看到顧薄軒站起來,她也隨著站了起來,可是,看著田老太太兩人,她蠕動了下嘴唇,然後才發現,自己說不出一個字兒來。


    腦海裏頭嗡嗡的。


    一片的空白!


    自打她做出了這個決定,她就在心裏頭想了無數次的場景:


    等到老太太和老爺子兩人來的時侯。


    她該說些什麽,該說點啥。


    甚至,她還想了好多回,還準備了好些的腹稿。


    可是這一刻,賀子佳除了眼圈發紅,唇角因為緊張而微微的開閡。


    她真的不知道說什麽。


    甚至,對上田老太太的人,她有種想要拔腳逃走的衝動!


    “媽媽,你要請的客人到了呢,咱們中午要吃什麽,準備好了嗎?”


    陳墨言帶笑的聲音傳入賀子佳的耳中。


    她抬眼,就看到身邊陳墨言眉眼彎彎的笑,以及。


    眼底滿滿的鼓勵!


    賀子佳一下子就清醒了過來。


    女兒在她身邊呢。


    還有子航……


    她深吸了口氣,反手輕輕握了下陳墨言的手,對著她微微一笑。


    雖然沒出聲。


    可眼底卻是清晰的告訴陳墨言:


    媽媽沒事兒!


    嗯,我知道,媽媽加油。


    賀子佳上前兩步,看著田老爺子田老太太深深的彎腰。


    鞠了一躬。


    不過還沒等她開口呢,田老太太直接握住了她的手,也是眼圈紅,


    “子佳,這些年難為你了。”


    “也,辛苦你了。”


    說到這裏,想到她從田素嘴裏頭聽到的那些過往。


    想到自己兒子一家三口的遭遇。


    田老太太心頭愈發的酸,“這些年,是爸和媽對不起你,都是我們的錯。”


    “……媽……”


    賀子佳在喉嚨裏頭滾了幾滾,最終,一聲‘媽媽’喊了出來。


    “好孩子,好孩子不哭啊,回家就好。”


    “回來就好。”


    田老太太抱著賀子佳,先前還勸著,安慰著。


    可等到了後來。


    老太太忍不住跟著賀子佳一塊哭了起來。


    “有什麽好哭的,人好好的,沒事就行,我渴了,素素,去給我倒杯水。”


    “哦哦,爸你等著呀。”


    好半響的,賀子佳和田老太太兩人才止住了哭聲。


    顧媽媽和馬嬸兒雖然一頭的霧水,可兩人也同時過來說著些勸人的話。


    當著自己親家的麵兒,賀子佳有些不好意思,“這是言言的奶奶,還有她爺爺。”


    她這麽一說,顧媽媽和馬嬸等人又都紛紛和二老打招呼。


    顧薄軒和顧薄安也再次上前說話。


    滿院子的氣氛總算是正常了些。


    小花,陳墨言,馬嬸兒和顧媽媽幾個人都溜進了廚房。


    至於外頭?


    有她媽她爸在呢,還有個田素。


    陳墨言覺得自己挺放心的。


    人多,直接把兩張桌子搬出來拚到了一起。


    坐了滿滿兩排的人。


    就連小妞妞都被田老太太給放到了身邊。


    瞧著小丫頭烏溜溜的大眼,老太太是真的越看越喜歡。


    心軟到不行呀。


    一頓飯吃下來要說氣氛很好,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別人不說,就是田子航吧。


    這人是從頭到尾板著一張臉,除了賀子佳和陳墨言兩人。


    幾乎就沒人看到他的一絲笑模樣!


    瞧的田老爺子好幾次都想發脾氣。


    可一來他忍,二來,旁邊的田老太太始終盯著他呢。


    時不時的瞪他兩眼。


    提醒著。


    到最後,顧爸顧媽幾個也覺得這氣氛,有點不對呀。


    一個個的趕緊吃完落筷。


    然後在顧薄軒的帶領下,跑!


    就連小花都和她媽對著陳墨言擺擺手跑人。


    院子裏隻餘下陳墨言一家,田素母女和田老太太老爺子兩個。


    陳墨言眼珠轉了下,正想開口呢。


    就聽到田素脆生生的聲音,“爸媽三哥三嫂,小妞妞好像尿了,我去給她換衣裳啊,那啥,你們先聊著……”


    然後她話音還沒落地呢。


    抱著小妞妞就跑回了屋子。


    看著她的背影,陳墨言直翻白眼,這借口也能行!


    不過,不管能不能行,管用就好呀。


    她在心裏頭歎口氣,笑嘻嘻的起身,“顧薄軒馬上就要走,還有他爸媽都得趕著回去,我得去收拾下東西,媽,你有事就叫我啊,我馬上就能出來的。”最後這話其實沒別的,就是怕賀子佳緊張,陳墨言覺得自己好歹是當女兒的,得給親媽撐著點呀。


    “行,那你趕緊去吧。”


    “是啊言言,我們這裏沒事的,你慢慢收拾啊……”


    田老太太一聽陳墨言這話趕緊讓她去忙。


    隻是等到陳墨言走後,她忍不住皺了下眉頭,“這才結婚第幾天呀,怎麽的,這就得歸隊?”


    一邊又自己念叨,“這部隊上的領導是怎麽回事兒,怎麽就連個婚假都不放的?”


    “可是越來越沒人情味了。”


    旁邊,賀子佳張了張嘴還沒出聲呢,田老爺子忍不住瞪了她一眼,“你知道什麽,這可是國家的事兒,軍隊軍隊,什麽是軍隊?那是隨時要拉出去打仗,要保家衛國的,怎麽能由著自己的性子來?”


    想想那些為了解放中國而犧牲的無數英靈。


    想想那些無名的英雄先烈。


    如今活著的這些軍人該是多好的幸福?


    結婚還能請假,好幾天呢。


    多好的事呀。


    “我沒有你覺悟高,我就知道我自己的親孫女,結果沒兩天就得分開……”


    “你本事大,你為國為民,我隻是一個糟老婆子,我隻想自己的孫女好好的過日子……”


    老太太的話堵的田老爺子半響說不出話來。


    特別是當著自家兒子的麵兒。


    頓時就有點下不來台。


    他哼了一聲,最後氣呼呼的道,“你操的哪門子的心呀,人家這當親爸親媽的還沒說什麽呢,這帝都城那麽多的人,怎麽就挑不到一個女婿了呀,非得把女兒嫁到部隊上去,現在這個局麵,能怪得了誰?”


    要他說,都是眼前這個逆子沒用。


    把他唯一的孫女竟然給嫁了個軍人!


    軍人那是隨便嫁的吧?


    多辛苦?


    不得不說,田老爺子心裏頭真的就是個雙標的。


    一來他崇拜軍人。


    英雄呀。


    沒有這些人,哪來的新中國,哪來他們現在這些幸福的日子?


    可是,這輪到自己親孫女兒嫁給了個軍人……


    想想這新婚沒幾天就得分居兩地。


    特別是這個孫女婿還是個身份特殊,動不動就出任務的主兒呀。


    多危險?


    受點傷什麽的也還好。


    萬一這在任務中丟了命,或者是出個什麽意外啥的。


    以後他孫女怎麽辦?


    田老爺子擔心這些的心思並不比田老太太這個當奶奶的少。


    不過是他是個男人。


    心思比自家老伴要藏的深,埋的深罷了。


    這會兒被田老太太一說,再看看一臉僵,眼底好像隱隱帶著冷意的兒子。


    老爺子不禁心頭火起呀。


    看著田老太太冷冷一哼,“你說說你,閑著沒事瞎操心吧?人家有爸有媽的,你這個奶奶誰認你?有事你自己好好休息,睡會玩會不行麽,非得胡思亂想這些事兒?”


    “我怎麽胡思亂想了,我這是擔心我孫女不行麽?”


    “你說她是你孫女,誰認了,人家認你嗎?”


    田老爺子也是氣的狠了,口不擇言。


    田子航嗬嗬一笑,開了口,“言言不認你們,那是你們自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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