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日,胡騎都在馬踏積雪。圍繞樓桑邑門的雪地,皆被踏成鐵板一塊。


    日落西山,暗影襲來。視線逐漸縮短。終隻剩闕樓燈火照亮的百步之外。包圍著樓桑的曠野,皆被黑暗吞噬。東、南、西,三個碩大的缺口,毫無防備的向黑暗中的馬賊洞開。隻需站在百步外,便可窺視樓桑令人垂涎的繁華富庶。


    轟隆隆——


    很快,馬蹄聲繞響樓桑。地麵都在震動。


    守衛在闕樓覆道內的弓弩手,目不轉睛的盯著光明與黑暗的邊緣。


    響徹樓桑的馬蹄聲,是胡騎有意為之。目的除了震懾恐嚇,還可擾亂視聽。讓樓桑部曲無法辨聽出胡騎的真實所在。也就無法早做防備。不過是些胡雜馬賊,縱馬突奔便能有如此聲威。當下,騎兵或可稱無敵!


    沉悶的馬蹄聲中,忽有一聲尖哨響起。


    東、南、西,三道馬流,同時衝來!


    “放箭!”但見一道白影從黑暗邊緣衝入。弓弩手想也不想,急忙扣動弩擊。


    亂箭如雨。皆被胡騎手中的大木盾擋下!這些邊緣參差不齊,毫無美感可言,全由一根根手臂粗細的樹枝並排紮緊而成的木盾,卻擋下了亂發的箭雨!


    胡騎人手一盾,除了少數被射中落馬。大部胡騎穿越闕樓,一窩蜂的向邑中衝去!


    闕樓扼守的官道,皆是青石大路。胡騎高速突衝,很快在市樓外環島,匯成一處!


    附近望樓紛紛有箭射下。胡騎中一頭戴狼盔,騎青驄馬的胡人,揮舞狼牙棒,衝左右高聲呼喝胡語。


    人群中便有一人用胡語答話。


    埋伏在附近巷中的白毦衛聽得真切。答話之人,正是閻柔!


    頭頂箭發如雨,四麵射來。淤積在市樓周圍的胡騎,紛紛慘叫中箭。事不宜遲,問清關鍵所在,這便縱馬飛奔。胡騎洪流繞行環島,逢路必進,遇巷便鑽。看似凶猛無匹,侵掠如火。實則茫無目的,無頭蒼蠅般亂竄。


    定是閻柔胡亂指路!


    橫豎不過三裏,長五寬二的樓桑邑。街巷交錯,渠道縱橫。胡騎一頭撞入,分兵侵掠。卻犯了兵家之大忌。


    便有一隊胡騎鑽入條死巷。領頭騎士眼看便要撞牆,急忙勒馬。


    後麵躲閃不及,迎頭撞上。胡騎便被甩出馬背,一頭撞上垣牆。腦漿迸裂而亡。


    一時人仰馬翻。堪堪止住,又聽身後慘叫不斷。


    便有白毦精卒從巷口一戶人家的角樓上躍下,連刺數人下馬。埋伏在兩側牆頭覆道內的刀盾兵,紛紛擲下繩索飛爪,欲拉胡騎下馬。便有胡騎舉盾抵擋,盾牌遂被先行扯去。


    馬隊擁擠在窄巷,掉頭都屬不易。更何況縱馬?


    兩側皆高牆。牆頭設覆道,四角建角樓。邑民門戶,隔巷相對。大門皆堅木包鐵,橫豎釘滿銅釘。一刀下去,火星四濺。大門毫發無傷。牆頭覆道內箭發如雨。距離又近,盾牌皆失。胡騎一時血花四濺,人仰馬翻。


    使一伍白毦精卒(五人隊)堵住巷口,刀盾手埋伏覆道擲飛爪,弓弩手臨高下射。殺的胡騎狼哭鬼嚎,抱頭鼠竄。騎兵一旦失速,威力便折去一半。擁擠窄巷更是身陷死地。白毦精卒穿行馬腹,鋼刀斜刺。背上胡騎肚腸其流,慘叫落馬。更有胡騎被生生扯落,迎麵一盾,頭臉俱碎。


    有弓弩、刀盾協同。一伍白毦精卒屠百人而無損。


    這又豈是一條街巷之情形。左右街巷與此相同,比比皆是!


    大隊胡騎奔馳一圈,等再聚於環島,隊伍隻剩一半。另一半化整為零,皆入斷頭死巷。正被樓桑部曲圍而殺之!


    狼盔胡酋怒吼發話。隊伍中的閻柔,又用胡語回答。


    哼!冷哼聲中,胡酋馬鞭一指。


    胡騎呼嘯而去。劉備於高處鳥瞰,這便輕輕點頭。


    胡酋所指,正是貲庫。所幸這次是對路。一連兩次指錯,閻柔定性命難保。


    樓桑東闕,陸城侯府外五丈桑枝杈上。黃敘和太史慈攀在枝頭,用手弩瞄著幾個被殺散的胡騎。


    出東闕,大道向東,便是方城縣。“方城縣有督亢亭”。另有大澤督亢,澤苞(包)方城縣。便是因督亢澤堵路,向東官道,行人稀少。除了臨近鄉民,東闕多半無人經過。


    這股馬賊一路穿街過巷,等到侯府門前,隻剩十幾匹。


    無需白毦精卒動手,便被角樓內的神射手,一箭穿喉。弓弩手中的精銳,自當在侯府布防。餘下兩三匹還想奔東而去。被伏在五丈桑上黃敘、太史慈,冷箭射死。


    見胡騎翻身落馬,黃敘這便滑落地麵,向戰馬撲去。


    不料中箭胡騎又翻身而起。滿麵鮮血,長刀猛然高舉。


    “小心!”頭頂一聲驚呼,便聽弓弦疾響。


    砰!


    胡人右眼中箭,直透後腦。直挺挺的氣絕倒地。危急關頭太史慈竟強開二石硬弓,救了黃敘一命。


    太史慈亦不知自己有如此神力。再看雙手,似並不無妥啊……


    黃敘衝頭頂笑道:謝啦!


    太史慈亦長出一口氣。


    又有胡騎殺來,護佑侯府的白毦精衛這便推來樓桑版的塞門刀車。連成刀車障壁,堵住東向去路!


    刀車雙輪高廂,遍布利刃。十分沉重。非力士不能推動。或合眾人力,才能令其移動。刀牆橫欄,胡騎躲閃不及。堪堪勒住,卻被後馬撞出。飛身撞向刀牆,血肉崩濺。死相淒慘之極。


    角樓覆道內的神射手,皆開二石強弓。胡騎紛紛中箭墜馬。有一匹胡馬被射中馬臀,疼痛暴走。連人帶馬撞向刀牆,人馬俱碎!


    奔逐無阻的街巷,正被刀車分隔。五樓平座上的劉備,見四個孔武有力的刀盾手方能推動一輛刀車。未能及時合攏,令數十騎從缺口突出重圍,不禁暗自搖頭。


    此戰法,還需改進。


    不過也無妨。逃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


    塞門刀車沿縱橫交錯的街巷路口,層層合圍,阻斷通道。終將胡騎隊伍全部切斷於邑中。


    撲向貲庫的胡酋,被胡騎精銳用木盾團團圍住,抵擋四麵八方射來的箭雨。還能不時回射。雖多被簷牆所擋,仍有零星弓手中箭倒地。好在盔甲齊備,並不性命之憂。


    崔霸、韓猛,率隊撲滅最後一股胡騎。猛抬頭,正見胡酋插滿箭雨的木盾圓陣。


    “速推弩車來!”韓猛這便吼道。


    “喏!”左右這便疾步奔去。不久,便有一座四輪車被合力推來。車上架設的正是大漢床弩!


    箭雨忽停。刀牆亦後撤,閃出縫隙。


    胡酋透過盾陣邊縫,定睛一看。不由倒吸一口冷氣!


    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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