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以一種漫不經心姿態倚在範天瀾身上看書的雲深抬起了頭,“我的意見?”


    他目光在屋內一掃,隨手將自己帶來的書合起,放到黑發青年攤開的手掌上,“先讓他們滾出去。”


    屋內的眾人一怔,伯斯條件反射地將目光投向隨自己前來的部屬,阿奎那族長抬起頭,轉頭看著自己的兒子和族中的長老,還未等他們說什麽,其中一名狐族人就豎起了眉毛,“什麽意思,人類?”


    雲深對他的話置若未聞,連眼神都吝於給予,這種明顯的輕視態度讓那名狐族人怒了,從一開始他就看這個黑發黑眼的家夥不順眼,他一個人類就算是力量天賦者又如何,何時輪到他們插手獸人的事?“你憑什麽坐在這裏?又有什麽資格說話?”他抬起手指向這名被稱為“術師”的人類,“你——”


    “哈丁,閉嘴!”


    範天瀾眼神微閃,垂在身側的左手一動,阿奎那族長的阻止就晚了一步,一直看著這邊的伯斯隻追到一道烏光,然後那名狐族人背後就響起了篤的一聲,塵土從用泥土塗抹過的木牆上簌簌落下,那名狐族人甚至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事,刺痛感就從他頰側傳來,溫熱的液體隨之緩緩流下。


    他瞪著眼睛摸了摸自己的臉,然後回頭去看那支沒入牆麵近半的黑色箭支,阿奎那族長卻是直直看著遠東術師身旁那位俊美至極的青年手中閃爍著冷光的十字型弓弩。太快了,甚至沒有獸人知道他是何時上弦的!


    “你沒有和他說話的資格。”範天瀾說。


    “那是什麽弓?”一名狼人忍不住問。


    雲深一手搭在範天瀾的膝上,垂下視線,淡淡地說:“隻會吠叫的東西別留在我的視線中,要我說第三遍嗎?”


    伯斯像是回過了神,“德拉,亞羅,你們先到外麵去。”他叫了兩個名字,正是剛才吵得最厲害的狼人,後者雖然帶著不忿,但在伯斯的冷臉下還是迅速站起來退了出去,然後才是包括狐族的三人,阿奎那族長沒有兩名年輕人那樣的氣勢,他們未必願走,但那名黑發術師侍從手中的武器實在令人忌憚。


    大屋裏剩下狐族的三人,撒謝爾的五人,遠東術師的四人。


    “是我們失禮了,術師。”狐族族長有些勉強地道歉道,明明是在自己的地盤上,卻不得不在外來者麵前示弱,隻要有點自尊的都不會喜歡這種狀況。


    雲深對此不置可否,用他平和的聲音說道:“現在安靜了,進入正題吧。”


    沉默一會之後,伯斯開口:“虎人來襲,時間緊迫,我撒謝爾要與之一戰,赫克爾必須讓出領地。”


    “這是我族世代居住之地,這個條件我們難以接受。”阿奎那族長說。


    “虎族鐵爪鋼牙來到的時候,赫克爾部落未必還能存在下去,”伯斯冷冷地說,“這是你們唯一的出路。”


    “如果左右都是赫克爾的滅亡,不如拚死一戰來得光榮。”一名狐族長老說。


    “很好,那倒是恰好為我撒謝爾消耗虎族的實力。”伯斯說。


    “……”那名長老語塞。


    雲深側臉看向白發狼人,問道:“撒謝爾有意與赫克爾合族?”


    “不合族的話,怎麽能保證赫克爾與我們同心對敵?”一名狼人千夫長說。


    “……”即使是雲深,對這種邏輯也不得不佩服,剛才的爭論多數是翻舊賬,還夾雜了不少部落土語,他倒是不知道撒謝爾的狼人還有這種想法,“談不攏的話,在虎人來到之前,撒謝爾難道還要和赫克爾打一場?”


    “可以的話,我們不會這麽做。”伯斯說。


    言下之意是說不通的話就動手?雲深微微蹙眉,“這是斯卡的意思?”


    “術師閣下,撒謝爾和赫克爾曾互為死敵,沒有人能輕易將後背交給曾殺害自己親族的對手。”阿奎那族長說。


    “即使奧格部落才是真正的敵人?”雲深問。


    伯斯沒有說話,阿奎那族長說:“我們知道與撒謝爾合作才是對的,但我需要一個約定,與奧格部落戰後,赫克爾和撒謝爾的領地仍維持原樣。在這次戰爭中撒謝爾的損失,我們會用牲畜和奴隸回報。”


    “這就是合作的條件?”伯斯問。


    阿奎那族長遲疑了一下,“是的。在此期間,為了共抵外敵,我們會給撒謝爾提供盡我所能的方便,這是赫克爾的誠意。”


    伯斯側過頭,和身旁的灰狼基爾小聲交談了幾句,看他們遲遲沒有決定,阿奎那族長又說:“赫克爾將與撒謝爾並肩作戰,我族中的勇士……”他停頓了一下,看了聲色不動的雲深一眼,“可以聽從撒謝爾的調遣,但我們絕非試探虎族實力的磨刀石。”


    伯斯和灰狼交換了一個眼神,然後說:“如果赫克爾的行為能和他們承諾的一致,那麽撒謝爾接受這個條件。”


    阿奎那族長低低歎了口氣,然後視線轉向雲深,雲深抬手接過範天瀾傳來的連發弩,一手扳住箭盒往後退,又一支弩箭上弦,他略略將它舉起,對麵的狐族長老神色緊張地往旁邊讓了讓,“那麽,我負責這場戰爭的武器和藥物供應,支援一支工程隊,同時派一百人參戰。”


    聽到遠東術師要提供戰爭最要緊的兩樣物資時伯斯並不驚訝,不過在他說派百人參戰時,大屋內的眾位獸人都忍不住看向他,就這點人數能做#性愛小說 http://ss12/1.html</a>什麽?隻是看到他手中那把顯然不是獸人能所有的怪異弩箭,都識趣地沒有去質疑什麽。


    伯斯提到現在的氣終於鬆了下來,“赫克爾與撒謝爾之間需要一個契約,請您為我們見證,術師。”


    “現在麽?”


    “是的。”


    “那就去準備吧。”


    和雲深曾與撒謝爾訂立的契約不同,狼人和狐族立下的戰時契約非常簡單粗糙,使用的也不是通行最廣的中央帝國文字,而是獸人帝國特有的一種契約專用文,雖然還算不上真正的文字,對部落間交往來說卻足夠了。在雲深的見證下,撒謝爾和赫克爾歃血為盟,訂下了互助抗敵的約定。


    阿奎那族長放下酒杯不久,看守在提拉身邊的那名狐族婦人就滿臉欣喜地跑了過來,“族長,族長!那個孩子他剛才退燒了!”


    即使阿奎那族長一直極力在撒謝爾來人的麵前維持鎮定,聽到這個消息也難免動容,“退燒了……?”他低喃,然後看向術師,這個消息對那位容貌俊秀的術師來說似乎絲毫不值得驚奇,雖然他說過運氣不好的話提拉很快就會死,但如此見效也並不令這位閣下意外。


    他也確實不應高興得太早。


    “這是初次用在獸人身上的藥劑,在此之前隻在普通人類身上做過實驗。”那位術師說,“他退燒了是一件好事,不過具體效果如何還需要觀察。阿奎那族長,我的人裏有熟悉這些事務的人在,我會留下他,和其他人一起。”


    阿奎那族長怔了怔,“……是的,如您所願,術師閣下。”


    在方才的契約中,術師所派的百人隊與撒謝爾的騎士在赫克爾有同樣的權力,契約從立下之刻起效,阿奎那族長沒有理由和立場拒絕。


    加上從撒謝爾過來的數人,雲深在赫克爾留下了十人兩個小組的情報人員,每個人身上都配著皮質武裝帶,隨身攜帶連發弩,五個箭盒,軍刀,指南針,電子表,打火石,口哨,便攜紙筆套裝,還有繃帶和白蓉花磨粉,配置堪稱豪華。他們的任務是勘察和記錄赫克爾周邊地形,在適當條件下與狼人和狐族協同合作,那些東西大部分都是為了後一個任務而準備的。


    至此雲深來到撒謝爾的目標已經全部完成,花了差不多兩天時間。隨隊前來的預備隊隊員如今隻有兩人留下,他拒絕了伯斯派人護送的好意,在範天瀾的扶持下上了馬,然後範天瀾一腳踏上馬鐙,長腿一跨坐到他身後,策馬向來路而去。


    “術師他……其實不會騎馬吧?”灰狼看著他們的背影,小聲對伯斯說。


    伯斯握拳到嘴邊,咳嗽了一聲。


    清爽的黑色短發拂過他的臉頰,帶來仿佛要傳入心底的些微癢意,範天瀾收了收握韁的手,低下頭在雲深的耳邊輕聲問:“換個姿勢?”


    就算有意放慢了馬速,對從來沒有過馬上經驗的人來說,從住地到撒謝爾的這段路程實在是一種負擔。雖然雲深這兩天看起來一切如常,但範天瀾的感覺何其敏銳,隻是雲深一來到撒謝爾就去主帳加入了狼人的會議,隨後去處理赫克爾的探子,在如何處理赫克爾的問題上和那名代理族長之職的年輕狼人商議過後,已是夕陽西下。雲深簡單吃了點撒謝爾送過來的肉食,然後就將預備隊的眾人召集到自己的帳篷中,重新規劃了在狐族部落的行動。


    當星月高懸,範天瀾從外麵打了水進來給雲深洗漱時,他已經斜靠在榻上睡著了。


    次日清晨醒後,雲深又帶人到河邊的浮橋上勘驗,緊接赫克爾之行,行程緊湊,幾乎沒有真正休息的時候。上馬時,雲深的動作已經有些遲疑,範天瀾的話讓他從沉思中回神,然後他搖了搖頭。


    “戰爭……”雲深說,“天瀾。”


    “我在。”


    “撒謝爾必須贏。”雲深說。


    範天瀾在雲深帶著草木氣息的發心上印下一個幾乎感覺不到的輕吻,看著反射日光的白色道路,他說:“我會讓他們贏。”


    七月二十八日,來自移民住地的首批工程隊到達撒謝爾。他們加寬加固了連接大河兩岸的兩條浮橋。


    七月二十九日,撒謝爾的斥候小隊帶回虎族部落的第一批消息,有奧格帶領的虎族部隊已進犯至阿爾塔山脈,據赫克爾不足半月行程。


    八月二日,,撒謝爾一千兩百名騎兵並八百民步兵進駐赫克爾,與赫克爾的隊伍共同駐紮在三公裏外的平原上。移民工程隊帶領奴隸開始建設防禦工事。


    八月四日,由遠東術師派出的百名預備隊隊員開始出發,率隊者範天瀾,副隊長塔克拉。


    八月七日,虎族部隊到達德卡草原。


    八月八日,帝位爭奪已決出最後四名強者,時隔三日,最後決戰終於開啟。


    簡直像整個拉塞爾達的獸人都集中到了鬥獸場,不僅場中每一條走道上都擠滿了觀戰者,在鬥獸場外的廣場上擠擠挨挨都是等候結果的獸人。在震耳欲聾的歡呼和嚎叫聲中,四道高大強悍的身影走進了鬥獸場底端的石板廣場。


    粗糲的石板上是無論多少雨水都洗不脫的血痕,階梯型的看台上探出一張張狂熱的麵孔,聲浪在這個岩石圍成的空間中洶湧回蕩,仿佛連腳下的地麵都震動了起來。斯卡側了側頭,一臉不快地挖了挖耳朵,陽光從鬥獸場一側的缺口照進來,卻照不亮他那雙金綠色的眼睛,他冷冷地看著對麵三名對手。


    帝位爭奪的最後決戰不是一對一的搏鬥,四名獸人同處一地拚殺,以生死論輸贏,隻有站到最後的獸人才是帝國的新任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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