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鬢花顏金步搖,芙蓉帳暖度春宵。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


    薊王不早朝,亦因賈詡、荀攸等一眾文武,代主理政,皆需列席朝會。殿前無人,何必早起。得薊王寵溺。


    磨礱浸灌,玉潤珠圓。


    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隻要功夫深(請接下句)。


    一夜寒風至,滿園盡雪飛。


    最近幾年,一年寒過一年。劉備心知,乃周期性大氣候使然。然時人卻深信,德被(bèi)五行,天人感應。


    “政失其道,則寒陰反節。”故“敬天之怒,無敢戲豫。敬天之渝,無敢馳驅(注1)。”


    當恪守本分,悲天憫人。切莫縱情遊樂,聲色犬馬。一錯再錯。


    別慌,又謂“有始有終”。上蒼降下的災異,隻需應對得當,終歸皆可消除。


    與經年不凍的薊國渠不同。洛水漸已冰封。唯函園內,船隻往來,攪動流水,尚未結冰。餘下渠道,皆結薄冰。此時若走,尚可破冰。再晚,當無可通行。


    先前薊王已上表。當仿效東平憲王,輔政五載。滿打滿算,尚餘二載。斷不可自食其言。


    函園宅邸,皆薊國製式。水洗水淋水暖齊備。劉備造老宅時,草草埋設的竹管,早已被保溫陶管取代。鍋爐房也已全麵改燒產自西沃的無煙石炭。


    無煙石炭之功效,遠非薪炭可比。且開采運輸皆便利。原先隻用來高爐冶煉,無煙石炭取暖,雖不敢斷言乃薊王首創,然卻是薊王發揚光大無疑。薪炭多用於暖手香爐、三餐炙烤,諸如此類。


    所謂利欲熏心,見利忘義。久居京畿,耳濡目染。健忘遂成必然。天下權貴,皆奔關中。唯有流民,拖家帶口,北上薊國。如此看來,薊王任重道遠。


    竇太皇問賈詡:薊王臨朝,臘賜是否與薊國比同。


    賈詡答曰:自當如此。


    文武百官,彈冠相慶。


    薊國高薪養廉。春臘二賜,何其豐厚。時人,有目共睹。“八珍八寶,八饈八饌”,年年皆有新品入列。薊國受儀軌所限,尚無萬石顯官。今入朝隨俗,萬石之上,還有九九歸原。


    函園橫八豎六。之所以稱十裏函園,乃隨二崤城十裏九阪走勢,取對角線而言。園內有(守)陵人三十萬眾。事實上,從歸屬而言,園內百姓,既是漢民,又是薊人。當然,若不願落籍亦可。薊王並不強求。


    然百姓卻趨之若鶩,足見民心向背。


    五陵少年,因何顯貴。正因世代“為帝守陵”。此乃莫大之榮耀也。如此代代相守,英名不墜。能為薊王守陵,何其幸也。


    薊國富甲天下。函園匯八方旅人,貲庫聚海內來財。俗語謂,財能通神。“薊王無難事”,百官終深有體會。


    薊王威天下,從不以兵革之利。前提是“兵革之利”,所向披靡。後世三大真理,便有東風快遞。


    臘日尚早。然朝堂內外,早已人心浮動。百官日思夜想,無心政事。少帝無奈求問。薊王答曰:臘賜之物,可分批發放,以為激勵。


    少帝深以為然。


    薊國風物,源源不斷。百官舉家俱歡顏。


    唯有萬石三公,方能領受的九九歸原,亦提前揭曉。乃是國醫館華大夫嘔心瀝血,親手調配之『九九歸原丹』。補氣通絡,明目健耳,延年益壽。傳聞,服此丹數日,竟一夜風流,重拾人倫。家中美妾,久旱逢甘霖,悲喜兩重天。其中滋味,可想而知。


    不出三日,一藥難求。


    原本居於洛陽內城,與薊王若即若離,刻意保持距離的太尉張溫、司徒崔烈,顧不得許多,當即登船拜謁。


    劉備百忙之中,入殿相見。


    本以為家國事大。豈料竟為床笫之私。這有何難?藥斷不會斷。


    得薊王許諾,二老竟伏地行大禮,口呼:王上厚恩,無以為報。


    此事,難不成,比家國還大?


    薊王麒麟聖體,七日禮讚百姬而雄風不減,自然無覺。尋常人等,待步步為營,熬到出頭之日,已“垂垂(請注意)老矣”。為何食嫩娶小,隻因老不服老。亦是補償心理作祟。


    正因求之而不可得。故才感歎,成名趁年少。


    九九歸原丹,誰用誰知道。用過皆說好。


    另有『九九駐顏膏』,進獻二宮太皇及西園太後。果有奇效。


    華大夫,一技成名。


    得朝堂上下,一片嘉許之聲。


    於是賜位特進,見禮如三公。薊王又尊太皇詔命,改國醫館為薊太醫寺。


    “賜位特進,見禮如三公”,乃首開薊國萬石高官之先河。


    換言之。太皇金口禦封,薊國百官品秩,由二千石,增至萬石。月穀三百五十斛,年俸四千二百石。


    既是太皇所賜。薊王自當心安理得,絕無僭越之嫌。正如少年時,先帝賜薊王鼓樂編鍾,亦無僭越。薊王本慮及人言可畏,不敢輕言。不料竟迎刃而解。華大夫乃食薊國俸祿,並非朝官。太皇所賜,自當由薊王承辦。


    於是“蕭規曹隨”,後為萬石者,便可循此例。


    薊王大喜。


    九九歸原,否極泰來。果不其然。


    雪後初晴,西園宮妃再來。


    西園宮妃,皆先帝枕邊人。因無子嗣,而被送往文園守陵。後得太後赦免回宮,感激涕零。今函園上下一心,同仇敵愾,見縫插針,潑水不進。


    先帝未亡人,容貌殊麗。香車寶馬,招搖過市,不斷往返船宮。且每次來人,皆不同。乘興而來,敗興而歸。久而久之,薊王焉能不懼。


    終歸人言可畏。薊王若如三公九卿這般年歲,自全然無懼。


    奈何翩翩年少,成名太早。汝等皆哭喪而歸,莫非孤王出師不利?


    不得已。唯有約定時日,入園赴太後宴。


    以防萬一。劉備遂與何氏作伴,同車入西園。見一路上,夫君目不斜視,嚴陣以待。何氏不禁莞爾:“夫君威信天下,如雷貫耳。為何翩翩對太後如此戒備。”


    “太後……非常人也。”劉備無可奈何。


    “夫君當知曉。太後先前,並非如此。”何氏柔聲言道:“大漢深宮,冷暖自知。”


    “言之有理。”劉備輕輕頷首。然卻未放鬆絲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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