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退命令馬上下達,各部隊的反應不盡相同。


    第26、27師團沉默地服從命令,與八路軍、晉綏軍脫離接觸,大踏步後撤,以正太鐵路為核心建立一道防線,準備沿著鐵路撤出山西。


    獨立混成第3、第4旅團則不大情願的接受了命令,兩位旅團長一再追問:“不能再試著堅持一下了嗎?真的要放棄整個山西嗎?”第3旅團甚至要求與太原共存亡。非要扔下太原撤回河北的話,就連他們一起扔下吧!


    戰車第3師團反應最為激烈,師團長咆哮著罵大城戶三治是懦夫、國賊,表示要放棄山西,先問問他的戰車答不答應!


    一時間吵得不可開交。


    之所以會這樣,純粹是因為各自在戰場上的遭遇不盡相同。第26、第27師團堅守晉中、太原,增援第69師團,麵對的盡是八路軍最精銳的部隊,迎接的也是八路軍最為猛烈的攻勢,慘烈的廝殺之下,他們傷亡慘重,麵對源源不斷開來的八路軍,他們對山西戰事的前景已經失去信心,認為日軍已經無力奪回戰略主動權了,再打下去也隻是白白消耗掉手中本就捉襟見肘的兵力而已。大城戶三治願意當這個替罪羊,在岡村寧次昏倒之後下令全軍撤出山西,他們當然支持。還等什麽?趁著八路軍還沒有完成對太原地區的合圍,三十六計走為上!


    獨立混成第3、第4旅團主要是麵對孫楚的第6集團軍。孫楚也是一號狠角色,頗有軍事才華,但他不受閻老西的信任,受到頗多掣肘,再加上晉綏軍的戰鬥力跟日軍差距相當明顯,盡管這一戰孫楚是超水平發揮,第6集團軍打得也相當頑強,但也僅僅是跟這兩個獨立混成旅團打個平手而已。並沒有讓這兩個旅團像第36、第37、第69師團那樣感受到全軍覆滅的危險。在這兩個旅團的日軍看來,這一戰中國軍隊所表現出來的戰鬥力確實是比以前強了很多,但也就那麽回事,這仗完全可以繼續打下去的。


    至於戰車第3師團……


    他們大概是最輕鬆的一支部隊了。這是日軍在中國唯一一個裝甲師團,擁有兩三百輛坦克和裝甲車,戰力之強悍,令人咋舌。向他們進攻的傅作義所部雖說也有鐵軍之稱,但除了一開始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讓他們折損頗多之外,接下來的戰事基本上都是戰車第3師團掌握著主動。第35軍很硬,從傅作義到普通士兵都很硬,那些裝備57毫米口徑速射炮的謝裏登坦克也非常厲害,前前後後擊毀了日軍四十多輛坦克,但要硬撼日軍一個戰車師團又一個獨立混成旅團,還是遠遠不夠,到大城戶三治下令全軍撤出山西的時候,戰車第3師團已經逼得第35軍節節後退了。打得順風順水的,眼看就可以取得一場大勝了,這廝卻下令停止交戰,全軍撤離,師團長閣下不把肺都氣炸才怪了!


    ————蒙疆軍與第12軍的防區也就隔著一條黃河,第一軍要撤出山西,那蒙疆軍就成為孤軍了,地盤肯定是保不住的。這讓蒙疆軍全體將士極其憤怒,我們將自己的第26師團都劃歸你們指揮了,你們就是用一道放棄山西的命令來回報我們的?混蛋!不少蒙疆軍軍官咆哮著不管第35軍了,先殺入山西宰了大城戶三治那個混蛋再說!


    八路軍:聽說有人反對第一軍放棄山西?是蒙疆軍?哦,你們稍等。


    十月二十四日,十二架火鳳凰(又有六架到貨了)轟炸機和三十五架普卡拉攻擊機騰空而起,飛越鄂爾多斯高原,飛越黃河,對蒙疆軍實施猛烈的轟炸。自成軍以來一直在跟傅作義糾纏不休的蒙疆軍終於領教到了被八路軍毒打的滋味,集束炸彈從天而降,雙用途彈丸化作磅礴大雨覆蓋了一支支戰車的行軍隊列,輕而易舉地洞穿那薄薄的車身,將裏麵的車組成員打得四分五裂;凝固汽油彈在空中爆炸,化作團團火雨潑向日軍士兵,將他們淋成火人;白磷彈在低空製造出一團團白雲,每一團“白雲”炸開,地麵都會多出一大片渾身渾煙、火焰一直往骨頭裏鑽的士兵,他們的慘叫聲讓人汗毛倒豎!


    連帶偽蒙軍也倒了黴。一支奉日軍之命包抄郭景雲所部左翼的騎兵部隊遭到幾架普卡拉攻擊機的猛烈轟炸,三四十枚集束炸彈丟下來,數十萬根鋼針將他們連人帶馬噴成了海膽。偽蒙軍騎兵團團長也被數枚鋼針射中,從馬背上栽落,在血泊中痛苦地蠕動。


    一架丟光了炸彈的普卡拉攻擊機俯衝而下,30毫米單管轉膛機關炮對著殘存的、已經嚇傻了的偽蒙軍騎兵一陣猛掃,頓時又是血肉橫飛。


    這一輪猛烈的轟炸給蒙疆軍造成的損失無疑是可怕的,挨了這頓毒打之後,蒙疆軍頓時就蔫了,主動放棄包頭撤往歸綏。


    第35軍趁機占領包頭。這是他們第二次收複這座軍事重鎮了,第一次是1939年,那一次他們經過苦戰攻克了包頭,但隨後在日軍的反撲之下不得不放棄。這一次,他們不會再放棄了,直到戰爭結束,這座軍事重鎮都一直在他們手中,沒有再丟失。


    沒有了反對聲音,日軍在中國大陸戰場第一次戰略性撤退就在一片混亂中開始了。整個華北地區日軍能調動的車皮和汽車都被調了過來,而經過一個多月沒日沒夜的搶修,井陘隧道也恢複通車了,每天都有十幾列軍列滿載著兵員和物資從太原出發,開往石門和大同。日軍逐步收縮兵力,八路軍則窮追猛打,戰事空前的慘烈。八路軍自然不甘心讓這兩個師團跑了,航空兵大舉出動,對鐵路線實施猛烈的轟炸,將枕木和鐵軌炸得滿天亂飛。他們白天轟炸,日軍晚上修複,大家來回拉鋸,被炸毀的列車歪倒在鐵路邊,滿載兵員物資的列車從剛剛修複的鐵路上呼嘯而過,看都不多看它們一眼。


    八路軍試圖再對井陘隧道來一次轟炸,但鑽地炸彈已經用完了,普通炸彈效果不大,隻能放棄。他們沿著鐵路線阻擊日軍,很成功地讓正太鐵路的時速降到了十一公裏,每均每天至少有兩列軍列被擊毀,但這已經是他們所能做到的極限了。近兩個月的廝殺,八路軍彈藥快要見底了,更人困馬乏,根本就無力阻止數萬日軍的撤退,隻能盡量多留下一些。


    大城戶三治出色地指揮了這一次撤退行動。本來按參謀部悲觀的估計,這次撤退行動日軍至少要折損三分之一,才能逃離山西這塊死地,但是在他的指揮之下,日軍隻付出了四千餘人傷亡的“輕微”代價,便建製完整的撤回了石門、大同。為了避免激怒八路軍,他以強硬的手段阻止撤離前日軍對晉中、太原等名城的劫掠行動,有參謀要求一把大火將太原焚為焦土以泄憤,也讓他臭罵了一頓。倒不是他對這片土地愛得深沉,事實上,沒有人比他更希望將山西變成一片焦土,但他很清楚,如果這樣幹,八路軍必將不顧疲憊窮追猛打,到時候別說撤到石門、大同,就算他們撤回朝鮮都沒用!


    十一月一日,當這個冬天的第一場雪紛紛揚揚地落下的時候,八路軍和晉綏軍雄糾糾氣昂昂昂地在太原市民趁天動地的歡呼聲中進入太原,紅旗在這座千年古城上空獵獵飛揚。曆經兩個月的苦戰,他們終於勝利了。


    這場大戰持續六十八天,整個山西都給卷了進去,直殺得血流成河。八路軍前前後後傷亡多達35000餘人,尤其是強攻晉中、太原階段,傷亡更為慘重,光團長就沒了四個。晉綏軍此次戰役表現神勇,給予日軍沉重的大打,尤其是殲滅第69師團一戰,硬仗基本上都是他們的打。但他們也付出了巨大的代價,孫楚的第6集團軍傷亡6000餘人,楊愛源的第7集團軍傷亡更是多達11000多人。傷亡如此慘重,這兩個集團軍居然一直保持著高昂的士氣強攻硬砸,沒有像以前那樣千方百計保存實力甚至幹脆潰退,也算是一大奇跡了。他們的表現再一次證明,勝利果然是男人的興奮劑,它可以讓懦夫變成勇士,讓烏合之眾變成猛虎。一支強軍,除了嚴格的訓練、精良的裝備之外,還得不斷用勝利來喂養,否則就隻能是花架子。


    傅作義的第35軍傷亡也多達6000餘人,有點傷筋動骨了。但正麵擊退日軍戰車第3師團和獨立混成第2旅團的戰績卻成了這支部隊永遠的驕傲,戰後這個軍的番號被完整的保留了下來,此後數十年,入伍、退役的士兵換了數十茬,這份驕傲始終都銘刻在每一名士兵的骨髓裏,他們永遠記得,他們的部隊曾在黃河邊,陰山旁,一望無際的大草原上與日軍最強悍的戰車師團爆發過一場驚天動地的血戰,鮮血染紅草原,付出6000餘人傷亡的代價最終取得了勝利!


    日軍的傷亡也是一個駭人的數字,三個師團被團滅,前來增援的第26、27師團也被打到吐血,據日軍扭扭怩怩公布的數字,此役日軍傷亡達到42000人。但知情人士表示這個數字至少縮水了三分之一。


    哪怕是縮水三分之一的數字,也是駭人聽聞。正如岡村寧次哀歎的那樣:經此一役,第一軍不複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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