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戶搜查城內百姓遇到過不隻一次,隻是規模如此之大卻是頭一遭,均嚇得手足無措。根據以往的經驗,隻要是閉城搜查,那些郡兵各個如狼似虎,搶、砸、踢、掠與每年定期拜訪的烏桓兵有的一拚。於是乎,帶著惶恐的記憶,百姓們隻得躲在屋內向神靈祈禱。


    “咣咣咣!”砸門聲突然響起,男主人嚇得全身一顫,扶著牆極不情願地挪到門口……將門閂取下後急速跑回屋內與妻女摟抱在一起。然而,奇怪的事情發生了,郡兵隻有五人進院,其餘五人全部守在門外。伍長掃視院內,指揮四人將角落、井口、柴堆等地一一翻查,之後又將這些東西放回原處。隨後,伍長進入屋內對男主人說道:“我們奉命緝捕逃犯,需要挨家搜查。把櫃子、箱子都打開,讓我們檢查。”


    男主人愣了一下,心中奇怪:以前都是郡兵自己動手翻箱倒櫃,怎麽今天要自己來?無奈之下隻好照做。


    伍長一邊查看箱櫃,一邊語氣平緩地詢問:“今日午後可曾見過麵相凶惡的可疑之人?”


    男主人搖搖頭。


    伍長繼續道:“把箱內衣物掀開!如果發現可疑之人要立刻上報郡府,太守有令,凡是舉報嫌犯行蹤者皆有賞賜。”見屋內再無藏人之處,伍長即帶領兵卒離開……


    郡兵走了半個時辰,男主人才回過神來,立刻衝入院內關上院門,口中不住的叨咕:“怪事!怪事!太守……右北平不是隻有一個自稱太守助理的郡丞嗎?”


    大半夜過去,搜索圈越來越小,卻仍無任何線索。幾匹快馬不斷穿梭於郡城之內,此時高勇已是睡意朦朧,不斷輕揉雙眼驅趕困意,然而搜查到現在仍無消息著實讓人焦急。冷風在城內街巷遊蕩,許多郡兵已經開始跺腳搓手取暖。高勇裹緊衣襟,努力回想以前看到、學到的緝捕罪犯的辦法,畢竟刑偵電視劇可是天天有播放啊!


    突然,西城富人區響起號聲,同時傳來的還有兵器交擊呐喊打鬥之聲。高勇立即提神靜聽,跟著命令道:“留下二百人繼續搜查,其餘散開沿街向城西圍攏,凡遇到可疑之人全部緝拿,反抗者格殺勿論!”


    郡兵分作數個十人小隊向城西合攏,同時其餘兩麵亦開始合圍。此時,城西的沮授正在指揮郡兵全力圍捕,隻見狹窄的街道上數十人聚攏在一處對抗外圍的郡兵,而查出這批疑犯的關家府院內打鬥聲響銳減。沮授緊皺眉頭,心知最先衝進去的那批郡兵凶多吉少。


    放眼望去,大街上人數占優的郡兵反而處在下風,郡兵手中的長戟因為街道狹窄施展不開,反而讓手持短兵刃的疑犯壓製,並且這股疑犯身手不凡,絕非缺少練習的郡兵所能抗衡。沒多久,府門外側已然留下十餘具屍體,幾乎全是陣亡的郡兵。


    高勇趕來時,關府院門仍在疑犯的控製之中,他們死死頂住郡兵的衝擊,同時四周院牆上不時有箭矢射下重傷郡兵。高勇急問:“府門狹小一時難以攻克,四周圍牆能否翻過?”


    沮授道:“試過幾次,均被院內箭矢阻擋。看來敵人準備精詳有備而來!隻是不隻為何非要死守院門……”


    高勇想了想突然叫道:“是地道!他們一定在院內挖掘了通往城外的地道!”


    沮授掌拍腦門:“對呀!事出突然倒把這點給忘記了!”


    高勇望向府門處激烈的戰鬥,看到不斷有郡兵倒地或受傷退後,知道這種巷戰持久下去即使取勝也要付出慘重的代價,“沮公,將守衛城牆的弓兵全部調來,用箭射死他們!”


    然而傳令兵尚未離開,前方戰事出現逆轉。兩聲大喝之後,兩匹快馬飛速突入直插逃犯人群中心,一槍一劍瞬間斬殺四五人。剛剛還緊靠一起盛氣淩人的疑犯們被這突如其來的衝擊打得混亂不堪。來者正是高順和趙勝。


    眾逃犯見敵將殺入,紛紛舉刀劍圍攻。高順借助側翻下馬,手中劍光閃爍,於擋敵攻擊之時連傷兩人,同時抬腳飛踹將一敵震退數步。隨後前挑後削連續傷敵,身形轉動之中避開攻擊,將戰場上鍛煉出來的群戰技巧發揮至極致!


    趙勝初次展露武藝,手拍馬背借力騰空,同時舞動戰槍如蛟龍出海四下出擊,落地之前已有三人中槍!可是,趙勝並未就此罷休,也許是這夥人光天化日劫獄令其蒙羞之過,其手中戰槍神出鬼沒大殺四方,直刺必定進肉方還,橫掃必定見血方收,敲打必定骨斷方休……


    眾疑犯被殺的哭爹喊娘自不用說,即連周圍郡兵亦首次見到如此勇猛厲害的人物。特別是一向溫文爾雅、平易近人的趙勝,在場的所有人包括沮授都料想不到他會武藝,而且還厲害至此!不禁讚揚道:“文錦文武全才,世間罕有啊!”


    見此情景,高勇懸著的心輕輕放下:“看情形,弓兵不用調了!”


    兩員悍將加入令局麵立時改觀,郡兵士氣大振,齊聲呐喊奮力廝殺。疑犯的防線僅片刻即遭攻破,高順、趙勝引領郡兵直接殺入院內。剛剛死力抵抗那些狂徒過半被當場斬殺,其餘的皆受傷倒地痛苦呻吟。


    院內很快歸於平靜,高勇隨沮授入院,血跡斑斑狼藉遍地自不用說,可除了門口那二三十人外諾大的府院竟再無他人,更別提嚴綱等要犯。趙勝奇道:“怎麽會沒有半個人影?那他們為何要死守府門?”


    高勇四下觀望,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跡:“估計是從地道逃脫!先去審問那些被抓的人,最好能問出些名堂來,其餘人等立即查找地道入口。”


    趙勝看看這套宅院,嘴裏自語:“地道嗎?”


    “報!啟稟太守,屋主寢室內發現一處地道入口!”


    高勇望向趙勝道:“如何?果然是早有預謀!這麽快便發現地道入口隻說明他們走的匆忙!趙兄,右北平地理你相對熟悉,追捕之事交給你了!死活不論,隻要不讓他們逃出右北平就好!”


    趙勝以拳擊胸:“主公放心!”


    此時,東方微明。高勇柔柔血紅的雙眼,看看同樣疲憊的沮授、高順,笑道:“這裏交給趙兄了。諸公先回郡府睡大覺,如無意外,下午即可啟程趕赴遼西。”


    沮授搖頭道:“主公越來越心急了!好,此間事情已了,回去睡覺。”


    眾人趕回郡府的路上,一騎由北門馳入,直奔高勇身前……“稟告太守:俊靡以北發現烏桓烏延部入境劫掠的騎兵!兵力有一萬之數。”


    沮授望向高勇:“隻有一萬人……看來鮮卑的佯攻做的很不錯!”


    高勇問道:“毋校尉可有什麽話要你轉達?”


    “毋校尉隻說請主公放心!”


    高勇苦笑道:“如何放心得下,俊靡隻有一千多郡兵,徐無也不過四百。”說著向沮授征求意見:“帶五百郡兵去遼西應該沒什麽問題了。郡城這裏留三百維持治安……增派一百弓兵、一百戟兵如何?”


    沮授盤算片刻道:“如此調配應無大礙。”


    朝陽東升,照耀幽州大地,連日的強勁北風此刻變得氣若遊絲,隻有寒冷仍眷戀著不肯離開。鑽進被窩裏睡大覺真是莫大的享受,溫暖如陽春三月,隻是可惜孤單一人而已……忽然,安靜的郡府外響起吵鬧狂吠之聲。


    “你們憑什麽抓本大爺?告訴你們,得罪了老子誰都別想好過!你個小小郡丞哪裏來的膽子……哎呦!”


    趙勝的聲音響起:“掌嘴!換厚木板抽!看他今後還敢不敢張口罵人!”


    高勇睜開惺忪的雙眼側耳傾聽,心中已然明白這個亂罵人的家夥肯定是嚴虎,穿好衣襟走出屋外頓覺寒氣撲麵。郡府政務堂上,趙勝正在指揮郡兵死死按住捆綁結實的嚴虎及其餘幾名犯人。這幾人皆凶神惡煞的相貌,吹胡子瞪眼七個不服八個不忿不斷扭動反抗。


    趙勝見高勇步入,急忙行禮:“主公,這幫家夥腿腳很快,抓到時已經跑出三十多裏。這幾個是關押在郡府內的,其餘的已經押送大牢。至於剩下的逃跑犯人仍在抓捕中,人數不是很多。”


    高勇點點頭,微笑著走到嚴虎身前:“隻要抓到這個嚴虎就好,這下總算可以安心去遼西了!”說話間仔細打量嚴虎。此人橫眉立目、滿臉惡肉、嘴角非自然下墜,顯然是平日凶惡慣了。


    嚴虎抬起頭瞪眼盯著麵前的少年怒喝道:“看嘛看!俊靡三少的大名沒聽說過?”


    高勇哈哈大笑:“俊靡三少?三傻還差不多!告訴你,昨日清晨,俊靡大傻……就是你大哥嚴綱已經離開俊靡遠走他鄉了!”


    嚴虎一愣,旋即撇嘴道:“憑你一個小娃子還想哄騙老子?哼,誰會相信你的鬼話。說不定你這個主公也是假冒的!”


    高勇驚訝的張開嘴露出一個O型:“厲害,不愧為俊靡三傻!這都被你看出來了!昨天救你們的應該是嚴綱派來的人,隻是可惜死得差不多了。”


    嚴虎瞥一眼趙勝傲慢道:“嚴家手眼通天,快點放了本爺,否則讓你罷官免職外加抄家滅門!”


    高勇轉頭望向趙勝,隻見他哭笑不得,遂搖頭歎氣道:“可惜這是絕不可能的!而且你的小命隻到明日午時!趙郡丞立刻發出公告,明日午時開公審大會!”


    包括嚴綱在內的幾人當即傻眼,看看高勇,望望趙勝……


    後來流行於幾個朝代的“斬立決”大概與此相似,百匹快馬將此消息迅速通告全郡百姓,天黑前連邊界村莊亦已得知。高勇與沮授商議,決定暫留一日,隻令三百郡兵先行啟程察看沿路情況。


    入夜後,郡府地牢內的叫罵聲再次響起,一聲高過一聲,一浪高過一浪,嚴虎將其所能想到的肮髒詞語全部扣在高勇頭上。可是……政務堂仍舊燈火通明,卻不是在商討公審大會,而是計議如何應對俊靡幾大世族離開後的局麵。


    趙勝憂慮道:“俊靡富戶世族離開使得郡府稅收銳減,那裏交通南北市集繁茂,繳稅占據全郡一半以上,影響頗大!”


    高勇的視線在地圖上遊走,最後落在無終二字上:“可以加快無終的發展,由郡府出錢修建道路連通漁陽及薊縣、範陽諸郡,同時降低商稅吸引幽州、甚至冀州的商人前來安家落戶。我名下的造紙、印刷兩大產業也逐步遷入右北平,可以把郡城作為生產基地,無終作為批銷中心……嗯,這項工程可以叫做‘招商引資’,如果無終效果不錯,再向俊靡推廣。”


    趙勝奇道:“主公為何不將作坊直接安放在無終?這樣可以省去周轉運送的麻煩。”


    高勇笑道:“此舉隻為保守商業機密,以便獲得更多的利益。而且,將來如要繼續推行新政,那麽郡城以東絕不能夠讓外人隨便進入,必須以無終為屏障。”


    沮授問道:“主公明日何時出發?”


    高勇答道:“行刑之後,立刻出發!”


    公審大會雖然準備倉促,但因有玄菟的經驗一切都在預料之中。此行一舉將積壓在右北平百姓心頭的怨怒之氣釋放幹淨,看到他們滿懷感激的磕頭叩拜,高勇知道右北平可以很快恢複元氣。


    留下趙勝處理善後著手招商引資的工作,高勇再次踏上旅程,向著最後的目的地遼西進發。


    傍晚時分,高勇踏入遼西郡界,官道由此開始改向東北延伸直至遼西海陽。這時,信使快馬送來密信。沮授問道:“可是俊靡戰況?”


    高勇點頭道:“戰事進展與沮公預測的一般無二。烏桓兵圍城強攻兩次,見我軍早有準備,便改做圍而不攻,放出兵馬四處劫掠。駐紮在通往徐無官道的郡兵均發現烏桓斥候蹤影。”


    沮授道:“隻要堅守半月,那烏桓就隻得退兵。關鍵是兩條官道無論如何都不能丟。”


    高勇將信交給沮授說道:“趙兄也是如此想法,得到消息後立刻帶兵趕去增援。”


    沮授微笑道:“有文錦坐鎮,烏桓賊肯定討不到好處!”


    ……


    漁陽廣平城外,嚴綱、公孫範一左一右緊隨公孫瓚殺進烏桓軍中,身後跟隨的八百騎兵如下山猛虎,手中劍盾齊舉,麵對烏桓兵射來的箭矢毫不畏懼,呐喊著勇往直前。


    烏桓兵根本沒想到漢軍敢於出城迎戰,更沒想到八百騎兵麵對數倍於己的敵兵竟首先發起衝鋒。攻擊如此突兀,打得烏將措手不及,連忙下達進攻命令。兩翼騎兵率先奔出包向公孫瓚兩側。


    公孫瓚打眼觀瞧毫不在意,仍舊雙腿夾馬挺舉戰槍加速前衝,目標直指前方烏將。


    烏將心知此時退卻必使士氣大落全軍潰敗,當即高喝一聲迎麵對衝,同時手中箭矢應聲離弦直取公孫瓚胸口。


    公孫瓚看準時機挑落雕翎,旋即殺入烏桓軍中。戰槍閃電般探出左挑右刺,兩名烏桓兵幾乎同時喪命落馬。其身後兩側的嚴綱和公孫範各執兵刃大肆斬殺,將衝在最前的烏桓兵摧殘得生不如死。


    烏將剛由北線調來,隻聽聞漁陽公孫瓚厲害,卻不想強至如此,當即揮劍砍出。公孫瓚叫道:“來得好!”舉槍尖上挑硬將烏將的劍震開,隨後調轉槍身使一招神龍擺尾,重重的擊在烏將肋下,疼得他低吼出來。


    嚴綱見其心神因疼痛稍分,立刻舉長刀斜劈而下……光影閃過,烏將人頭掉落一旁。其餘烏桓兵一通哇哇怪叫,紛紛圍攻上來。怎奈,論騎射他們強過漢軍許多,可論近戰他們的優勢卻很有限,習慣於打不過就跑這種策略的烏桓兵是無法與視死如歸的漢軍抗衡的,何況還有公孫瓚這等猛將。


    眼見四麵烏桓兵不斷圍攏過來,公孫瓚大吼道:“弟兄們,難得的好機會,殺個痛快!”眾將士齊聲應答:“追隨將軍誓殺烏桓!”氣勢震懾天地。三人各帶兵士在烏桓軍中反複衝殺如入無人之境,僅半個時辰便已讓四五百烏桓兵丟掉性命。


    烏桓副將看到漢軍將領如此勇猛厲害,知道如此下去即便取勝傷亡亦無法承受,遂下令逐漸與漢軍脫離接觸改用弓矢。公孫瓚看出敵人意圖,即刻命令眾人緊緊咬住烏桓兵逼其進行貼身肉搏。


    終於,數千烏桓兵被這幾百漢軍突擊的體無完膚軍陣混亂,副將隻得引兵暫退。公孫瓚追擊三五裏即行返回。路上,公孫範喜道:“大哥,此戰可謂大勝!八百騎兵擊退五千烏桓兵,嗬嗬,如此戰績十餘年未曾聽聞!還有者虜獲的三四百匹戰馬,回去後又可以擴大騎兵規模了!”


    公孫瓚昂首道:“範第,這僅僅是開始。積小勝為大勝,等有了五千騎兵,一定帶你們殺入烏桓腹地,搶他們的馬匹、財物去!”


    三人說說笑笑進入城內,突見一人狂奔而來,身上滿是灰土。“稟告公孫太守,右北平出了大事!”


    嚴綱聞言心中一沉,急問:“快說,右北平怎麽了?”


    “派去救人的兵馬死傷大半,救出來的嚴虎等人跑出二十餘裏仍被趙勝率兵追上抓住,並且……並且……”說著看向嚴綱。


    公孫瓚亦焦急道:“並且怎麽了?在慢吞吞的斬了你!”


    “並且,昨日右北平緊急通告全郡召開公審大會,今日午時將所有重犯全部斬首示眾!”


    嚴綱大叫一聲撲通摔落馬下,公孫範急忙下馬將其扶起,公孫瓚望向右北平方向低聲念道:“公審大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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