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郡事情安排妥當,高勇於十月二十日帶領孫泰、魏明及一連特種兵扮作商人向南出發,兵器鎧甲藏於馬車貨箱之內,當然還帶上了丈八蛇矛和青龍偃月刀。一行五十四人分坐十架馬車離開玄菟郡直奔無終。


    沿途所見令人深感寬慰,雖然剛剛爆發過激戰,可百姓仍然麵露笑容,安心在家修養,身體好的都到縣府打聽有無工作,仿佛烏桓從未來過一樣。經過柳平時,孩子們的讀書聲聲聲入耳:“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悅乎?”路邊市集裏,人流往來穿梭,小販高聲叫賣,布匹、首飾、菜果、農具、糧食一應俱全。


    高勇見此情景不禁感慨:“得知烏桓入侵而沒有逃亡,看來百姓已經愛上這裏的生活了!”


    孫泰笑道:“當然了,主公治下有田種、有房子、有女人、有孩子還有這麽好的官府,誰還願意跑啊!要是早幾年,我連兵都不當!”


    魏明望著繁茂的市集熙攘的人群說道:“是呀,換作去年這裏多半會空無一人,那時郡兵比百姓逃得快,縣令比郡兵逃得快……如果高太守晚來一兩年,隻怕陽樂都將空無一人。”


    此話說完,車上三人同時沉默。直到車隊穿過柳平踏上繼續西進的道路,高勇才說道:“也許過了明年這裏將會更加繁榮,也許過不了幾年,整個北方的百姓都將安居樂業……”


    魏明聞言身體猛然一顫,視線落在飛速後退的路邊樹林上,時值深秋,樹葉大半落地,為大地鋪上一層枯黃厚實的外衣,“百姓安居樂業……那一天會到來嗎?”


    高勇從箱子裏取出一支弩箭,撫摸其黑色箭簇緩慢說道:“會實現的,但他不會憑空到來,需要用我們的智慧和手中的刀劍去開創!”


    陽樂比柳平繁榮的多,完全看不出當地還有窩冬的習俗。休息一夜,繼續西行。右北平無終自從設定為交易城市後得到極大發展,常住人口達一萬三千餘,三郡的大商家均在此城開設有商鋪,貿易量以幾何級數上升,來自遠方的商人絡繹不絕,街道上討價還價聲此起彼伏。


    入城後,孫泰與魏明目瞪口呆,有生以來第一次看到如此喧鬧的城市,人們摩肩接踵擠滿整條街道,大小商鋪排滿兩側。貨物由玄菟運來從東門進入,而後在短時間內換成錢幣,再通過郡府稅收轉移到普通百姓手中。如此循環,不知不覺中人民富足郡府府庫日漸充盈。僅一年時間,無終一城的貿易稅即可供養一萬新軍士兵,抵得上普通一郡的收入。


    看到市集熱鬧繁忙,高勇按耐不住內心激動,翻身下車擠了進去。這可把孫泰嚇壞,急忙下車緊隨高勇擠進人群。魏明也不敢耽擱,急令車隊停靠路邊,再叫上一班特種兵進入市集保護高勇。


    “快來看啊!今年的上等黍米,不貴不貴,每鬥35錢!”(注:林甘泉主編的《中國經濟通史_秦漢經濟史(上)》推定:漢代1石=2市鬥,1市鬥=13.5斤,1石=27市斤粟。漢代1石為20000毫升,1鬥為2000毫升,即秦漢時期1鬥禾重2.7斤,這也是以實物測量所得數據。石為20000毫升,1鬥為2000毫升,即秦漢時期1鬥禾重2.7斤,這也是以實物測量所得數據。)


    “王家老子號的上好麻布清倉甩賣了,每匹470錢!”


    “進屋看,錢家老店的絲帛、縑(細絹)、素(白絹)了,看這麵料,瞧這織工、這手感,保證質量,買多便宜了!”


    高勇左看右看發現東漢的市場與兩千年後沒有什麽區別,砍價、人流全無二致。


    “少爺!小心啊!”孫泰費了半天勁才擠到高勇身邊,“這裏人多雜亂,多加提防!”


    高勇微笑以示放心,跟著轉身準備走進《錢家老號》。突然身旁響起一聲啜泣,高勇左右看看並未發現有誰哭泣,正奇怪以為自己幻聽時,又一聲啜泣……“咦?”視線下移,這才看到《錢家老號》門外,一名大約三四歲的小女孩倚牆哭泣,兩隻小手在眼睛上揉搓,眼淚淌滿臉頰,頭頂盤著兩個小發髻隨著抽泣而輕微抖動。“小妹妹為什麽哭泣啊?”高勇蹲下笑問。


    小女孩先是一驚,待看到高勇的笑臉後,嗚咽道:“宓兒的娘親不見了!二叔也不知去了哪裏?”


    見到如此可愛的小女孩哭泣,任誰也無法置之不理,更何況還有那雙梨花帶雨有如黑葡萄的大眼睛,“這樣啊,那可不可以告訴哥哥你二叔的名字?讓哥哥幫你找好不好?”


    小女孩抬頭盯看高勇,眨眨眼睛噘嘴道:“宓兒不告訴你!”


    高勇“撲嗤”笑了出來,讚揚道:“也對,不告訴陌生人姓名!”隨即歪著腦袋想了想:“那還記得剛才跟娘親和二叔都到了哪裏嗎?”


    小女孩皺起小眉頭冥思苦想了好一會才說道:“去看了開著美麗花朵的碗、彩色的蝴蝶還有落著小鳥的鞋。”


    聽到這番莫名其妙的話,輪到高勇撓頭皺眉了,“瓷器店……首飾店……最後的應該是鞋店!孫管家,立刻派人沿街搜尋,看有沒有尋找走失小孩的人!”


    孫泰一愣,勸阻道:“主……啊!少爺,街上行人這麽多,您還是先到客棧歇息,這個孩子交給我們吧!”


    高勇揮揮手,“在我的地盤還能有危險?快點派人尋找,人手不夠的話通知縣府派郡兵協助搜尋!”之後抱起小女孩,“小妹妹,張大眼睛,我們一起找你娘親!”


    孫泰本以為高勇突然一抱,小女孩定然躲閃或者幹脆害怕得大哭起來,可奇怪的是,小女孩不但不哭,反而露出開心的笑容。這下令孫泰大為好奇,急忙走到高勇身前:“少爺,讓孫泰抱吧!小妹妹,讓叔叔抱好不好?”


    “不好!”不成想,孫泰的提議被一口否決,反倒嚇得小女孩緊緊抱住高勇的脖子。


    高勇趕緊說道:“趕快找人,孩子還是讓我來抱吧!”


    孫泰看看高勇又看看小女孩,搖搖頭嘟囔道:“怪了!我的笑臉不比主公難看啊!唉呀不對,應該是我的笑臉沒主公難看!也不對,應該是主公的笑臉比我……你們幾個趕快按照少爺吩咐散開搜尋!”


    走在人群中,欣賞街邊各種新奇物品,聽著高勇講述與其有關的故事,宓兒停止了哭泣。“看到那隻小白兔了嗎?它呀平時隻知道偷懶,當其它小白兔辛苦蓋房子時,它就躲大樹下呼呼睡覺。結果別的白兔蓋的房子又大又亮還有兩三個屋門,可它呢隻蓋了一間又小又矮僅有一個屋門的茅草屋。有一天獵人來了,跑到房子裏抓捕小白兔。結果,其它的兔子都逃走了,惟有這隻小白兔被抓進了籠子,你知道為什麽嗎?”


    宓兒以手指拄著小嘴想了好一會,才恍然大悟:“宓兒知道了,因為它的房子隻有一個門!”


    高勇讚許道:“答對了,宓兒真聰明!那這隻小白兔作為禮物送給你!”


    孫泰見狀,立刻上前準備買下。誰知宓兒搖起頭:“宓兒不要小白兔,宓兒想要那隻彩色的蝴蝶!”說著小手指向旁邊首飾店內掛在牆上的兩支一模一樣的雕刻有彩色蝴蝶的發簪。


    高勇抱著宓兒步入店內,這是一件不大的店鋪,屋內是一字櫃台,櫃上、兩側的屋牆上均是各式各樣的首飾,發簪、項鏈、手鐲一應俱全。最奇妙的是,這些首飾上全部雕刻有小動物,魚兒、鳥兒、羊兒還有活潑的小猴兒,形態各異惟妙惟肖,仿佛他們都有生命一般。即便來自未來見多識廣的高勇也不禁發出由衷讚歎,裏麵隨便一支放到千多年後都將是無價之寶!


    櫃台後,一位頭發花白的老藝人仍正在聚精會神的製作首飾,全然不知屋內多出了四五人。


    高勇拿下牆上的彩色蝴蝶交給宓兒,“是這個嗎?”


    宓兒使勁點頭:“嗯,就是這隻彩色的蝴蝶!哥哥可以送給宓兒嗎?”


    高勇微笑道:“送給你可以,不過哥哥有一個條件!”


    宓兒立刻緊張起來,眼神裏充滿了渴望與不安。


    高勇伸手將另一隻蝴蝶發簪取下,“宓兒要答應哥哥讓這兩隻蝴蝶一生一世都要在一起,好嗎?”


    “這位公子說的不錯,兩支彩蝶發簪本就要生死相守分離不得。”老藝人不知何時停下了工作,打量起高勇及其懷中的小女孩,“公子,這漂亮的小女孩是您的妹妹嗎?”


    高勇搖頭道:“您誤會了,這位小妹妹剛剛與她的家人失散,我正帶她四處尋找。可她說喜歡這裏的彩蝶,於是我便帶她進來了!”


    老藝人手捋花白胡須意味深長道:“噢,原來如此。小女孩眼光真好,做了一個了不起的選擇。”


    “咦?老人家懂得相麵?”


    老藝人長歎一聲,眼神望向門外,“年輕時四處闖蕩,曾在一處道觀打過長工,耳濡目染習得皮毛。”


    高勇來了興趣,靠前問道:“那您看看晚輩的麵向如何?”


    老藝人柔柔眼睛凝視許久,越看越糊塗,到最後隻好搖頭作罷:“這位公子麵向奇特,老朽看不懂,看不懂!倒是這位小女孩嗎……麵相富貴,將來必是大富大貴之人!隻是……唉!”


    高勇正要詳細聞訊,店外突然傳來一聲喝罵:“老東西,想好沒有?賣是不賣?”扭頭望去,隻見一個麵容白淨穿著美服的青年挺胸昂頭走進店內,以餘光掃視一圈,幹咳兩下走到櫃台前拿起一件發簪把玩,“給個痛快話!”其後緊跟六七名家仆,一個個虎背熊腰麵容凶惡,怒目瞪視高勇及孫泰諸人。


    宓兒看到那凶惡的目光緊緊抱住高勇:“宓兒害怕!”


    高勇輕撫其背,安慰道:“別怕,哥哥在這裏呢!”說著給孫泰眼色。孫泰會意,打出手勢暗號通知門外的特種兵召集人手,眨眼間進來四五人紛紛移動到高勇身邊。“老人家,這對發簪多少錢?晚輩買了!”


    老藝人見勢不妙趕緊對高勇說道:“這位公子趕緊走吧,發簪不要錢。既然公子知道彩蝶成雙比翼飛的道理便是與這對發簪有緣……”


    “呦嗬!老家夥挺大方啊!都快吃不上飯了還裝好人?你也不怕你那生病的孫子餓死!”青年撇著嘴罵罵咧咧。


    老藝人毫無懼色:“關公子,這房子是老朽祖傳,將來還要傳給孫兒,多少錢都不賣!”


    “啪!”青年將手中發簪掰折,惱怒道:“老不死的,兒子都死了三年了還這麽橫。告訴你,你兒子帶出的那幫郡兵早被調到俊靡去了,聽說前幾天被烏桓包圍,估計都死絕了吧!反正現在再沒有人給你撐腰,趕緊把房子賣了,免得麻煩!”


    聽到這話,高勇當即光火,孫泰也是怒氣衝天,四五名特種兵壓抑著憤怒,隻等高勇下令。


    老藝人仍舊堅持道:“不賣!”


    關公子橫眉立目:“敬酒不吃吃罰酒,給我砸!”幾名家仆同聲應答,擼胳膊挽袖子就要打砸……


    “老人家,這對發簪的錢一定要給!萍水相逢即是緣,得遇老人家也是緣。這麽吧,給您這些錢,了表心意!”高勇話音一落,孫泰即大步上前從懷內掏出一根金條放在櫃上。


    屋內的氣氛驟然緊張,不僅是老藝人吃驚,關公子及其家仆也一樣目瞪口呆。眼前的少年穿著普通衣飾,根本看不出是有錢人,怎麽出手如此闊綽?


    “你是什麽人?敢找關少爺麻煩?”一個家仆大聲喝問。


    高勇望著宓兒可愛的麵容答道:“我是什麽人重要嗎?光天化日竟公然打砸強賣強買,你不怕官府抓你嗎?”


    關公子上下打量,一時拿不準高勇的來頭,隻好以笑掩飾:“哈哈!笑話,抓我?看來你是外來的,不知道關家在無終的地位!”


    “什麽地位?”高勇笑問。


    “我爹是無終縣丞,我三叔是漁陽郡潞縣縣令,怎麽樣厲害吧?識相的趕緊走,別找麻煩!”


    “哼,哼,哈哈哈!勢力果然大啊,不過,你知道我是誰嗎?”高勇挑釁的看著關公子。


    “看你樣子充其量是哪家的闊少爺!”


    “也對,差不多吧!”


    關公子冷笑道:“這好辦,現在出去,剛才的事就當沒發生。”


    高勇聞言再次發笑:“孫管家,這是我有生以來聽到的最好笑的一句話,而且本應該由我來說!”


    聽到這話,關公子不幹了,大吼道:“口氣不小啊狂妄的家夥!給我打!”幾名家仆得令,立刻上前開打。可是,高勇身邊的人僅是抵擋,並未反擊。


    孫泰架開直奔自己麵門的拳頭問道:“少爺,怎麽處理?請快下令!”


    說話間,幾個家仆瘋狂進攻,卻始終無法靠近高勇哪怕一點點,各種攻擊全被高勇身邊的家仆化解。關公子看得心驚,隱隱感到事情不妙。


    高勇笑望宓兒:“拉到街上給我狠狠的扁!打到八分死就行,然後押送官府!”幾名特種兵總算等到了命令,幾乎同時出手。一拳、一腳甚至一撞,關公子帶來的家仆排著隊被打出店鋪。


    隨著家仆們的大聲哀嚎,街上立刻混亂起來,行人紛紛閃躲,更有好事者到附近尋找郡兵。孫泰瞪著關公子,一步一步上前,“少爺,這個人怎麽辦?”


    “這個輕一點,留口氣就好!”


    “唉呀!”關公子一聲怪叫,嘴裏的牙飛出一半還拐彎。孫泰打得叫一痛快,揉著拳頭嬉笑道:“以前常被老爺、少爺欺辱打罵,想不到今天還能還回去!”


    老藝人可沒見過這等場麵,顫抖著勸阻道:“這位公子還是算了吧,關公子家勢力很大,你鬥不過,還是趕緊離開吧!”


    高勇仍舊笑道:“放心,不會有事的。”


    街上的打鬥仍在繼續,隻不過場麵是一邊倒。關公子帶來的八名家仆被高勇身邊的五人打得鼻青臉腫哀嚎連天躺在街上不斷翻滾,關公子比他們更“舒服”,得到孫泰“招待”,一拳一腳均是百分之百發揮,個別的百分之一百五十。總之,片刻之後,已沒有人能夠認得出他是關公子了。如果拋開身體,大家至多認為那是一個豬頭!


    高勇站在店門口觀看。不久,魏明從人群中擠出,看到高勇安然無恙,臉上緊張的神情稍稍放鬆。“少爺!發生什麽事了?”


    “沒什麽,碰到一個找死的!你帶來多少人?”


    “三十人!”


    “好,散入人群,等一會郡兵來了預防不測!”


    街上的吵鬧很快消失,人們靜靜的看著關公子被打竟無一人出言勸阻,可見此人平日作惡多端讓人深惡痛絕。


    宓兒看著被打的人問道:“大哥哥,為什麽要打他們?”


    高勇將另一支彩蝶發簪交到宓兒手中笑道:“因為他們該打!”


    “讓開,讓開!不許圍觀!快讓開!喂!你們幾個停手,不準再打了!”二十名郡兵呼喝著分開人群,槍戟前指要求特種兵停手。


    高勇見狀命令道:“差不多了,停手!”


    九個人落在一起奄奄一息,郡兵們哪見過這種打法,全部愣在當場不知如何處理。


    “閃開!郡兵愣著幹什麽?還不快將一幹要犯拿……兒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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