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上貞衛中將推開壓在自己身上的屍體,隨手將一塊碎肉甩出老遠,顫巍巍的站了起來。


    剛才有一架敵機照著山崗俯衝過來,機關炮掃出兩道熾烈的火線,當場就把兩名警衛和一名參謀給碎屍萬段。幸虧警衛們反應夠快,第一時間撲過來將他撲倒,用身體給他築起一座血肉做的堡壘,這才保住了他的性命。不過,當他爬起來後,眼前的情景也快把他給嚇傻了:


    整個山頭幾乎給犁了一遍,幾分鍾前還生機勃勃的幾株鬆樹全部被打斷了,一堆警衛員和好幾名參謀被炸得血肉模糊,整個山頭跟屠宰場似的!


    至於山下……


    那簡直就是屍山血海了。放眼望去,盡是血肉狼籍的屍體,還有在血泊中掙紮哀號的傷員,從無數具軀體內噴湧而出的鮮血實在太多了,以至於原本幹涸的土在很短時間內就喪失了吸納血水的能力,一股股血水匯成一條條血河四處流淌,非常形象的向師團長閣下詮釋了什麽叫“血流成河”。


    看著這一幕,井上貞衛渾身發冷,嘴唇不受控製的哆嗦起來。


    他打了這麽多年仗,屍山血海的慘烈場麵見多了,自家軍隊被殺得屍橫遍野也不止一次兩次,膽氣早就磨練出來了。然而,在短短幾分鍾之內上千名士兵就在他的眼皮底下變成血肉模糊的死屍,如此恐怖的情景他還是頭一回見識到,內心震駭之極!


    旅團長也爬了起來,他沒有井上貞衛那麽走運,被一塊彈片擊中了大腿,鮮血直流。好在那塊彈片很細小,隻造成皮肉傷,沒什麽大礙。但山下那恐怖的情景卻讓他幾乎昏厥過去!他呆呆的看著這一切,身體搖搖晃晃,隨時可能倒下。半晌,他顫聲叫:“井上閣下,這……這就是我們要麵對的對手嗎?這就是那支去年還被我們攆得滿山爬的八路軍嗎!?”


    井上貞衛麵色陰沉得駭人,放聲怒吼:“為什麽從來都沒有人告訴我八路軍有這種武器?情報部門都是豬嗎?他們必須為在這次空襲中遇難的將士們負責!”


    他有點冤枉情報部門了。情報部門並不是豬,他們一直都在千方百計的搜集八路軍的情報,那些新型武器裝備的情報更是他們搜集的重點,可以說,他們已經很努力了。但是架不住八路軍開掛啊,需要什麽新型武器,不需要多逼逼,直接下訂單,很快貨就送到倉庫來了,沒有中間商賺差架,更沒有什麽研發、生產、運輸等環節,日軍情報人員想搜集到這方麵的情況,難度不亞於讓他們的天皇承認發動這場戰爭是錯誤的!


    所以,日軍為此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十六架普卡拉攻擊機在幾分鍾內投下三十二枚1000公斤級集束炸彈,上千名日軍士兵被上百萬枚鋼針釘入地麵,更有六十多輛卡車給打成了廢鐵。現代武器的殺傷力是非常恐怖的,當它對上對它缺乏了解的舊式軍隊,所造成的傷亡絕對能讓任何一位敵軍將領腦溢血!


    從血泊中爬起來的日軍士兵更是麵色慘白,看著那橫臥一地的屍體長時間的發愣,建功立業的念頭在那一陣陣令人傷嘔的血腥味的熏陶之下煙消雲散,剩下的隻是恐懼與絕望:


    如果那些可怕的戰機繼續動用這種炸彈對他們實施轟炸,他們該怎麽辦?


    井上貞衛用電台跟岡村寧次聯係,近乎咬牙切齒的說:“本師團在蘇堡、曲亭附近遭遇中國轟炸機的猛烈轟炸,在極短時間內傷亡上千人,士氣近乎崩潰……如果航空兵不能給予有力的掩護,本師團隻剩下轉進一條路可走了!”


    所謂的轉進就是向後轉,大步走,說白了就是撤退。不過日本人死要麵子,認為在敵人麵前撤退是很丟人的事情,所以用轉進來代替————比如說現在太平洋戰場上日軍就在不斷轉進,殲滅美軍多少萬然後轉進的報道屢見不鮮:你看,我們的軍隊從來就沒有在敵軍麵前退讓過半步,隻是轉進了而已……轉進,它跟撤退能一樣嗎?


    岡村寧次駭然:“一下子損失了上千人?這不可能!”


    井上貞衛怒吼:“這是真的!上千人在幾分鍾內讓中國的轟炸機給炸成了碎片,就在我的麵前被炸成了碎片!現在部隊的士氣已經差不多崩潰了,如果航空兵不能給予我們有力的掩護,將敵軍的戰機擊毀在地麵上,本師團除了轉進,就沒有別的選擇了!”


    這種咄咄逼人的語氣顯然激怒了岡村寧次,他正要發火,又一部電台響了,這次是竹下義晴中將要求跟他通話。


    竹下義晴中將的語氣跟井上貞衛如出一轍,報告的內容也一模一樣:


    “本師團在石門遭遇了毀滅性轟炸,第1聯隊損失近半,如果航空兵不能給予有力的掩護,本師團難以繼續前進!”


    第27師團的損失可比第69師團嚴重得多。第69師團是在野外行軍的時候遭到轟炸的,轟炸再怎麽猛烈,也有相當一部份人能及時找到掩體,逃過一劫,但第27師團不一樣,他們的第1聯隊是在火車站遭到轟炸的!


    這就注定他們要倒血黴了。


    當轟炸機群抵達石門上空的時候,第1聯隊的聯隊長正在指揮他的部隊上車。


    文無每一,武無第二,第1聯隊能號稱第一,自有其傲氣在。這個聯隊足有四千餘人,裝備精良,士氣高昂,在戰場上更有一股一以貫之的銳氣,在戰場上一往無前,攻無不克,戰無不勝,聯隊長也以自己能夠指揮這麽一個聯隊而自豪著。然而,就在他欣賞著麾下健兒集結上車的壯觀場麵的時候,防空警報突然拉響,緊接著尖嘯之聲大作!


    聯隊長愕然抬頭,正好看見四個黑點從遠處飛來,速度快於音速,這可不是飛機!


    這是從十幾公裏外投擲過來的電視製導滑翔式航彈!


    轉眼之間航彈就飛到了石門車站上空,彈體裂開,小炸彈從中開閘放水般傾泄而出,亂紛紛的落向站台。下一秒,地動山搖,綿密得沒有一絲空隙的爆炸聲和翻卷而起的煙焰淹沒了一切,正排隊準備上車的日軍大片大片的消失在衝天而起的煙焰之中,慘叫聲和哭喊聲響徹雲宵!


    一條斷腿劈頭砸過來,聯隊長猛一低頭,險險避過。他呆呆的看著已經成為血與火的煉獄的站台,心如油煎,發出長長的聲哀號:


    “我的聯隊啊!!!”


    已經上車的日軍是比較幸運的,火車皮幫他們抵擋住了不少四處飛濺的彈片和鋼珠,所以他們傷亡並不大。但即便是這樣,車上的日軍也嚇尿了,不顧一切的從車上跳下來四處逃竄。他們很清楚,這一節節塞滿了士兵的車廂在中國飛行員眼裏就是一個個肉罐頭,貪婪的中國飛行員是不可能放過這道美味的,繼續躲在火車裏就是等死!


    但事實證明,跳下火車來逃跑就是找死。馬上又有好幾枚1000公斤級航空炸彈的呼嘯而來,仍然是在他們頭頂炸開,仍然是小炸彈暴雨般傾瀉而下,車上的日軍下來多少死多少。那躲在車上的處境是不是好一點呢?並非如此,高速落下的小彈頭,輕而易舉的擊穿了火車皮,在車廂內爆炸開來,車廂裏人擠人的亂作一團,根本就沒有閃避的空間,每一顆小炸彈炸開都是血肉橫飛……


    好幾枚小炸彈落在聯隊長附近炸開,幾塊高速飛行的彈片擊中了連隊長,其中有一塊小指甲那麽大,正中太陽穴,聯隊長頓時腦漿迸裂,一頭栽倒在地,成為這次大掃蕩以來日軍陣亡的最高級的將領。


    那四架轟炸機一口氣砸下了24枚1000公斤級航空炸彈,在暴雨一般的小炸彈的洗禮之下,火車站變成了停屍場,站台上,鐵軌邊,車廂裏,火車站外麵……都是屍骨如麻血,血流漂杵,隻有躲在建築物裏的人才能幸免————畢竟小炸彈不足以炸穿堅固的建築物。


    不過那也隻是暫時的。丟完了所有集束炸彈之後,那四架轟炸機還嫌整個車站毀得不夠徹底,又一口氣投下了八枚雲爆彈。頃刻之間,整個火車站都被黃白色的煙霧籠罩,躲在建築物裏的一群士兵和車站工作人員本能的覺得大事不妙,不顧一切的衝著住裏麵衝出來,撒腿狂奔,試圖逃離!


    可惜,已經太晚了。八團黃白色煙霧連成一片,大霧籠罩住了整個車站,緊接著一聲巨響讓整個石門的震動起來。地動山搖中,一團紅的發紫的火球拔地而起,帶著兩三千度高溫的衝擊波以它為中心排山倒海的向四周擴散,遇神殺神,遇佛滅佛!第一個遭殃的就是火車,那一節節塞滿了屍體和傷兵的車廂被吹得滿天亂飛。看似堅固的建築物在它麵前同樣不堪一擊,衝擊波掃過,一幢幢建築物像多米諾牌一樣倒下,甚至整堵牆壁都被吹得飛上半空!


    那些躲過了集束炸彈的日軍和車站工作人員是幸運的,他們死得並不痛苦,因為在他們感覺到痛苦之前,身體就已經被高溫氣化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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