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赤水被逮住時,她的心情是沮喪的。


    唯一值得慶幸的一點,是那個混蛋也沒能逃脫,嗬嗬!


    也不知道那混蛋被帶到哪兒去了,當然,她不是擔心對方,她隻是在擔心自己。


    一路所見,強者如雲,或許是幹成了這件大事情,終於將套在他們身上的枷鎖斬開,一貫狠厲陰沉的麵目略微緩和,精神麵貌都換了個樣。


    更有不少遺民小孩、少年趕來好奇地圍觀她,他們的雙眼都很純淨,尚未被仇恨浸染,除了身上的衣裳太過簡陋之外,與外界小孩並無不同。


    但被人如同小動物一樣圍觀,這滋味仍然讓赤水一言難盡。


    這是一個大殿,古樸有餘精巧不足。


    赤水被人推進門,還沒看清具體情況,身後的大門就被合上了。


    “……!”可怕!


    大殿內安靜得嚇人!


    赤水緩緩移步,繞過屏風,發現裏麵並沒有人,她暗自鬆了口氣,走至一旁位置上坐下,順手提起桌上的茶壺倒了一杯茶,聞了聞,正欲喝上一杯壓壓驚,抬眼就見前方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人。


    “呼!”茶沒喝上,還差點被驚得摔了杯子,赤水暗讚自己心理素質強,一滴未灑出,卻也不敢再喝了,連忙將茶杯放下,並起立,厚著臉皮打招呼:“赤水見過前輩!”


    雖然仙族大多不將遺民放在眼裏,口中也多出汙言穢語,賤民什麽的都是常見稱呼,但赤水本沒有高人一等的心思,自然也並沒有太大的為難?(真不是臉皮厚?)


    麵前的青年興致盎然地打量著她,淺笑道:“你可以叫我黎。”


    赤水整個人都哆嗦了一下,麵前的青年臉實在是太嫩,也沒有給她任何壓迫感,但特麽隻要一想到這位就是籌劃了整個事件將遺民數十代沒有完成的任務都能輕鬆搞定的大佬,還是坑了她的罪魁禍首,最重要的是她現在還落到對方手裏!


    她訕訕笑了下,可不敢當真!


    要知道修真界怎麽區分尊卑貴賤,僅從名字就可知曉,你看豪門世族都是四字,她這樣的兩字,對方更慘,直接一個字,能隨便叫嗎?


    萬一他從中聯想到點什麽不愉快的牽怒於她怎麽辦?


    黎好像並不在意赤水的拘謹,硬生生繞著赤水打量了半圈,才在一旁坐下,“聽說你是祈連沐澤的未婚妻?”


    赤水很快答道:“祈連大哥是這樣說的。”頓了頓,非常自覺地給對方斟茶,滿是討好。


    別說她沒骨氣,在她心目中,眼前這人就是忍辱負重、扮豬吃老虎、心思深沉、喜怒無常的真反派大佬啊!


    所以骨氣是什麽,真惹不起惹不起啊!


    赤水的回答所帶信息之多,黎難得一見的無語了。


    之前祈連沐澤對這女子的照顧他可看在眼裏,對比現在,他心裏默默可憐了祈連沐澤一把,什麽眼神兒啊?


    “知道為什麽叫你來嗎?”


    赤水搖頭,直白道:“前輩若有能用上的地方,盡管吩咐。”


    這就沒有什麽意思了,黎本來也就是隻有一絲好奇,此時也消失得差不多了,除了覺得此女比較識趣有點小聰明之外,再找不出別的優點了。


    他也無意探尋更多,遂起身,示意赤水跟上。


    赤水一頭霧水,卻也隻能忐忑不安地跟上。


    從後殿至曲幽小徑,又繞至一處懸崖,盤旋而下,到達一深靜山穀,入目所見全是奇花異草,在山穀最深處,隱約可見一株參天大樹,斜斜探出一根枝椏,引人探尋。


    黎停住,隻示意赤水進去。


    赤水心想到了這把年紀啥大風大浪沒見過,可不能弱了心誌憑添笑柄惹人恥笑,遂也不說什麽,自進去不提。


    行到大樹處,果見這內裏別有洞天,整個山體被掏空,呈半圓形,加以亭台樓閣填充,山的古拙,樓的精致,相輔相成,極為雅致。


    山一側又有那瀑布傾流而下,形如白練,擊於青石之上,水花飛濺,霧靄幾許,又有小橋流水,和以茂林修竹,鬱鬱蔥蔥,給此地增添了幾分仙靈之氣。


    赤水探頭探腦,正想著該怎麽辦,忽覺有異,仰頭一看。


    就見樓閣旁支出於山體的棧道上一涼亭處,有一人正向她招手。


    赤水估摸了下,輕輕一躍便輕盈地落在涼亭外棧道上,隻上前幾步便至對方麵前,卻又忽然愣住了。


    怎麽形容眼前之人呢!如此讓人驚歎的容貌赤水可說是憑生未見,有少年人般的精致,又有青年人般的朗闊,揉和在一起,卻又毫無侵略力,反而讓她極想親近,心中更是生不起一絲防備。


    甚至她五個元嬰沒有一個跳出來示警,這就很不正常了。


    之前在黎麵前她都能沉著應對,在這人麵前她卻難得地卡殼了,她總覺得怎麽稱呼對方都不太對,所以糾結了。


    對麵之人竟是笑了笑,絲毫不以為忤,隻一揮袖間,赤水便覺眼前一片綠芒掠過,待再看時,卻發現二人又已經換了地方。


    “哇——!”好高!立於巨山之巔,一覽眾山小的感覺,無論經曆過多少次,每一次都會有不同的感慨。


    雖然天穹之上仍然什麽都沒有,卻詭異地讓這個世界處於有光的狀態,隻舉目遠眺,群山峻嶺,層層疊疊,不知其遠也。


    忽又變換,立於一處深潭上空,也不知對方如何操作,就見那深譚中之水不斷擴張,蔓延,升騰,水位線不斷上漲……


    有那些覓得一徑,傾湧而出,形成一條條小河,又不斷壯大,分支……


    赤水眼睜睜看著這裏從小小一個水潭演變成一片浩瀚的海洋,早已驚得無以言語了。


    又忽然,二人來到一荒漠處,看著漫山遍野的草木瘋狂生長……


    “你看,這是我的世界!”那人似完成了一件極有成就感的事情,看向她的眼神是帶著一絲期待?


    赤水再三確定,是真的?可是又怎麽可能?她有些緊張地嚅動了下雙唇,肯定道:“嗯,這是你的世界!”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是這無中生有之能,隨手就能創造出萬千生靈,這與創世主又有何區別?


    恐怕就是以仙尊之能都無法做到吧?


    同時她心裏也在默默哭泣,原來她誤會黎了,黎隻能算小boss,這位才是真大佬啊啊啊!


    得到她的肯定,對方似乎很開心,他帶著她又來到一處高樓的簷角處,極為率性地坐下,又拍了拍旁邊。


    赤水挨著他坐下,心中並沒有什麽男女之別,隻有滿滿的疑惑。


    就見他晃悠著小腿,極為悠閑地指著下麵忙碌的遺民說:“這裏有八十萬人。”


    “那麽多?”赤水訝然。


    對方點頭,“整個騰耀戰場的遺民青壯都被我帶來了。”


    赤水能說什麽呢?難道真要化身鹹魚不住喊六六六嗎?


    她搖搖頭,揮去腦海的不正經想法,有些遲疑地:“你是風絨古樹?”


    雖然已經很明顯了,可是她仍然忍不住想問個明白啊。


    對麵那人笑眯眯地望著她,並沒有否認,隻是道:“那可不是我的名字。”


    “那你叫什麽?”赤水好奇地問。


    對方不答,反而移目望向遠方,說道:“之前我曾聽你說,我的本體像是菌柄?”


    赤水隻愕然一瞬便恢複了正常,好像這之前經曆的所有都得到了解釋,她想了想,給對方描述了一下靈芝的形象和性狀。


    對方頗有興趣,聽得甚為專注,竟讓赤水將之印畫下來。


    赤水依樣照辦,也申明這隻是她在某個小世界中所見,也並未生出靈性。


    要是對方真要去找,那她不得哭死,她到哪去找一株隻在前世見過的靈芝啊。


    對方珍而重之地將那畫收好,才歎道:“曾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我都在疑惑,為什麽自己無論怎麽生長都長不出一片葉子?”


    ??!


    蝦米?赤水完全懵逼臉。


    她聽到了什麽?大佬這是在逗她玩嗎?


    就聽對方聲音雀躍地又道:“這下好了,也有別的生靈同我一樣,隻是我還未碰到而已。”


    “……”大佬等等啊,說了半天,原來你就隻關心那靈芝長沒長葉子嗎?


    你本來就是生長在土裏從來沒有冒出地麵需要長葉子來幹什麽啊?


    不管赤水內心如何淩亂,對方卻真好似放下了一個包袱般,皺眉略加思索,道:“靈芝,靈芝,這名字好聽,那我叫什麽比較好呢?”


    赤水倒抽了一口冷氣,震驚地問他:“你不知道自己是什麽?你們不是有血脈傳承嗎?”


    “我怎會不知道自己是什麽?”對方略帶鄙視地橫了她一眼,“我隻是想給自己取個好聽的名字。”


    “……”無力吐槽。


    “那你取好了嗎?”


    “還沒有想到滿意的。”


    對方苦惱的樣子真實的讓赤水忍俊不禁,難道菌類大妖都是如此單純嗎?她想了想,建議道:“靈芝,取‘靈’字,曦者,晨光是也,這個世界的新生都得歸功於你,你覺得‘靈曦’怎麽樣?”


    “靈曦,靈曦,嗯,好聽,那我就叫靈曦了。”他高興得一躍而起,仰望蒼天,道:“總有一天,我能將這裏的天道演化完整,讓這個世界的生靈都能看到真正的朝陽!”


    赤水笑眯眯地聽著,也如之前對方一般晃悠著小腿,難得清閑的模樣,冷不丁就見對方蹲下拉起她的手,懇切地對她說道:“你也同我一起吧!”


    “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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