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水就又將經過簡約地敘述了一遍,不帶任何感情色彩。


    那人神色認真,沒有憤怒,卻也不是無動於衷,他的表情有些奇特,便是赤水都不由多瞥了他兩眼。


    “這就是你將我帶出來的原因?”


    赤水點頭,她沒有否認。


    那人確定這個事實後,神色稍緩,這才有時間整理之前被赤水的幻術弄亂的衣袍。


    可以看出,他對赤水是極為忌憚的。


    不提赤水須臾之間,在將原本完全歸屬於他的鏡像空間奪走時,他所感應到的豐沛的魂力,就憑她身在這個詭異的祭壇內,依然淡定若素,又怎麽可能沒有依仗?


    要知道,死去那人,實力也不比他弱多少。


    “公冶誌城。”他自報姓名道,這也算是他表現自己誠意的第一步。


    他心知肚明,若非這個祭壇裏有著古怪,棘手到赤水無法解決,她根本就不可能再放他出來。


    他現在倒有些慶幸這個突發情況了,雖然這裏麵,有他同伴一條命作為代價。


    但逝者已矣,人還得往前看。


    比起一輩子被囚禁在一個虛無的空間中,他寧可麵對現實這波譎雲詭的祭壇。


    “我知道。”赤水聞言就道。


    這姓隻是一個小姓,名也平泛,並無任何出奇之處。


    這次換公冶誌城怔了下,忽就想起外界對於赤水的評價,其中最醒目的一條,就是其神乎其技的手段。


    如隔山打牛,這個詞語現在是,穩穩地將東陵家族掛在了恥辱柱上,永無翻身之地。


    但隻有眼光老道的人,才能透過表象,看到其隱藏在背後的真相。


    她種種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手段,可不是憑空就能做到的,這需要對情況全麵了解,有著放眼全局的目光,以及對現實的掌控力。


    三方麵缺一不可。


    而赤水本是草根,本該是毫無根基。


    僅僅是平平的“我知道”三個字,她所表現出來的底氣,就讓公冶誌城悚然而驚,再加上之前見識到的實力……


    她究竟是什麽人?


    因為琢磨不透赤水,他的神色越發謙和,早已經沒有了之前的隱約強勢和輕慢。


    赤水察之,也覺得這人還算識趣。


    如若她之前沒有奪取鏡像空間,或許還可化幹戈為玉帛,但現在卻是不能了。


    偏偏現在因為這個祭壇,她又需要他在幻術上的造詣。


    因此,他們現在算是短暫的合作關係,至於他們之間的仇怨,隻能延後再說了。


    公冶誌城也心知肚明,他屈居於下風,卻也有著這方麵的覺悟,因此他又主動道:“現在,我們先去找其他人?”


    “不,這事有別人負責,眼前還是弄清楚這背後的真相,更為重要。”赤水道。


    這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公冶誌城敬佩赤水的勇氣,“怎麽做?”


    “你先看看。”赤水眸光掃向四周。


    這就是考驗了?


    公冶誌城其實早有意表現一手,此時也不推托,“你之前所說的那股氣息,就是從這兒消失的嗎?”


    他準確地指出了一個方位。


    赤水眼微亮,“你還看出了什麽?”


    “……你確定其是人?”公冶誌成略有些遲疑道。


    “我不知道,也有可以是怨靈,或者其它什麽。”赤水又問道:“那可以追蹤嗎?”


    公冶誌城搖了搖頭。


    就在赤水微露失望之時,他又道:“雖說其痕跡已不再可尋,但也不是沒有他法。”


    “你快說。”


    “你不是說它在躲著你嗎?不若換個人試試?”


    “你是說……?”赤水領悟過來,誘之以敵,守株待兔?


    這倒不失是個方法,隻是這個誘餌?


    自然不可能是赤水,那就隻有……


    “我來吧!”公冶誌城主動道。


    赤水本以為他所指的,是鏡像空間中剩下的兩人?


    既然公冶誌城決定自己來,她也沒有反對,倒是對其高看一眼。


    她瞬即隱於身形,遠遠綴在他身後。


    而公冶誌城,卻是在神情上略作改變,僅僅是一點微小的改變,他整個人的氣質已是大變。


    讓赤水來說,這人一看就是紙老虎,一戳就破的那種,偏偏他眉梢眼角間,表現出的卻是極端的強勢,似乎是想借此掩飾自己的心虛?


    這讓赤水瞬間想到了之前死去那人,卻又與那人大不相同。


    無疑,公冶誌城是用了心的。


    進入祭壇那麽多人都好好的,偏偏就他死了,且還是在赤水麵前動的手,這必定有他們未知的原因。


    公冶誌城也是在尋找這個原因。


    他開始往前方走去,不若赤水的淡定,他走得可謂是驚心動魄?


    他受到攻擊了?


    赤水簡直匪夷所思,這攻擊似憑空而生,看不出來處,也無形態,若非公冶誌城同樣幻術了得,估計就如之前那人一樣,猶如氈板上的魚肉,任其宰割了?


    不過現在公冶誌城也好不到哪兒去。


    赤水見他神色不對,立即追將上去。


    頓時,猶如老鼠見著了貓,那道攻擊立即退去。


    公冶誌城似是窒息了很久,陡然呼吸到新鮮空氣一樣,嘴張大至極限,雙目似呆滯狀,滿臉細密的汗珠,久久,才木然地看了赤水一眼。


    “我想去一個地方。”公冶誌城道。


    他沒有說他經曆了什麽,赤水也沒有問,但她心裏清楚,對方所說的地方,是指之前那人死亡之地。


    “你跟我來。”


    之前是沒來得及,赤水本也是要倒回去的。


    接下來兩人一路沉默。


    說實話,如若這是一個幻境,那這個幻境著實泛善可陳,赤水現在隻能看到一道又一道的空間壁,不冰冷,卻也毫無趣味可言。


    如若以前,她或許會認為這是技藝還未到家,現在,她卻不敢輕下妄論了。


    “為什麽它會避開你?難道就因為你是天運之人?”公冶誌城忽地問道。


    赤水微訝,這是第一次,有人這樣直白地指出來。


    她周圍的朋友,雖也有暗示,但都表示得很隱晦,感覺自然不同。


    她遂大方道:“我還以為,是因為我開啟了秘地的緣故?”


    “你開啟秘地,不也是因為你是天運之人?”公冶誌城道。


    赤水:“……”


    無法反駁。


    似乎,無論發生什麽樣奇怪的事情,隻要與運數一道扯上關係,就都可以解釋?


    這簡直是個萬精油的答案,沒有之一。


    “即知我是天運之人,你們為何還要來找我的茬兒?”赤水反問道。


    公冶誌城沉默了一瞬。


    也就在這時,他們到了。


    說實話,看到那人的慘狀,赤水也是小抽了一口涼氣。


    他們已經不是低層次小修了?為什麽感覺生命仍是這樣脆弱不堪?


    赤水不解,公冶誌城卻已經上前查看了。


    或許是因為他也經曆過相同的事情,他的檢查方式有些特別,之後,他便將那人的遺骨收斂。


    “我真嫉妒你。”公冶誌城道。


    赤水愕然,“你嫉妒我什麽?”


    公冶誌城沒有回答。


    赤水心裏也不是滋味,對方嫉妒她什麽呢?因為氣運?


    可是這又不是平白得來的。


    他知道她所麵臨的壓力嗎?她知道她身上肩負著的巨大責任嗎?


    什麽都不知道,卻說嫉妒她,赤水簡直是哭笑不得。


    她想,對方是指她在這個祭壇中,被特殊對待的事情?


    但她細細想來,又覺得不對。


    而百裏宸極至今還未找來,也讓她心裏有些摸不著底。


    “我們還是先去找其他人吧?”


    既然此路不通,就隻有換別路走了。


    此時的赤水卻是沒想到,百裏宸極和屈門承宇剛進入祭壇,就被分開了。


    仿似他們進入的,不是同一個地方。


    百裏宸極來不及探究,因為他又見到了那隻血瞳。


    這次,他們之間沒有隔著黑洞。


    他們之間,相距不過數丈。


    太近了,近到百裏宸極可以清楚地看到,那隻血瞳的具體結構。


    紅通通的眼珠子,就像是生生從人身上挖出來的一樣,細小的紅絲,如網狀扭曲分布著,鮮活而又詭譎。


    從那個眼珠子裏麵溢出來的血色,轉眼之間就將他身處的整個世界染成了鮮紅色。


    紅的亮目,紅得刺眼。


    百裏宸極麵無表情,他已經做好了戰鬥準備。


    無論這是祭壇對他內心的影射,還是當真就是那隻血瞳緊追而來。


    不過就是打上一場罷了。


    對於戰鬥,百裏宸極從來就不畏懼。


    隻是他崇尚的,是禮尚往來。


    眨眼之間,整個空間又倏然變化,一道亮麗的藍光出現,將那極致的紅色驅離出去,在占據到一半空間時,雙方力量達到了平衡。


    一個極為簡單,又甚是特殊且凶險的紅藍幻境就此築成。


    若是赤水在此,就會發現,百裏宸極所使用的,並非是他的時空天賦。


    他用的,是他的血脈天賦,準確的說,是他母係的血脈天賦。


    就見他的藍眸,如那原本幽靜的湖麵,因忽如其來的颶風,而泛起層層波瀾……


    又因為他深邃又靜謐的眼神,使得這一半藍色幻境都如他一般,波光粼粼,越加讓人摸不著深淺。


    而對麵那隻紅眸,與他的藍眸如出一轍,隻是顏色各不相同。


    所以說,百裏宸極之前的猜測,並非沒有道理。


    他懷疑這隻血瞳與他同出一脈,不然為何偏偏對他感興趣?


    當然,也有一半的可能,這隻血瞳是這祭壇鎮壓的那物所幻化。


    但是,那物能被半神家族舉一族之力鎮壓,本身就說明其特殊之處。


    或許,他能詐出點什麽……也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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