賓主落座,家裏的下人奉上熱茶,寧良才剛剛想開口寒暄幾句,就看到魯經義和權玉龍突然站起身來,挺身立正,目光直視自己的身後。


    他回身一看,自然是孫家成去向寧誌恒匯報,聽到客人被父親請進客廳,才趕了過來。


    “卑職見過寧組長!”魯經義和權玉龍趕緊齊聲報告道。


    “是魯處長和權隊長!”寧誌恒一看正是昨天剛剛見過麵的兩位軍官,伸手做了個落座的手勢,“快快請坐!”


    說到這裏,寧誌恒也坐在父親寧良才的旁邊。


    寧良才對兩名少校軍官對自己的兒子畢恭畢敬的態度上,能明顯的看出來,自己兒子的地位在這兩名軍官之上。


    還有那一聲“卑職!”,他有些糊塗了,誌恒不是剛剛畢業的少尉軍官嗎?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寧誌恒此次回來一直都是便裝,而且在昨天晚上的交談中也沒有刻意的告訴父親,自己已經提升至少校軍官,所以寧良才還不知道其中的原由。


    別看同樣是少校軍銜,但是寧誌恒的職位卻遠在魯經義和權玉龍之上,所以那一聲“卑職”,並不為過。


    以他南京總部行動組長的職位至少也和柳同方相當,甚至在某些方麵還要高出一籌,因為他身處中樞,無論是人脈還是資源都不是柳同方可以比的,不客氣的說,他可以有很多辦法為難柳同方,可柳同方卻沒有任何辦法威脅到寧誌恒的地位。


    其實每一個部門都是這樣,地方大員在自己的轄區呼風喚雨,威風八麵,可是到了總部中樞,哪怕一個科室的小科長都能讓你威風掃地,不得不低頭做人。


    所以魯經義和權玉龍作為柳同方的部下,當然要在寧誌恒麵前畢恭畢敬。


    待魯經義二人也恭敬的落座,寧誌恒笑著問道:“你們這是有什麽事情要找我嗎?我昨天可是再三說明了,此次回鄉隻是為了家中的一些私事,絕不插手杭城站的任何事務!”


    魯經義能被柳同方委任為總務處長,自然也是八麵玲瓏的角色,對著寧誌恒恭敬的說道:“這是自然,這是自然!這一次組長您回鄉,我們杭城站身為地主自然不敢怠慢,這是柳站長專門為您準備的一些程儀,特意命我們二人送到府上,萬望組長勿辭,笑納一二!”


    寧誌恒哈哈一笑,其實他一進客廳就看見了客桌上的五個箱子,已經知道他們的來意了,他用手點了點魯經義二人,笑著說道:“我和同方兄份屬同門,他還這麽客氣!搞這些做什麽?實在是太生分了!”


    言語之間,頓時多了幾分親近之意,很顯然,寧誌恒對柳同方參表現出來的善意和態度非常滿意,昨天下午親自接站,擺接風宴,第二天馬上奉上程儀,就算是寧誌恒這樣的城府,也是暗自點頭!


    聽到寧誌恒的語氣親近,魯經義和權玉龍心中大定,看得出來這次的送禮行事,寧組長是很滿意的,對這位手中握有尚方寶劍的專員,杭城軍事情報站上下都是打著同一個主意,就是一切都讓他滿意,然後平安無事的送出杭城,這樣大家也就阿彌陀佛,能夠睡個安穩覺了!


    魯經義趕緊接著說道:“這都是應該的,應該的!正是因為您和站長的關係親切,站長才特意囑咐我們要全力照顧您在杭城的一切需求。不客氣的說,在這個城市,上至市府高官,下至商人走卒,沒有我們軍事情報調查處管不到的地方,我們會全程陪同您回鄉事宜,絕對會讓組長您滿意!”


    魯經義的口氣讓身旁的寧良才和躲在偏廳裏的一眾家人,不由得大為吃驚,他們以前的生活層麵說到底還是夠不著杭城的上層建築,對軍事情報調查處這樣的部門了解不深,但是像工務局局長陳廣然那樣層次的高官就很清楚其中的分量。


    “這個軍官來頭這麽大嗎?軍事情報調查處是幹什麽的?”寧雲英低聲對丈夫問道。


    家人裏麵也確實隻有薑俊茂能夠知道一些情況,他也壓低了聲音回答道:“那是國家最高等級的特權部門,權利大的很,就是全國的警察和憲兵都歸他們管,想抓誰就抓誰,就像是明朝時期的錦衣衛,不過上次誌恒回來不是說,他在後勤部門供職嗎?怎麽又跑到軍事情報調查處了,聽著口氣官可當的不小啊!”


    聽到薑俊茂的話,身邊的眾人都是驚疑不定,寧良品長籲了一口氣,小聲說道:“怪不得,今天我一見誌恒就感覺不對,和半年前完全不一樣了,那種感覺壓的我都不敢多說,現在看來我們寧家要出個大人物了。”


    “可不,我今天一見誌恒也感覺有些不對,本來還打趣他兩句,竟然張不開口,可見是有官氣了!”寧雲英這才恍然說道,她原本就喜歡小字輩的孩子,未出嫁時經常逗耍他們,現在這也喜歡和他們開玩笑,可是今天見到寧誌恒卻是不自覺的有些收斂,現在才覺出那裏不對了。


    “良才真是好運道,做生意做的風生水起,生兒子也是出息,老大懂事會做生意,這老二更是不得了,現在年紀輕輕就做了高官,這可真是寧家祖宗保佑!”二伯母一臉的羨慕,低聲說道。


    此時客廳中寧誌恒和魯經義二人也是談笑風生,魯經義刻意奉承,權玉龍從旁迎合,不多時,幾個人的關係就又近了幾分。


    寧良才坐在一旁一句話也插不上,他愣愣的看著身邊這個兒子,好像看著另外一個人一般。


    看著他熟練的打著官腔,滴水不漏的組織語言,時而親和時而敲打,按照他的思路調動著談話人的情緒,牢牢的掌控這談話的節奏,舉止有度,談吐不凡,這完全就是一個官場高手揮灑自如的言談表演!


    這還是那個自小就內向倔強,木訥寡言的兒子嗎?寧良才忍不住的在心中詢問自己,這官場之上真是曆練人的好地方,生生把自己這個兒子曆練出來了!


    二人和寧誌恒相談甚歡,目的達成,圓滿的完成柳同方交給他們的任務,不多時便起身告辭,寧誌恒笑著點頭,示意孫家成替自己送客,將他們送出門外。


    寧良才看著他們他們離去,這才緩過神來,他看向寧誌恒欣慰的說道:“誌恒啊,你到底是不一樣了,想想也是,人總要是長大的,隻是你讓我太意外了!”


    突然他想起什麽來,接著問道:“你現在到底是什麽職位?”


    寧誌恒微微一笑,語氣中帶著一絲傲然,說道:“我這半年裏多次立功,接連晉升,現在是南京軍事情報調查處的少校行動組長!”


    寧良才一聽這才恍然,原來這一次兒子真是衣錦還鄉了,他不禁滿心歡喜,隻覺得寧誌恒的成功,就是自己的成功,這心中充滿了自豪!


    這時孫家成也將二人送出了門,從外麵回來,對寧誌恒說道:“組長,人已經送走了,他們想留一輛人車在這裏陪同,我推辭掉了!”


    “做的好,”寧誌恒點了點頭,他轉身來到客桌前,輕輕撫摸著五個箱子,笑著說道:“這個柳同方還真是懂事的,搞得我都不好為難他了,也罷!伸手不打笑臉人,這一次就饒了他!”


    說到這裏,他輕輕打開一隻箱子,裏麵赫然是滿滿的嶄新的英鎊,又打開一隻箱子,全是花花綠綠的一摞摞美元。


    寧誌恒點了點頭,並沒有意外,他最喜歡英鎊和美元,這不是什麽秘密,柳同方應該是有所了解了。


    又打開一隻箱子,裏麵自然就是擺放整整齊齊的金條,金燦燦的耀眼。


    又打開了兩隻箱子,裏麵竟然全是珍貴的十件古玩玉器,寧誌恒不禁皺了皺眉,這些東西他雖然喜歡,但不實用,不過也是柳同方的一番苦心。


    這五個箱子也是花了心思的,每一樣都送了一些,可謂是大手筆了,可見柳同方這些年在杭城撈了多少油水!


    寧良才就在一旁看著這滿眼的鈔票金條古玩玉器,半晌無語。


    他已經是第二次被打擊到了,他商海沉浮多年,苦苦打拚才掙下的一份家業,其中受了多少辛苦,經了多少的風險,他自己知道。


    可是這半生的辛苦還比不上兒子端坐在屋中收取的孝敬,更別說昨天晚上那兩大箱子的巨款。


    就是他上個月賣出的南部灣那塊地,算是他這輩子最大的手筆了,其實也是兒子救回了陳廣然局長的獨生女兒小婉,陳廣然投桃報李回贈的報答。


    想到這裏,寧良才不覺有些意興闌珊,搖頭不語!


    就在這個時候,偏廳的門打開,一直躲在屋裏的家人們走了出來,他們走進客廳,一眼就看到了眼前的這一幕,頓時都停住了腳步,屏住了呼吸,看著這一輩子也難以獲取的財富,就是寧良生這樣的老古板,也是被深深的震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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