暈船不算大事,誰身上沒點無關緊要的小毛病呢?就像人人都說術師力量莫測,頭腦深邃,但盤踞在此的強大之人總希望他能如深閨少女,在河流,山嶺和忠誠之人的重重保護之中,遠離總是帶來重重變故的外人,就是因為他那點小小的不足。


    斯卡對這件小事感到非常不愉快,大概是因為他暈得直接從船上掉了下去。


    那很丟臉,但沒什麽人嘲笑他,除了修摩爾這個老人家。當時同樣暈船的狼人不少,他們的船在以船身能夠忍受的最高速度航行,自然舒適不到哪去,下船之後他們心有餘悸,不過對如何改進也提不出什麽意見,實際上,他們很滿意。第一次騎馬就輕鬆自如的天才從來不多,至少遠遠不如能夠堅持完整個航程的人多,在種種難受不再折磨他們的腦袋之後,狼人們很快興奮了起來。雄性們都是崇尚力量的,駕馭著如此龐然大物乘風破浪,河麵空闊開朗,勁風如同有力的雙手一遍遍捋過毛發,沒有任何東西能阻擋他們的前進,任何攔在前方的障礙都會變成齏粉——


    “哦。”斯卡說。


    然後氣氛冷靜了下來。


    船又不是他們自己開的,得意什麽呢。


    匯報了這段時間學習的進度和發生的一些事情,伯斯就準備回去了,在大概是目前獸人帝國最強大的三名狼人注視下報告是一件非常考驗人的事,不過比在術師那兒容易多了。理由很簡單,管理和統籌這些方麵,長輩們雖然經驗更多,可是在涉及數字跟文件的時候,大家的基礎都沒好到哪去,所以伯斯在這裏總能得到特別的寬容。術師在性格上比其他人都要溫柔得多,因此,隻要你表露出一點上進的念頭,他會有很多方法讓你達成自己的期望——包括你自己都不太相信能做得到的那些,然後你就會沉迷於學習和工作,再不能對其他事情分心。


    數學和理論的學習讓人頭疼,卻又是必要的,沒有人能用統治一個部落的方式來控製一座城市,就像他那些野心勃勃的族人想象的那樣,那些幼稚的年輕人知道工廠和人事部門支持著人們現在的生活,卻還未理解那些承擔不同職能的部分沒有一個是能夠單獨存在的,它們必須和其他部分聯係在一起,互為支持,彼此增益,生產的過程才能流動起來。術師坐鎮所有部門的中心,帶領著那些生產線上的人們,不斷改進工序,減少流程,提高效率,即使伯斯這樣遲才參與到這些事務中的人,也能感覺到聚居地緩慢發生的變化,不僅僅是人們將工作當做了新的部落,不斷有能力不錯的人從他們所在的部門被置換出來,安排到各處,經過一段時間,大約是幾個月的工作後,又會有一批人來接替他們的崗位,而這些已經有了一定程度的經驗和學識的人則會回到學校中去,在那裏由術師引導著進行更專門的學習。


    這個過程就像是對人這種礦石進行重重冶煉,直至成為合金,伯斯旁聽過幾次那些人的冬季課程,深刻地感受到了差距。他知道術師將撒謝爾也容納入這個體係,所以他真切地希望他的族人抓住機會,至少不要給他拖後腿。現在總比前段時間好多了,大多數的族人正在努力跟上人類的腳步,而有些家夥還待在工地邊上蹭溫暖呢,他那些傻不拉幾的族人也已經(在伯斯的敲打,斥罵之下)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向那名狐族很有誠意地認了錯。


    而回到廠區後,他得到了一個不錯的消息。


    那名狐族想要跟他一塊去坎拉爾。沒有其他人要求,這次是他自己提出來的。


    “你的弟弟呢?”伯斯問。


    “我有個囉嗦的好朋友,同年級的姑娘們也願意照顧他。”路撒說。


    “很好。”伯斯說,“今天開始,你來幫我。”


    伯斯把一名狐族加入到自己的隊伍中,這件小事對斯卡來說不值一提,他這個冬季的大部分時間都用在接手雲深給他準備的這個攤子上,和修摩爾,再加上一個“參觀學習”的布拉蘭,而且後麵兩個擔當不了什麽實職崗位,修摩爾是個死去活來的老東西,他現在活著的時間都是白來的,接受新事物卻不會真正加入,布拉蘭還帶著他那柄血劍,也許是因為最近和術師接觸得多,他的精神看起來越來越穩定了,所以他開始考慮要不要處理撒希爾如今的族長和他的兒子,要是沒有這兩個,那些衷心追隨他的年輕人們做事會方便很多。不過他還有不少時間用來作決定,斯卡·夢魘現在幹的事比那些小麻煩可有意義得多。


    和撒謝爾的族長一樣,布拉蘭也想要重新建設撒希爾。


    斯卡早就知道會這樣,撒希爾如果沒有內在的對於強大的期望,最初的時候他們幹嘛要跟撒謝爾結盟?雖然這個盟約很快就被某個人類搞得名存實亡。沒有血劍給他的負擔的時候,布拉蘭是個脾氣溫和,行事果斷的狼人,因為那把魔性武器的毀滅特性,每一代的血劍寄身者在意誌和品格方麵都超出常人,他是被選中的犧牲者,在部落的地位和影響力不遜於任何人,他也認為自己有義務為那些信任他的族人選擇一條合適的道路。


    以一位睿智長者的身份能夠給出的意見,修摩爾也認為他的選擇是正確的。


    所以他和術師有了一次交談,然後他就來到了斯卡這裏。他很感謝術師,撒謝爾原住地上正在進行的事務對他這個外人並不設防,斯卡·夢魘也不會對他遮遮掩掩,不過如果沒有術師的手信,他大概會對布拉蘭很不耐煩,誰喜歡幹什麽都有個家夥在旁邊若有所思地盯著?


    哦,還要加上一個以看他笑話為餘生之樂的修摩爾。


    在他忙得要腦漿都要流出來的時候,這兩個礙手礙腳的混賬不僅要用他們的清閑襯托他的辛勞,在跟無所事事的老頭子一樣對各地發生的大小事評頭論足之後,他們還會丟給他更多的問題,認為他既然名義上和黑發術師並列,那麽對方至少一半的手段總應該有吧——斯卡以為雲深分配給他的工作會慢慢消磨他的熱血,不過至少是現在,他覺得自己凶狠的天性每天都被打磨得閃閃發亮。


    “要麽去做作業,要麽閉上嘴。”


    “我沒有‘作業’。”布拉蘭說。


    斯卡冷冷地看著他,“你很快就要有了。”


    “哦?”布拉蘭很好奇,“術師給我的嗎?”


    “你想得美。”斯卡說,他想了一下,“不過也差不多。”


    這個世上要說誰最能理解那名人類,做事也最像他的話,也就是那個非人血統的小子了,雖然性格方麵……不過斯卡現在倒挺喜歡他那副對誰都不客氣的樣,你想幹什麽可以直接對他說,他要麽給你你最想要的辦法,要麽告訴你哪裏不行,絕對不會加上“這個問題從另一個側麵來看……”“根據難易程度,我們有三個方案……”“協調這幾種關係,可以在某些狀況下套用這幾個公式……”之類,讓人腦袋脹大三倍的體貼說明。不,不是說人家這麽做有什麽不對,隻是斯卡的筆記每次都跟不上速度,雲深又相信他可以將理論與本能直覺很好地聯係起來,在這個過得比過去任何時候都舒適的冬季,斯卡莫名其妙發了幾次熱。


    憂心忡忡的藥師摸著他的額頭,“這大概就是智慧的代價吧?”


    “你夠了。”斯卡被嘴裏的藥味苦得整張臉都皺了起來。


    布拉蘭很快就收到了他的作業,拿著那一遝紙,在斯卡的人類副手的協助下理解了整張清單的他也不由得有點嘴裏發苦。斯卡的報複光明正大,有益雙方,術師和他的學生也給他提供了最好的道路,隻要布拉蘭和他的族人決心去做,物資,人手,指導,這些都會有,但在此之前,布拉蘭必須交上一份作業——這兩位不愧為師徒,在對待某些問題上的態度是如此相似,隻是順序略有不同。


    布拉蘭可以得到他想要的任何東西,隻要他明確地告知術師和其他人,撒希爾期望變成什麽樣子,想要在和這邊的關係中獲得什麽樣的地位,他的部落如何為達到這些目的行動,以及想要在多長時間內實現這些目標。他要確定這些原則,就要真正地、完全地掌握撒希爾的狀況,整體地貌,領地的邊界,領地的資源,每年對外貿易的次數,對象和收益,周邊部落的數量和關係,最重要的是部落的人口——撒希爾究竟有多少人,這些人當中,男女各占多少,男女之中年幼的,年輕的和年老的又各占多少,再以家庭為數,在部落裏能夠保證溫飽的有多少,常年饑餓的有多少,在兩者之間的又是多少?這種分層是因為他們謀生方式的不同還是謀生能力的不同?還有每年幼兒出生數量和夭折數量,自然死亡中,男性和女性的壽命對比,常見疾病的症狀……等等。


    布拉蘭和他的族人想要一個新的撒希爾,就要把它從中剖開,從剖麵明白他們是什麽樣的原料,能夠進行何種程度的加工。


    修摩爾看著布拉蘭同樣陷入艱苦的學習中,心中對他略略表示同情。


    想要有所得就必然要有所付出,何況他們所求是如此之大,不然他們就有可能變成下一個坎拉爾或者赫克爾。


    像坎拉爾也許沒有什麽不好……那些部落被勸誘著,在貪婪和恐懼的雙重驅使下落入了巨大的陷阱,對“部落”這個詞語來說,若事物發展如那位黑發術師所料,下場可謂萬劫不複,但對活著的部落人來說卻有可能截然相反。不過,修摩爾的同情不是因為撒希爾想要掌握自己的命運,就必須麵對術師給予的壓力——不知道布拉蘭這個孩子是否意識到,他和族人越是努力完成那些問題,就是越沒有選擇地踏上那條術師劃定的道路?就像孩子們在學校第一次學會的運算,黑發術師和他的一切是一,撒希爾是另一個一,而計算的方式已被一方決定。


    知道之後,他又能否像斯卡這個小輩這樣堅決?那頭小黑狼的魄力連修摩爾都有些意外,事實很快就證明了這頭魔狼的遠見,但真正出人意表的還是那位黑發術師。


    他再度來到撒謝爾的原住地之前,還以為這個冬季會比較清閑,冰天雪地之下隻有大河還在流動,既不能耕種,其他室外的活動也有凍傷的危險,然而這裏和秋季一樣忙碌,水晶宮裏天天有人上上下下的,地麵上的建築還在緩慢增加。氣候隻是一種不利條件,而不是計劃外的阻礙。若非親眼所見,即使在上一個世代他自己就是諸多非凡人物中的一個,修摩爾也很難想象,一個人,一名身體可能還沒有斯卡·夢魘身邊那名藥師強壯的人類,獨自一人就掌控了超過一個國家體量的生產,還要作為統治者裁決矛盾,兼具師長之職教導學生,千頭萬緒之中,他還要布下宏大計劃,把斯卡和他的部落支使得團團轉,沒有絲毫怨言。


    不過一般人在斯卡的位置上,也很難有什麽抱怨。


    坎拉爾那個遠親部落的基礎還在準備,撒謝爾原住地上的新城已經準備崛起。和拉塞爾達那種吸血周邊廣袤土地而存在的城市不同,也不是商人、平民和職業者圍繞著達官貴人這種結構的人類城市,這裏沒有王和貴族,也沒有乞丐和奴隸,職能明確,結構複雜,生產發達,以正在建設中的一個已經不能用龐大來形容的,叫做“煤鐵聯合體”的造物為基礎,橋梁和同樣在建中的港口為起始,向外伸展出一條脊柱般的鋼鐵道路。鐵路直達坎拉爾,中途擇地停靠,在那些停靠的地點附近將設立新的開拓地,鐵路運送人口,也為沿線帶去鐵器、良種和藥物,無論將取代坎拉爾的那座城市還是這些開拓地,都會將部落們吸引過去,大概隻有邊野的蠻子才能不為所動。


    這就是那個人為撒謝爾準備的征服之路。借由交通這條命脈,沿途所有部落都將因此直麵人類和狼人的聯合入侵,聚居地生產的大量產品將擊垮所有頑固防備,同樣是從那兒出來的學生們回去之後,會一點點動搖,乃至拆除維係部落的基礎,這個過程不會很長,黑發術師擁有與外表截然相反的龐大意誌,還有一群希望將之徹底貫徹的信徒。


    沒有殺戮,沒有掠奪(些許爭端當然不算什麽),部落人在這個過程獲得的比他們付出的要多得多,除非拉塞爾達的小崽子現在開始竭盡全力去破壞,比如把坎拉爾和沿路部落全都幹掉之類,否則他們要如何阻擋這一切的實現呢?人類和撒謝爾的路修到哪裏,他們的炮火就能籠罩哪裏,而他們的敵人至今對這些武器一無所知。不過,現在就算拉塞爾達能夠預知未來,現在也已經太遲,戰爭結束不到半年,人類聚居地那些可怕武器的儲備不僅完全恢複,數量甚至增長得算是恐怖了,而那一位認為,他們還有非常、非常大的進步餘地。


    在世界發現他之前,他就要先準備毀滅世界嗎?修摩爾思忖,喝了一口甜牛奶。


    一艘白色巨船逆流而上,船首流暢的楔形切入冬日安靜的水流,波紋蕩過河麵,水線上下一片平滑,隻有尾端暗流潛湧。它的體型是如此巨大,既聲勢浩大,又從容優雅,如同女皇巡禮,在它的麵前,連戰船都仿佛雀鳥,灰暗弱小,而更是令人吃驚,往往你在迷霧中窺見它的身影不過片刻,這艘移動的奇觀就已盛大駕臨,占據所有視線,人們驚歎的目光還來不及在船身上下的銀香木上多停留一會,它又已款款離去,隻留下雍容的潔白背影。


    在河流的上下兩端,新奇之事傳播得比風還快,這艘沒有任何人聽聞過名號,卻吸引了沿途諸多關注的巨船從不在任何港口停留,關於它的種種說法卻已遍布沿岸諸城,與它上一次行經時留下的傳說相得益彰。


    “什麽傳說?”一名年輕的精靈問。


    “灰色的恐怖巨獸,一夜之間毀滅一支船隊,一位無辜而尊貴的伯爵甚至因此喪生之類。”另一名精靈女性用柔和的聲音回答。


    “呃,這是路德維斯與他的旅伴所為嗎,姐姐?”還帶著稚氣的精靈問。


    “這並非他們的本意,瓦西亞,他們以為自己遇上了盜匪。”他的姐姐說,“隻不過那艘船隊既是貴族的財產,也兼營劫掠之類的營生,在事情發生之前,雙方都缺少交流。”


    “戰鬥激烈嗎?”瓦西亞眼睛閃閃發光地追問。


    “沒有戰鬥。”風吹起女性精靈金色的發辮,她說,“在那之前,路德維斯他們在上一個城市已經停留了足夠的時間,他們打算直接回到森林,即使遭遇阻礙也不會停步,事情發生的時候,他們隻是稍微加快了一點速度。”


    她側頭對親愛的弟弟微微一笑。


    那一夜後,船隻的殘骸幾乎布滿了河麵,上一座城市的統治者憤怒地發布了懸賞令,被權力和利益驅動的人們隻在沿岸搜集到一些見聞片段,連那艘灰色巨獸的影子都沒追上,一座港口城市總督固然富有強大,卻難以跨域國家與國家之間的重重阻礙,最終自然不了了之,再建船隊絕非容易之事,加重的稅賦令商船苦不堪言,但往來之間,又比過去安全許多。


    “我們不是剛剛經過……難道他們沒有發現這是同一艘船嗎?”瓦西亞感到困惑,如此巨船在這條航路上可謂絕無僅有,路德維斯也曾在城市留下身影,常理很容易將他們聯係起來,可精靈們的這一路旅途簡直是無比順利,偶爾遭遇一兩道稅卡都算意外,如果那懸掛著巨額賞金的通緝令仍在,試探總應該是有的吧?


    “因為精靈既崇尚美的事物,又矜持而高傲,心地善良,所以絕無可能是一言不發,就毀船殺人,懸屍遊經十三國的凶徒啊。冒犯我們的代價是十分巨大的——”女性精靈捋了捋長發,看著船外的河畔,站了起來,她的弟弟追隨著她的目光,眨眼之間,她就從他的身邊消失,出現在船舷。


    這位身材纖細高挑的女性精靈一手持弓,另一手箭搭弦上,但並未舉起,隻是靜靜注視著岸邊三人三騎。


    對方也在看著她。


    目光的交鋒不過片刻,船繼續迎風而上,那一小隊人馬也轉身沒入蕭索的冬日荒林。


    “那是一個術士。”年輕的精靈在她身邊輕聲說。


    “他讓我感覺不太好。”她說。


    另一名精靈走了過來,“我們跟這樣的人類不太可能同路,希雅。”


    “我也希望如此,法爾頓。”她說。


    此次相遇如同偶然,但偶然不會發生第二次。意識到自己被跟蹤的精靈當下就采取了行動,輕薄如樹葉的小舟從船側放下,三名精靈飛身而下,點水般穿過水麵,撲向岸上三人。連喝問的經過都省略,悶哼聲中,交戰僅僅持續片刻,他們之中最高大反應也最迅速的男人不過多抵抗了兩招,就被擊倒在地,以一種難受至極的姿勢約束起來。


    “說出你們的身份。”希雅按著他的頸椎,柔聲問道,“一路追蹤又是何意?”


    “森林之外難見精靈的蹤跡,凡人難免好奇。”那個男人說,“而且我收到了預兆。”


    預兆。希雅在心中蹙眉。


    對方用牙齒撕開了自己的衣領,露出頸間鎖鏈,希雅用匕首挑起它,低頭看向鏈墜,穩若磐石的手竟然一抖。其餘人包括這個男人在內全都臉色發白,水紋從岸邊傳向河心,兩名人類的武者漸漸翻起了白眼,在這突如其來令人窒息的威壓中,希雅慢慢說道:“……龍鱗。”


    “唯一的黑龍之鱗。”那個男人說,“這是我的信物,我有極為重要之事向那位陛下傳達。”


    “你不是中洲之人。”希雅說。


    “我來自遠東,遠東君主亞斯塔羅斯座下。”男人說。


    “我們不能信任你。”


    “我不請求信任。”男人說,“你們可以一直捆束我的手腳,直到到達你們的目的地。在那位至高生命願意見我之前,我將一直待在幽閉之地,你們應該能為我準備這樣的地方。”


    希雅慢慢放下項鏈,威壓消失了,她站起來,和同伴們對視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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