襲三江郡前毫無征兆,戰爭結束時亦無跡可尋。幾萬征北軍沿著官道、山脈搜索了三四天,幾乎將方圓百裏的地方犁了個遍,終於循著鮮卑人丟棄的病馬、死馬找到了一條極其隱蔽的山間小路。此路約一丈寬,完全依山勢而設,險要卻很隱蔽,樹木遮掩下,遠處的山梁、近處的山腰均無法輕易發現。


    尋到山路後,陳晉立即命令岑壁、滕傲為先鋒各率本部兵馬全力追擊,同時與趙岑一起收攏部隊,並派出斥候反複沿山脈巡視,警惕的戒備鮮卑人隨時可能的偷襲。趙岑一邊將這條新發現的山路繪製到地圖上,一邊說道:“山路崎嶇卻能讓騎兵快速通過,絕不可能是短期內所建!”


    陳晉循著山路向北掃去,視線很快移動到興安城附近,“還記得興安城因何失守嗎?素利族兵的偷襲完美無瑕,騙過了沿途數十座明卡暗哨。這說明什麽?說明那裏也有一條密道,而且與這裏的一樣,都不是鮮卑人修建。”說著說著,陳晉一拳擊在地圖上咒罵道:“該死的尉仇台,留他一條命在居然弄出這麽大禍端!”


    “報告!軍隊集合完畢。”


    陳晉拿起地圖看了看這條新加上去山路,略帶惱怒道:“通報騎師,要其加強警戒,其餘部隊立即進山,這次要將鮮卑人徹底趕出去!”先鋒兩千人離去不久,大部隊六千人跟隨挺進,在這數百裏寬闊的群山中展開一場緊張的追擊。


    對於素利的逃跑,賈詡並不是很吃驚,他早已隱約察覺到素利手中還有後招,隻不過沒有料想到來得這麽快,這麽的出乎預料。“兩條隱秘的山路均可以輕易進入三江郡,可素利卻僅選擇其中一條作為奇兵,留下另一條作為後路。怪哉!不知該誇獎他聰明還是應該罵他糊塗!若是虎威要塞佯攻,南北兩路發動突襲,成功後迅速向虎威要塞後方回合,一舉切斷虎威與望興、興中的聯係……若孫泰守的主力被困,諾大的三江郡還不任鮮卑騎兵馳騁!”


    劉瞥了一眼賈詡,心中暗道‘狠毒’,“依看,素利是過於謹慎了。或許他知道一些三江郡兵力分布的情況,卻並不清楚具體地詳情。比如說暫編師的存在,對素利來說是最大的不確定性因素,故此他不敢貿然出擊放手一搏。一旦入侵的族兵遭到反包圍,素利豈不是偷雞不成蝕把米、賠了夫人又折兵!哈哈,每次想起主公這句俏皮話,都要情不自禁的大笑!”


    賈詡聞言亦笑了起來。“主公常常突發奇想,跟的時間久了感覺自己越來越年輕了!”


    劉點點頭,轉而問道:“既然素利撤退,北寧要塞外的宇文部也該離開了吧!”


    賈詡看看了地圖上‘北寧’二字言道:“放心。即使他們不撤,也絕不敢輕易進攻。華將軍在烏桓的英勇事跡恐怕早已傳到宇文莫槐地耳中,想他不會傻到去碰這個刺頭的。而且第一龍騎軍的戰鬥力在征北軍中數一數二。以一敵五不敢誇口。以一打二還是能夠應付自如的。”說到這。賈詡望向窗外,濃重地夜色逐漸消退。東方一點點泛出淡藍。“走,主公應該進入三江郡了,我們到定邊要塞迎接去。”


    ……


    莫護安坐上慕容部落大帥的位子已近十年,其間經曆大小戰鬥無數,培養出遠超普通鮮卑族長的胸襟和見識。他最先感覺到中部鮮卑在地理上的劣勢,力排眾議堅決聯合中部鮮卑分散地部落互相援助,其後以低姿態拉攏西部鮮卑才形成如今這種微妙的平衡的局麵。本來按照他的計劃,幾年休養生息,而後借助西部鮮卑地力量先行消滅東部鮮卑占據這一塊幅員遼闊的肥美之地,之後一邊集聚力量,一邊侵蝕夫餘、烏桓甚至漢朝,待實力充沛再一鼓作氣拿下西部鮮卑,如此一來,鮮卑再次凝聚起來,便可北上南下再無敵手!然而世事無常,這個龐大而誘人的計劃因為漢朝地一個變數而正在逐漸地消逝。


    斜靠在帥帳內地絨墊上,莫護安神情平淡,看不出一絲一毫的喜怒哀樂,可此刻他地內心正在詛咒,用鮮卑最惡毒的語言詛咒,詛咒那個帶來這一切的變數,詛咒那個掌控幽州、滅了夫餘、高句麗等國的、成為如今漢朝最有實力的一方諸侯的征北將軍高勇!手中的羊皮紙上寫著鮮卑商人到遼東行商的見聞,當然也少不了高勇的傳奇事跡。無論真假,這些事跡已經流傳在大街小巷,融進每名幽州百姓心中,成為他們忠誠的根基。可是這些見聞、事跡在莫護安看來卻如一座巍峨的高山,穩穩的橫亙在漢朝北疆,不僅阻擋了烏桓的野心,恐怕也將阻擋鮮卑南下的希望。


    “父帥!”帳簾掀開,莫護跋大步走了進來。這位莫護安最喜愛、最看重的兒子雖然年輕,卻已經能夠獨當一麵了,治理族內事務井井有條,訓練出的族兵各個


    戰,皆為鮮卑勇士中的勇士。“父帥又在看那些漢說邊做到莫護安旁邊,也拿起一張羊皮看了看,“漢人耕田的本領一流,織的布、燒的瓷也屬上乘,不過這些東西在戰場上毫無用處,等到慕容部落強大了,孩兒便可領兵南下,搶漢人的糧食和女人……嘿嘿!”


    莫護安慈祥的拍拍莫護跋的腦袋,笑著警告道:“記住,以後這種話不許亂說。現今慕容部落與漢朝仍然是同盟關係,若是這話讓漢人偷聽了去,對慕容部的大計劃會有影響!”


    莫護跋聽父親這樣說,略顯不滿,“怕什麽?漢人全是孬種,幾年前還被烏桓打的四處求救,若非中部鮮卑救他一下,隻怕現今漢朝的幽州早就是烏桓人的了!雖說那個高勇消滅了高句麗、夫餘這幾個小國,可這些根本不算什麽,若沒有東部鮮卑擋著,慕容部的族兵早已殺到遼東去了!”


    莫護安看著這位身體長高強壯許多、腦筋卻不見增長的兒子隻得報以苦笑:“傻孩子。切不可有此輕敵的想法,自從那個高勇當上將軍後,漢人已經與以前不同了!這次素利率兵攻打高勇的地盤,至今未聽到什麽消息,隻能說明戰事很不順利,搞不好素利還得碰一鼻子灰!”


    “不可能!”莫護跋瞪著雙眼辯駁道,“漢人連烏桓人都打不過,又怎麽會是鮮卑人的對手?說不定素利已經拿下了三江郡。此刻正在南下遼東呢……”


    莫護安笑問:“你是這麽認為地?難道沒有其它的可能嗎?比如說……”


    莫護跋打斷他的話,堅定道:“一定是這樣!”


    這時,帳外傳來鄂裏厄略顯驚慌的聲音:“大帥,漢人……漢人跟著軻最一起來參加宰羊祭神日!”


    莫護安迅速爬了起來。一邊披上外衣一邊問:“漢人?莫非打你的那個漢人將軍?”


    鄂裏厄回道:“不是,是另一個相貌更恨的!好像是高勇手下大將,叫什麽‘飛’來著,對!張飛!”


    “漢人來了多少兵馬?”


    “一百來人!不過各個騎術精湛、裝備精良。比軻最帶來的千多人還有氣勢!”


    莫護安對著莫護跋微微一笑:“走,一起看看去!看看傳說中打敗烏桓族兵的漢軍騎兵究竟有多厲害!”


    莫護跋騰地一躍而起,興奮道:“是呀,孩兒也在奇怪。烏桓族兵蠻厲害的,怎麽會敗給漢軍呢?”


    二人即將離開帥帳的一刻,莫護安突然對莫護跋叮囑道:“好好看著。不許亂說話!”


    ……


    冀州州府治所——城。名字雖為城。但實際上已經是緊隨奉天、薊縣之後的第三座不夜城了!南連兗州東郡,西接並州、司州。東有陽平郡護佑,北有廣平郡根基,四通八達樞紐中原。盡管自戰亂後僅發展一兩年時間,但有著雄厚根基地城經過士農工商的齊頭並進,已經可與當年繁華的洛陽媲美,籌建中的城大學占地數千畝,將是緊隨奉大地綜合性大學,禮樂射禦書數六藝齊全,更兼天文地理,它將成為思想科技領域的第二台加速器,引領國家飛速前進。


    城西門外,一行人停靠在路邊眺望嶄新的城足足半個時辰,路邊小酒鋪的小夥子覺得奇怪,特別是其中兩名女子,身材高挑、相貌出眾,絕對稱得上神仙佳人。“幾位客官為何停立不動?等人嗎?不如到小地酒鋪內邊喝口熱水邊歇息,否則一會讓巡邏的警備隊發現少不得詢問。”


    一名魁梧壯漢操著濃重的西涼口音輕聲道:“少爺,還沒看夠嗎?這個小夥計說得不錯坐在酒鋪裏看不是更好?您看小姐都累了!”


    ‘少爺’扭頭看看擺設簡單卻很幹淨地小酒鋪笑道:“也好,邊坐邊看!”


    這時,身旁地少女突然撅嘴道:“還要看?大哥,都半個時辰了,還沒看夠!”


    ‘少爺’感歎道:“看不夠啊!壯觀、雄偉,這樣地城池天下難覓,隻怕再也沒有比她更宏偉的了!”


    聽到這話,酒鋪地夥計撲哧笑了出來,“這位客官,一看便知是遠道來的人,城雖然壯觀宏偉,但仍算不上最大,這幽冀二州最大的當屬奉天城,聽那些過往的客商說,無論是規模還是人口甚至繁榮程度,奉天城都要遠遠的超過城,城僅能位列第二而已!再說城牆和護城河,奉天城的城門比城多出一倍、大上一倍,城內街道更是寬出一倍,城內還有公園綠地、山林湖泊,最厲害的當屬政務院和督軍府……嘖嘖,隻有親眼看過才知道天外有天啊!若是征北高將軍能早幾年管製冀州……嘿嘿,扯遠了!”


    ‘少爺’好奇的上下打量夥計,笑問道:“你沒去過奉天城,卻又為何如此清楚?過往客商應該不會講得這麽詳細吧!”


    夥計先是一愣,爾後露出憨厚的笑容:“客官是小的見過眼光最敏銳的人!若是允許


    何不參加官府吏員資格考核,成績好的話可以直接做看您這身板去報名參軍也不錯,不用多久,也就三五年準能晉升校尉一級!小的大哥便是去年參的軍,入伍後直接拉到奉天訓練。前段時間來了封信,說可能會有三個月無法寫信。不過,依小的看,準是被調到薊縣一帶打烏桓人去了。現今小地大哥已經是士官長了,說不定幾仗下來能晉升為連長呢!那可是相當於以前‘隊頭’一類的軍官呢!那些關於奉天城的事都是哥信裏寫的,絕對是真的”


    ‘少爺’聽著夥計興奮的說著,臉上寫滿了幸福,眼中更是充滿了對未來的美好憧憬。於是更加好奇,問道:“本少爺一路趕來,看到外麵到處在打仗,各州府招兵不成幹脆直接強拉壯丁入伍。各地百姓深憂慮之,惟恐避之不及。怎麽這幽、冀二州卻恰恰相反,一路行來所見所聞,無不為參軍入伍而自豪。一家出了一個當兵的,全家都跟著風光。”


    夥計聽到‘少爺’說出這樣一番話當即捂著肚子哈哈大笑,直看得周圍幾人發愣,旁邊地壯漢見狀很是惱怒。立即起身打算教訓這個不知尊卑的夥計,卻被‘少爺’伸手製止。夥計過了好一陣才止住笑聲,瞥了一眼壯漢道:“想打人嗎?告訴這位客官。放在三年前。小的可能怕得要命。但實現如今……哼!”說著以拳擊掌,“俺也練了一年多了。上陣殺敵或許還稚嫩,但要打個假還是不怕的!”說到這又突然露出笑臉,“不過,官府下了嚴令獎勵公戰、禁止私鬥,一旦被警備隊發現少不得坐牢幹苦力,不值不值!”邊說邊給‘少爺’地茶碗加水。“在這裏,男人都以參軍為榮,隻有到戰場上拚殺才叫爺們,躲在家裏守著老婆孩子熱炕頭的都是孬種,以前小的一直不清楚,直到征北高將軍來了後,才從那些新派來的官吏口中聽到了‘國家興亡匹夫有責’地話,明白了官府保護百姓,百姓也要支持官府的道理!那怎麽樣支持官府最快最好?當然是參軍嗎!打敗一切敵人,讓天下徹底太平!”


    一番莫名其妙的豪言壯語令‘少爺’大為震驚,連帶跟隨的幾人亦麵露驚詫,完全無法相信這樣一個路邊酒鋪地夥計能講出這種士人都難以說出的很是振奮人心的話。‘少爺’愣了一下,旋即哈哈大笑,“好!聽你這麽一說,本少爺也很想到奉天去看看!豹子,衝夥計這番話買上他兩壇好酒。”


    走入城,立即被一股巍峨雄渾地氣勢震懾,‘少爺’忍不住再次左右上下地眺望,腦中模擬出自己指揮西涼勁旅猛攻城地景象,無論是強攻還是用計,甚至用上自己的秘密武器,可所有兵棋推演地結果都隻得到了一個結果——除非城內部出現問題,否則……正想著,豹子輕輕碰了碰‘少爺’,伸手偷偷指向城內的街道,一隊巡邏兵正在走來……


    躺在客棧的床上,‘少爺’越來越想見見締造這一切的高勇了,他究竟是一位什麽樣的人物?還有那位高順,街頭巷尾盛傳他是破軍轉世;當然要見的人當中決少不了趙雲,這位高勇的結義兄弟。


    夜色降臨,卻掩蓋不了城的喧囂,各種聲音此起彼伏。豹子端著晚飯掀簾而入,嘴裏嘟囓道:“這冀州的日子也太好了吧,司州、涼州的糧價已經漲到天上去了,許多貧苦百姓吃不上飯,可這裏的米糧仍這麽便宜,115銅錢一石,說出去準沒人相信!”


    ‘少爺’苦笑一下,拿起碗筷開始吃飯。一碗煮餅、三個遼東特產的包子外加兩碟渾素搭配小菜,吃起來津津有味。


    豹子一邊幫著整理‘少爺’的隨身衣物,一邊繼續嘟囓道:“這冀州也忒怪了,走了一天愣沒見到半個當兵的,難道說冀州的兵馬都抽調走了嗎?”


    ‘少爺’瞥了豹子一眼,沒有搭理他繼續吃飯。


    豹子看了看,嘟嘟囓囓一陣後隻好把頭轉向窗外。這時,城北門突然出現異動,隱約傳來人群的歡呼聲,越來越大、越來越近!如同巨石投入水中帶起的波瀾漣漪,快速的擴散開來。豹子趕緊起身探出窗口側耳傾聽,‘少爺’亦放下碗筷走到窗邊。


    終於,歡呼聲靠近了,也逐漸清晰了!“薊縣大捷了!薊縣大捷了!征北軍英勇作戰,不但擊敗了入侵的烏桓死敵,還趁勢反擊斬殺過萬!”簡單的一句話很快被無數人傳誦,老人、孩子、青年男女無不湧上街頭歡呼慶祝,城頓時沸騰起來,比起新年有過之而無不及!


    ‘少爺’扶著窗框凝視城布滿繁星的夜空,感慨道:“征北軍又取勝了!這樣下去隻怕再也沒人敢打河北的主意了!”


    豹子愣了愣,也跟著望向夜空下沸騰的城,似乎已能感受到‘少爺’話中的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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