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遠在斷天涯某處,碧雲突地全身一震,一把跌坐在地,隻來得手撐地,急噴出一大口鮮血。


    感覺似乎連靈魂都被抽離,不知今夕是何夕。


    “砰——”石門被人在外力下猛力推開,碧雲甚至都來不及抹去嘴角的血絲,就見君義踉踉蹌蹌地闖了進來,“尊上的計劃失敗了……”


    碧雲其實已有所料,親口聽他說出來,仍是有些不敢置信,怎麽就失敗了呢?


    尊上雄才偉略,計劃是何等周密詳細,是哪裏出了錯?


    “其他人呢?”碧雲的麵色有些木。


    君義一下撲到了她麵前,麵帶慘色道:“死了!都死了……”


    在反噬的一開始,就震死了一大半人,餘下的其他人,也沒能撐過一盞茶的時間。


    碧雲緩緩坐起,手指顫動了下,眉眼半垂,有氣無力道:“都死了啊!”


    數千年的辛苦努力、經營和積累,就在這一瞬間,全化歸了烏有,碧雲手指驀地攥緊,抵在身後。


    君義抬頭,麵上滿是不甘,“我要為他們報仇!”


    不僅是碧雲,君義何嚐又不是如此,而且他在其中投入更多,因此也更不能接受這個現實。


    至於他們尊上?


    忠誠度是有,但是那都是因為魔種的壓製,他們都很現實,現在人都沒了,說再多也用。


    再說,現在魔種的影響在消褪,他們對於陷他們於這般境地的尊上,也不是沒有怨言。


    “嗤——”碧雲聞言,冷笑出聲,“報仇?你要找誰去報仇?”


    君義頓時啞然。


    似乎也冷靜了一些。


    且不說能夠抹殺尊上的人,是他們惹不起的存在,就說他雖憤恨難平,卻也沒有為了已經死去的人,將自己的小命搭上的道理。


    而碧雲早就看出他本性自私,此時看向他的眼神中,不免就帶上了一點。


    這頓時就惹怒了君義。


    “你這下稱心如意了吧?尊上死了,你再沒有約束,還不是海闊憑魚躍,天高任你飛了?”


    碧雲慘笑一聲,差點被含在口中的血嗆住,猛地咳嗽了幾聲,才恍惚道:“你看我這樣子,功力去了大半,還談什麽鳥飛魚躍,做夢呢?”


    君義遂沉默了下,“為什麽我們還活著?”


    感覺到魔種的反噬之力在減弱,卻並沒有消散,兩人俱都是一驚:“方睿?!”


    他們麵麵相覷,想到一塊兒去了。


    之前斷天涯大戰,他們尊上雖然用了金蟬脫殼之計,事後,他們雖忙著逃命,卻也知那殼是被方睿收了去。


    方睿他們自然是認識,也是老相識了。


    此時他們當然知道,就憑方睿那張與軒轅仙尊一般無二的臉,就可知道他的身份,非常不簡單。


    雖然他們並沒有查出結果,但並不妨礙他們進行合理的推測。


    他們之前可是看到,方睿已經掌握了滅之力,待得他完全消化了那殼——便將成為他們新的尊上?


    “我x!!!”明白過來的君義,再忍不住輕唾一口,“麻的,還不如死了算了!”


    這人生際遇,當真是風雲變換?


    他們都還沒來得及慶幸自己僥幸逃得一命,現在卻知自己頭上,即將出現新的大山,是個人都得瘋?


    “你倒是去。”碧雲冷冷道。


    她此時也有點茫然,之前她拒絕紫加,是因為她放不下她的屬下,這些都是她悉心栽培,且心向著她的人。


    他們即是上下屬關係,同樣也是以命相交的朋友。


    她不能這樣毫無責任地拋棄他們,自己去享受自由逍遙。


    然而,現在,一切都沒了。


    心裏不由泛起一陣苦澀。


    後悔她倒是沒有,但是想到她以後仍要受別人控製,就算那個人是性情溫潤的方睿,此時的碧雲都再忍不了。


    她霍地盤起腿,運起魔力就往體力的魔種奔去。


    君義與他境遇仿佛,如何不明白碧雲是什麽意思,當下就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你瘋了?”


    碧雲抬頭,麵色卻冷靜至極,“我沒瘋,放開!”


    君義緩緩放開了手,見碧雲又要再動作,不由又急道:“你這不是瘋是什麽?你不要命了?”


    他們被反噬得有多重,他還能夠不清楚,如若再挖去魔種,不僅立即就變成廢人一個,更有可能是直接承受不住魔種剝離的痛苦,靈魂崩潰而亡。


    碧雲卻認真道:“這是個機會,若是成功,我就自由了。”


    看她麵色決然,很明顯,她是經過考慮的。


    “不——”君義搖搖頭,開始往後退,“你想得太好了,一個萬一,可就沒命了,我們好不容易活下來,還不夠嗎?為什麽還要冒險?”


    若是魔種當真那麽好剝離,天下修者又怎會談魔種而色變?


    想當初,他們不也查詢了所有能查到的資料,最後不也接受現實了麽?


    魔種,根本就無法剝離。


    他在極力說服自己,抬眼卻見到碧雲了然的目光,不由又自慚形穢,但讓他做出和碧雲同樣的決定,還是不可能的。


    下意識地,他總覺得碧雲了然的目光中,還帶著鄙視和輕蔑,讓他有種抬不起頭之感,“不……我不和你一起瘋……”


    匆匆丟下這話,他就狼狽地起身,又衝出了石門去。


    碧雲定定地看著他的背影消失,雖說他們三觀不合,但共事日久,如何沒有一點情誼?


    良久,她手掌一印,驅使著石門重新閉合,這才掏出陣石,開始布置這個閉關之地。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剝離魔種,極為複雜,如今她也隻有盡人事,聽天命了。


    數千年共事的他們二人,也終於在這時,因為不同的選擇,而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也各自擁有了迥然相異的命運。


    xxx


    再回說赤水,她並不知後來穹目那一節,隻以為尊者滅是被百裏宸極所殺,她最先想到的,也是碧雲。


    她在星網上,暗中讓人留意碧雲的人還沒有消息。


    赤水從星網中抽離,就見屈門仙尊不知何時,已至她近前,她遂問道:“仙尊,宸極他怎麽樣?”


    “並無大礙。”屈門仙尊看向赤水,眼神那個複雜啊!


    複雜到赤水完全讀不懂。


    “你那三個徒弟呢?”屈門仙尊問道。


    “他們這次受了驚,已經安撫他們休息了。”赤水回道,有點莫名。


    屈門仙尊卻是知道,除了他之外,鍾英連同公冶誌城幾人,關於紅衣女子的記憶全都被清除了,除了他。


    你問他為什麽知道?


    當然是他在鍾英幾人身上,發現了隱秘的法則之力。


    “給你!”屈門仙尊突地塞了一物到赤水懷裏。


    赤水手忙腳亂地接住,才發現接到的,竟然是那隻血瞳,圓滾滾的,也不知是因為什麽,比之前更加晶瑩剔透,仿似發著光?隱隱還似有道韻氤氳?


    赤水的內心是拒絕的,就算這血瞳看著再好看,那也是絕品邪器,她怎麽敢收?


    “這……我不能收。”她就想還回去。


    卻見屈門仙尊退後一步,道:“你若不收,這世間就無人敢收了。”


    “此話怎講?”赤水一頭霧水。


    “你能從祭壇中將它取出來,說明你是有緣人,也是能鎮得住它的人,你不收誰敢收?”屈門仙尊解釋道。


    “哈?”有緣人,唬弄誰呢?


    赤水一臉不信,屈門仙尊心裏卻想,他還真沒說謊,一個不防,知道了這樣一個滔天大秘密,他也很慌啊!


    可是百裏宸極還昏著,除他外,他再無人能夠分享。


    屈門仙尊覺得自己快被憋壞了,尤其是麵對渾然不知的赤水?


    心怕自己露出一絲異樣,讓赤水察覺端倪,他直接擺擺手,“這物就交給你了,放心,在你手裏,它不會作亂的。”


    他說完,匆匆消失了。


    赤水滿是懷疑,又垂眸看了看手中的血瞳,三目相對。


    周圍安靜得近乎詭異。


    那血瞳要有多無辜,就有多無辜?


    倒確實如屈門仙尊所說,這血瞳再未作亂,她也沒受什麽影響,隻是,屈門仙尊是如何知道的?


    又為何如此肯定?


    赤水久久想不明白,而另一邊,屈門仙尊又回到了百裏宸極身邊,看著他的好兄弟,不由也忍不住露出了些許同情之色。


    他這個好兄弟,命怎麽那麽苦啊!


    快要修煉成萬年光棍就不說了,這好不容易喜歡上了一個人,別人還不喜歡他。


    他又不是傻,雖然一開始,看那紅衣女子與穹目打得不可開交,但是,以他修煉了上萬年的眼力,這絕對是雷聲大,雨點小的最佳典範。


    其中必有隱情,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相愛相殺?


    屈門仙尊的思緒,如跑馬燈,是一發不可收拾,隻要一想到他好兄弟在將來很長一段時間,都會頂著一片綠油油的大草原,他就想為他好兄弟掬上一把心酸淚……


    實在是太慘了有沒有?


    他想得太過投入,以致於當他對上百裏宸極不知何時睜開的雙眼時,他難得地滯了下,“……?”


    他剛才沒說什麽奇怪的話吧?


    “你說了。”百裏宸極說道。


    “呃?”屈門承宇小心翼翼地窺著百裏宸極的麵色,“……我說什麽了?”


    “你說有一片綠油油的大草原。”百裏宸極的聲音略低,有些冷。


    “啊!”屈門承宇滿臉驚訝,似也不相信,自己竟然將心裏話說了出來,不過很快,他麵色忽又一變,整個人如同一個炮仗,飛快往外退去。


    卻快不過陡然出現,齊齊往他而去的滿天飛劍。


    “哇呀呀——你來真的……?”


    聲音遠遠傳來,百裏宸極置若罔聞,他雙眸微闔,麵容在道韻的氤氳下幾乎看不清,隻隱隱能聽到他緩緩吐出幾個字。


    “麻的智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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