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後。


    正月二十六。


    趙西起訴齊炳超離婚案正式開庭。


    因為陳墨言開始孕吐,她就沒有跟著過去,和田老太太還有齊阿姨留在家裏頭看小寶。


    當然了,趙西身邊也是不可能沒人的。


    劉素和朱蘭都特意空出了時間,準備跟著她上庭的。


    不過因為兩個人都有自己的工作,所以她們會直接去法庭。


    早上八點半。


    許律師開車來接趙西。


    陳墨言把人送到大門口,看著趙眉眼底裏頭的鬱鬱,她輕輕抱了她一下。


    “別擔心,許律師不會讓你輸掉官司的。”


    “而且,這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失去了你,是他齊炳超、是齊家的損失。”


    “而你卻是及時止損。”


    “咱們以後的日子肯定會越過越好的。”


    趙西回抱了下陳墨言,眼圈微紅,“謝謝你,言言。”


    “又傻是了吧?”


    陳墨言白了她一眼,拍拍她的肩,“去吧,我們在家裏頭等著你回來。”


    趙西點了點頭正想說什麽。


    不遠處,小花一頭是汗的跑了過來,“趙西姐,趙西姐等等我。”


    小花本來今天是走不開的。


    也早和趙西說好了,晚上下班再過來。


    這會兒她一頭是汗的跑到兩人跟前,一臉的慶幸,“幸好我跑的及時,不然趙西姐就要走了。”


    “你不是要上班麽,我都說了不用特意過來的……”


    趙西感動之餘卻又有著內疚和自責:


    因為自己的事情。


    讓她身邊的這些朋友一個個的跟著受累,添麻煩。


    “剛好別人明天有事,我就和對方換了下班,趙西姐不怕,我陪著你啊。”


    “嗯,我們小花最乖的。”


    許律師的車子按響了喇叭。


    陳墨言看著兩人,“早去早回。”


    車子一路駛了出去。


    氣氛有些沉悶。


    偶爾有許律師和趙西的對話響起來。


    小花哪怕向來愛說笑,這會兒也覺得不知道說什麽好。


    在這種低落、甚至是有些壓抑的氣氛中。


    車子,在法庭門口停下來。


    “我去停車,你們兩個先在一樓廳裏等我。”


    開庭時間是十點半。


    現在才九點過一刻,他們還有的是時間。


    目送車子離去。


    趙西和小花兩人收回視線,轉身朝著一樓法庭大門走過去。


    沒有幾個人。


    站在空蕩蕩、無形中多了幾分肅穆氣息的法院大樓。


    趙西覺得呼吸都有點壓抑。


    “趙西姐你臉色有點難看,你在這邊坐一下,我去幫你買杯飲料去。”


    小花扭頭看到趙西的臉白的有點不像樣。


    有些心疼的扶著她在一旁的椅子坐下。


    離開之前再三的交待,“趙西姐,你一定別走開呀,我很快就回來。”


    剛才在車上她看到不遠處有一家奶茶店。


    她跑著過去應該很快的。


    “不用去的,我坐在這裏歇會就行,小花……”


    小花哪裏聽她的呀,撒腿朝著外頭跑了出去。


    前後不過五六分鍾。


    等她再次回來的時侯,遠遠的就聽到裏頭有叫罵聲。


    尖酸刻薄的很。


    小花聽的忍不住眉頭就是一擰。


    等到她走進門,就看到之前趙西坐著的那個地方圍了好幾個人……


    一個老太太正汢沫星子四濺、旁若無人的大罵特罵。


    想到她們這次過來的目的……


    再想想她所知道的齊家那一家子人的成員……


    這個,難道是趙西姐的婆婆?


    小花臉一黑,幾步竄了過去,一隻手劃拉開幾個看熱鬧的,“讓讓,讓讓……”


    “趙西姐,你沒事吧?”


    趙西一個人站在角落裏,臉龐上寫滿了倔強。


    看到小花過來,她才扯了下嘴角,勉強露出一抹笑意,“我沒事,走吧,咱們直接去二樓吧。”


    開庭的法庭是二樓3號廳。


    這裏不過是一樓供出入的人臨時休息或是等侯的地方。


    所以齊炳超他媽媽才那麽的囂張。


    趙西不想在外人的眼皮子底下和齊媽媽爭個長短論個輸贏。


    自掉身價!


    “嗯,走吧,咱們去二樓……”


    身後,齊炳超他媽一看趙西要走,忍不住嗓門更大了起來,“大家夥都看看呀,這就是我家兒子娶回來的那個狐狸精,為了個野男人啊,才生了孩子就要和我兒子離婚,還把我這個當婆婆的給氣到生病住院,現在更是好,我兒子求她回家好好過日子,她卻直接把我兒子告到了法庭上……”


    “老天爺啊,你怎麽就不開開眼呢。”


    “劈死這個不要臉的狐狸精吧。”


    她在這裏唱念俱作打的一番鬧騰,圍觀的人越來越多。


    這些人誰去理這話是真還是假的啊。


    有幾個人對著趙西就露出了很是不屑的眼神。


    趙西倒還好,對於自家這個準前婆婆張嘴就來,滿口胡說的性子早已經是習慣成自然。


    再說了,這些人她又不認識。


    用得著看她們的臉色嗎?


    她們說什麽,自己有必要去在意?


    可是小花卻是不幹了啊,小臉緊繃著,“這位奶奶,你記性不好吧,你要是記性不好的話麻煩你回頭去找醫生看看,別在這裏頭裝傻充楞的欺負我趙西姐好說話啊,你上下牙一碰,哦,我趙西姐在外頭找男人就找男人了啊,我見過撿錢的見過撿東西的,還沒見過這樣主動撿著綠帽子往自己兒子頭上戴的媽!”


    “您是齊炳超的親媽嗎?”


    “別不是假的吧?”


    “呸,你這小丫頭胡說什麽呢,我兒子肯定是我生的,我就是他娘,親娘。”


    “即然是親的,您為什麽老是想著把您兒子的家給攪散了?”


    小花歪了下頭,一臉的鄙夷,“你們大家可都看清楚了了啊,就是這個老太太,我姐生了個女兒,她看都不看一眼的,說什麽她要的是孫子,還說是我姐把她孫子給換成了孫女,所以連著孩子加大人她都討厭,不看一眼。”


    “我姐難產,她拽著醫生說保小,保她的孫子……”


    “老太太,如果您知道當時那個孩子是個女娃,怕是您會直接和醫生說,大小都不用保吧?”


    “我姐自己婚前買的房子,被她帶著小兒子一家占了主臥,次臥,我姐隻能去雜物房。”


    “趁著我姐在外頭作月子,她們一家子把我姐所有的貴重首飾,值好幾萬的東西全部據為已有……”


    “你們大家也都是有孩子,有女兒的人,就是現在沒有,以後也肯定會有的吧,大家夥掏著心窩子說一句話,碰到這樣的婆婆,什麽事情都以親媽為重,事事都是自己媳婦錯,他媽永遠是對的男人,你們說,我姐離婚離錯了嗎,還用非得在外頭找一個男人才能離婚嗎,你們大家夥給評評這個理兒……”


    小花的一席話說的在場圍觀的一行人都把輕視譏諷的眼神投到了齊炳超媽媽身上。


    這樣的婆婆怎麽能忍?


    “丫頭啊,離,大媽支持你。”


    “對,咱們和她兒子離,離了再找個好的。”


    “丫頭不哭啊,剛才是我們錯怪你了。”


    趙西抬手抹了下淚花,朝著那幾個人淺淺一笑,“謝謝。”然後看也不看齊炳超他媽媽一眼,帶著小花上了二樓,她這一趟,留在地下的齊炳超媽媽可就慘了,被人指指點點的,議論紛紛。


    每個人骨子裏頭都有一種懲惡的心理。


    這些人之前看著趙西婆婆又哭又鬧,又是指責的。


    趙西一名話不出。


    她們就以為這人肯定是心虛呀,竟然遇到這麽個惡媳婦?


    這當婆婆的真可憐!


    可是這會兒,小花噶崩噶崩炒豆子一樣把之前的事情都說了出來。


    劉炳超媽媽倒是想反駁。


    可一來她跟不上小花的語速,二來,那些事情可都是真實發生過的呀。


    她多少有幾分的心虛。


    這落在旁人的眼裏頭,自然就成了小花說的變成了真的。


    這個時侯大家對齊炳超媽媽更有種怒意:


    就是她剛才的話,讓自己等人差點冤枉了人家一個好姑娘呀。


    這老太太是故意那樣說,那樣做的吧?


    太可惡,太壞了!


    十點。


    開庭前。


    許律師看了眼趙西微紅的眼圈,挑了下眉,“如果你很在意別人的眼光和看法,或者,你可以選擇撤訴。”


    他看著趙西,語氣平靜,“息事寧人的過下去,也不是不可以的。”


    多少人的夫妻生活就是這樣你我相看兩厭的過下去?


    互相折磨。


    互相看不順眼。


    可每每又為了這個那個、為了孩子什麽的一忍再忍。


    如果趙西真的在意別人的看法和眼光……


    他並不覺得離婚對她是件好事。


    當然,離婚沒問題。


    不合適的婚姻,碰到個沒有底線的男人等等。


    都可以選擇離開對方。


    但是,前提是,離婚後,你的生活是要越過越好的。


    如果過不好……


    或者說是承受不了別人的異樣眼光和是非流言。


    那麽,還不如就湊合著。


    “不用,許律師,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趙西平靜而固執的眼神讓許律師頓了下,半響後,他點點頭,“那進去吧。”


    十半十五分。


    齊炳超和三十歲左右的男人一塊走了進來。


    許律師看了眼對方,“是齊炳超的律師,不過你不用擔心,這次的事情不會有別的結果。”


    “嗯,我相信許律師。”


    許律師聽到趙西這話,眼底閃過一抹自傲的笑意:


    不是他吹啊。


    這種小案子在他手裏頭那簡直就是開胃小菜好不好?


    要不是這是自家老板交待的……


    他怎麽可能會把心思放在這上頭?


    不過,這個趙西倒是挺……


    十點半。


    開庭時間到。


    許律師很是迅速的把自己腦海中諸多想法屏棄。


    所有的心思全部放到當下,眼前。


    一開始的時侯,齊炳超的律師就是咄咄逼人。


    甚至把大部分的錯歸結到了趙西身上。


    不顧家,不敬公婆,不能容忍齊家人……


    甚至,看不起齊家人。


    等等等等。


    趙西麵色平靜,可心裏頭卻是刀紮般的疼。


    原來,在齊炳超心裏頭,她就這樣的一個人嗎?


    “生產後,我當事人因為工作,自然是不能二十四小時陪床的,可是對方卻是極其不滿,更對前去照顧她的婆婆橫挑鼻子豎挑眼,原因是她覺得婆婆不顧她的性命,一心隻想著在護士出來例行問詢保大還是保小時,我當事人的媽媽是個老人,又是農村出身,有著老舊的想法,再加上當時她人生地不熟,心慌意亂之下才說了保孩子……”


    “事後我當事人的媽媽也很是自責,後悔。”


    “對女方更是百般照顧,遷就……”


    “可惜對方不但不領情,卻一再的鬧騰,到最後更是翻臉,離家出走……”


    說到這裏,對方姓周的律師頓了下,抬頭看了眼許律師,調頭看向法官,“還有這位許律師,前後兩次擅自對我的當事人進行毆打,以至我當事人身心都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損傷,到現在晚上都睡不好覺……”


    “如今,女方更是把我當事人五十多歲的媽媽,還有幾歲的孩子都趕出了家門。”


    “……”


    足足說了有半個小時後。


    對方周姓律師總結道,“基於以上種種,這次的離婚事件隻是女方一次不成熟的想法,而且,我當事人和女方還是有感情的,所以,請求法官看在孩子和雙方感情基礎的份上,不做判定。”


    周律師的話一說完。


    齊炳超幾乎是同時就抬頭看向了趙西。


    “西西,我以前冷落你也是為了工作,你放心,往後我會盡量多顧著你和孩子,咱們好好過日子……”


    齊炳超這話聽的旁聽席上的人頓時就有些許的議論。


    齊媽媽更是一下子就怒了起來。


    “兒子你還求她做什麽,她都不要你了,一心隻有外頭的野男人,咱們離。”


    齊炳超的手緊緊的纂了一下。


    他媽這個,是來專門坑兒子的吧?


    是吧是吧是吧?


    他看了眼自家親媽,語氣真摯,“媽,西西不是這樣的人,她隻是一時氣頭上,和我鬧呢。”


    “她不是真心想要離婚的。”


    “法官,還請您幫著好好勸勸我媳婦……”


    齊媽媽氣的眼都黑了,“我怎麽生了你這麽個蠢兒子,你……”


    “肅靜。”


    “無關人員坐下,不然請你出去。”


    齊媽媽被法官威嚴的看了兩眼,一臉悻悻的坐下,不敢出聲了。


    倒是趙西,她看著齊炳超忍不住輕輕歎了口氣。


    這個男人到現在,她看透他了嗎?


    沒有!


    當初,她並沒有覺得自己有多喜歡這個人。


    正如她所說的那樣,合適就好吧?


    可是這一刻,齊炳超給她狠狠的上了一課,結果的打了她一巴掌。


    重重的,很響的那種。


    “西西,哪怕是為了孩子,你再想想,啊?”


    為了孩子?


    趙西想起之前才知道的那些線索。


    再看眼前齊炳超擺出的一副癡情專情的好男人好父親樣子。


    忍不住冷笑了兩聲。


    不過,旁邊的許律師比她更快的開了口。


    他看向的是正前麵的法官,“請問法官大人,我可以問男方幾個問題嗎?”


    “問。”


    “齊先生,你說你很愛趙女士,很是珍惜你們這個家,珍惜她和孩子,是吧?”


    “是。”


    “那我再問齊先生,你之前一直在帝都做事,是二十出頭就過來了對吧?”


    “對。”


    “那麽,在這其間齊先生有沒有買房?”


    “沒有。”


    齊炳超略一遲疑,對著許律師主動加上了一句,“我們結婚的時侯本來是想買房的,可是西西說她有房子,沒必要再花那個錢……”


    “那後來呢,後來你媽,你弟弟一家四口都被你接了過來,住在了趙女士名下的房子裏,對吧?”


    “對……”


    對於這些事情,齊炳超沒有半點的隱瞞。


    也瞞不住。


    “那麽,在你媽你弟她們住的一年多,趙女士和你媽媽偶爾發生口角,你都幫的是誰?”


    “我……我也記不清了,都有幫的時侯。”


    “你借給你弟多少錢?”


    “我……”


    “不用說沒有,因為我們會查銀行往來對賬單。”


    “有一萬吧?”


    “那你給家裏頭多少錢,也就是你用在這個家裏頭的錢是多少?你給你的妻子,也就是趙西女士多少的家作,每個月,每一年,給多少?”


    “我,我沒有,可是我的錢她都知道啊,她……”


    “你不用辯解,她知道,並不代表你給了她,並不代表你有多少錢用在了這個家庭上。”


    “我說的這話沒錯吧?”


    齊炳超的額頭上滲出一層的薄汗。


    對方周律師想也不想的開口,“法官大人,反對他這樣問下去……”


    “準。”


    又經過雙方律師唇槍舌戰的二十分鍾。


    許律師看著時間差不多,起身遞上一份文件袋,“這是我們補充的一些資料和證件,請法官驗看。”


    “下不為例。”


    其中一名女法官接過資料一目十行的看完。


    臉色就有些不好看了,“齊炳超,你很珍惜你的家,你很愛對方和孩子,是嗎?”


    “是,所以,我請求法官可以慎重對待我妻子這次的訴求……”


    女法官的臉更黑,“那麽,麻煩你解釋一下這些又是什麽?”


    照片。


    十幾張照片。


    全都是齊炳超陪著一個年輕女子的情景。


    特別刺目的是,女子小腹微凸。


    應該是四五個月的身孕吧?


    兩個人言笑盈盈,眉眼含情,手挽手的,摟腰的……


    其中還有一張齊炳超在餐廳喂對方吃飯的。


    看著這些東西。


    齊炳超的臉唰的一下變了,“這,這……”上頭的,不是我?


    這話,他說不出來。


    就是周律師都忍不住皺眉看了眼齊炳超。


    以眼神責怪:你之前怎麽不說?


    齊炳超已經沒心思和他再說什麽,站在那裏一臉的難看。


    休庭十分鍾。


    幾個法官依次走出,落坐。


    其中一名直接開了口,“經本庭研究決定,此次案件宣判結果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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