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某願一戰。”劉備記得這個聲音。


    一個臉上全是抓痕的雄壯武士,緩緩站起。


    劉備的目光從他的臉頰一直看到胸前。微微一笑:“給他一匹馬。”


    疤臉武士取彎刀在手,先不急上馬。而從懷中取出一塊未及吃完的烤肉,旁若無人的撕咬。劉備又命人扔給他一隻水囊。隻手接過,仰頭灌了大口。卻發現不是水而是上好的漢家酒。


    這便展眉一笑。暢啖酒肉,而後翻身上馬。抽刀在手。


    反手一抹。馬臀頓時揚起一股血箭。


    戰馬吃痛。暴怒狂奔。


    背上武士高舉彎刀,裹著勁風直衝劉備而來。


    劉備輕輕縱馬。黃駥飛馳而去。


    手中鞘劍平直舉起。無論身隨黃駥如何起伏奔騰。劍尖皆穩穩指向鮮卑武士上下滾動的喉結。


    鮮卑武士勢若瘋虎。雙腿夾緊馬腹發力站起,全力下劈。


    劉備卻坐穩馬背。手掌輕輕往前一送。


    人馬交錯。


    血如泉湧。


    混合著酒香的血雨隨瘋跑的戰馬,肆意揮灑。


    一顆猙獰的腦袋翻滾墜地,枕著一叢凝結著血珠的青草,翻出白眼。


    輕扯韁繩。黃駥徐徐停步。飛揚的戰袍紛紛安靜的垂落。一如這大漠孤洲,燦爛而靜美。


    禿發鮮卑伏地仰望。敬若神鬼。


    “我等願降!”


    恰逢朝日初升。


    黃駥鬃發染金,劉備宛如駕日中天馬,乘旭日驕陽。


    一時人馬如龍。


    李儒雖遠觀,竟不敢直視。


    待人馬交錯。勝負已分。這便心悅誠服:“主公亦是豪傑!”


    命臧霸率千餘狼騎,領鮮卑降兵前往糧草大營。搬出糧草,牽出馬匹,整理成臨時軍營。


    待鮮卑遠去。劉備這便打馬上前,衝城上喊話:“我乃漢,輔漢將軍、西域長史,臨鄉侯劉備。鮮卑兵禍已解,首惡盡誅。爾等且出城吧。”


    障城上守軍早已目睹一切。如此人物,自當是我漢家英傑。


    奈何饑餓日久,又苦戰半晌。連答話的力氣都沒有。這便三三兩兩,掙紮起身。咬牙搬動絞盤,升起砦門。


    門後老弱皆身著漢衣。正是我大漢百姓。


    劉備下馬上前。急忙扶住一位踉蹌倒地的皓首老者。關羽亦上前抱起一個無力行走的孩童。張飛索性連帶婦人和懷中幼子,一同背起。


    急急忙趕來的李儒,張了張嘴。又暗自把“小心有詐”四字,吞入腹中。


    這群百姓,饑餓多日。手無縛雞之力,如何還能行刺。


    饒是如此,李儒亦不敢怠慢。命人速速喚來史渙等繡衣吏,清掃戰場,甄別人群。切莫暗藏刺客奸細。


    能在此時仍想到人心醜惡。君侯這一億錢,值了。


    徐榮、程普二將隨後趕來。


    轉移民眾速度加快。


    可先在鮮卑營地暫住。待有了力氣,再重返家園。


    剩下五十輛機關車隨後抵達,便在障城外空地,建起營地。名叫安康的儒生,跪地仰首。衝天空喃喃低語。不多時,已淚流滿麵。


    多日水米未進,切記暴飲暴食。先喝一碗米粥,慢慢調理機能。再逐漸增餐,恢複氣力。


    許多繈褓中的嬰兒無奶下肚。劉備又命人牽來有乳的牛羊,暫用牛羊奶喂養。


    忙忙碌碌,待安排好諸事的李儒走進兵車營地,隻見劉備正懷抱著個嬰兒,用麥秸滴著羊奶小心喂養。


    “主公。”


    “坐。”劉備輕輕言道。生怕打擾了懷中正拚命吮吸**的嬰兒。


    見碗中羊奶將盡,李儒正欲添奶,卻被劉備阻止:“不可多食。”


    李儒這便放下奶壺。


    靜待劉備喂完奶,將嬰兒交給安氏姐妹抱出帳外。李儒這便言道:“主公。禿發鮮卑已滅。可行‘將計就計’也。”


    劉備笑道:“我已秘信長安。告知涼州刺史、京兆尹等人諸事詳情。又去信洛陽、臨鄉。文和、憲和、州平,自當依計行事。”


    賈詡的能力,李儒自然放心。兩位家丞亦名聲在外。且臨鄉一地還有諸多良才,齊心合力,自當百無一疏。


    思前想後,似無不妥。李儒終於放心:“敢問主公,我等又當如何?”


    劉備笑答:“就地紮營,靜觀其變。”


    李儒又道:“肩水金關內外,定要嚴守。弱水沿岸,亦需廣布斥候。且皆披鮮卑皮袍。若遇可疑人等,不由分說,皆掠走為質。待回營後細細盤問,再做定奪。”


    劉備點頭:“善。”


    禿發鮮卑欲久占此地。故未大肆破壞。居延縣內民居多完好。隻需修複城門,清理屍骸。便可入住。劉備將戰死鮮卑皆火葬。骨灰撒入大漠。


    卻把拓跋詰汾與其叔父拓跋儈的頭顱硝製,裝匣。又讓繡衣吏細細記錄戰功。以備來日論功行賞。


    論功,兩位義弟,當居首功。


    一個腰斬拓跋詰汾,一個刺死拓跋儈。


    剩下諸將,皆有功績傍身。皆大歡喜。


    鮮卑和烏桓等,皆屬東胡。風俗相近。皆以最強大的部落大人的姓氏為姓。皆以部落大人惟命是從。劉備又手握大單於權杖。禿發鮮卑自是真心降服。再說,有關羽、張飛兩位萬人敵,日日巡視軍營。便有些許不服,又豈敢生出二心!


    徐晃、臧霸各領五百並州狼騎。日日操練,殺聲震天。軍曲候終於不再是光杆司令。


    名叫安康的儒生,暫代居延縣令一職。安排漸已恢複生機的鄉親父老,陸續入住縣城。清掃家園,重啟生活。


    四千小月氏騎兵,一時半刻無法返回。鮮卑亂軍亦需籠絡,令其歸心。劉備也無需返回長安。這便安心紮營綠洲,日夜操練。以求早日開枝散葉。


    十餘日後。居家養病的涼州刺史周洪,翻身下床,竟不藥而愈。


    或者說,劉備送來的密信,便是靈丹妙藥,藥到病除。


    周洪逐字逐句,細細看過。多日鬱結,一朝得釋。


    他這病,有一多半是嚇出來的啊。


    隻是信中臨鄉侯所求,又該如何決斷?


    周洪驚喜之後,又陷憂思。


    周夫人送來湯藥。見夫君竟繞行病榻,行走如風。不禁大喜過望。近身卻見夫君愁眉緊鎖,急忙相問。


    周洪歎了口氣,便將心中憂慮向發妻吐露。


    夫人言道:“臨鄉侯乃一時人傑。所思所想,皆異於常人。非我等可輕易揣摩。既如此,何不問問府中另一人傑?”


    “夫人言之有理!”周洪大喜:“來人,速把趙娥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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