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管事走了。


    落荒而逃。


    他有律師,證據確鑿。


    他有保鏢,無需懼怕。


    原本,無論是找理還是找事,譚管事都可以理直氣壯,不帶虛的。


    事實上,一開始的他,的確如此。


    可——


    一切就在司笙出現的那刻徹底改變。


    司笙沒跟他講道理、拿證據,僅僅是一個人站在那裏,就將他嚇得麵如土色,好像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威懾,帶給他極端的畏懼。


    因為蘇秋兒這事鬧得有點大,半個四樓的員工都有旁觀,且聚集的越來越多。


    等到譚管事帶人離開時,大部分員工都圍了過來。自然,都將譚管事在司笙跟前膽戰心驚的慫樣兒看在眼裏。


    “就譚家那位的表現來看,我咋覺得咱們新堂主是一個十惡不赦、凶殘至極的恐怖分子?”


    “感覺就像堂主下一秒就會要了他命似的。”


    “忽然能接受這樣的堂主了。對我們這樣,憋屈得死。但麵對外人的時候……媽呀太爽了好吧?”


    “這種十級暴爽的場麵,我就敢在做白日夢的時候想一想。”


    “這踏馬是現實中能發生的事兒?”


    ……


    圍觀人員忍不住嘀咕。


    被議論的焦點人物,則是當沒聽到似的,頭一偏,打量了眼站一側的蘇秋兒。


    爾後,目光一收,她準備離開。


    “等等!”


    蘇秋兒叫住她。


    往前兩步,蘇秋兒來到司笙身側,歪著頭,仔細瞧著司笙,神情有些新奇,“你就是司堂主啊?”


    “……嗯。”


    司笙腳步沒停,拎著包往電梯走。


    周圍一幹人等紛紛退讓。


    “我叫蘇秋兒。”蘇秋兒自覺地綴在她身後,頗有深意地看了眼她後,又壓低幾個分貝,輕聲說,“湘城蘇家的蘇。”


    司笙一頓,斜眼看她。


    湘城蘇家。


    機關術沒落的年代,留下為數不多幾個鑽研機關術的家族,隻有湘城蘇家還留有一點名氣。


    算是有點本事的。


    五年前,司笙聽人提及這蘇家,在深山野林裏建立一機關城,傳得神乎其神。加上她聽聞易中正出身於湘城,因追隨外婆才來的封城,就當易中正跟湘城蘇家有什麽千絲萬縷的聯係。


    她當時興起,就去找了機關城。


    一路橫闖,毫發無傷。


    她的評價是:中看不中用,騙騙普通人。


    ——這位姑娘,是蘇家來的?


    五年時間,很多記憶早就淡忘,她隻記得機關城是個虛架子,至於人……一個都記不得了。


    說話間,二人走出人群。


    因司笙的威懾力在,無人敢跟上,但是,議論聲卻一陣蓋過一陣。


    “我對她改觀了。”


    “相較於對那個譚管事,她對我們真的是太友好了。感謝不殺之恩。”


    “好像能get到老堂主為啥執意將堂主之位傳給她了。在外霸氣成這樣,有什麽場麵是hold不住的?”


    “完了完了,我現在一點都不討厭她了。誰來一巴掌打醒我?”


    “……我也需要有人打醒。”


    ……


    在四樓辦公的,都是朝九晚五的技術人員,跟其他公司上班族別無二致。司笙出場就嚇住譚管事的場麵,他們都是第一次見,此刻正值興頭上。


    “咳。”


    倏地一聲咳嗽,打斷了他們興奮又激動的議論。


    意識到聲音的來源後,一個個的,都適時地收住了聲響。


    孟菁在……


    她上午還被司笙打了一頓。


    輕輕皺眉,孟菁並未生氣動怒,而是淡淡道:“都散了吧。”


    孟菁說話,眾人還是聽的。


    於是,將道路前後圍得水泄不通的人,紛紛退散開,結伴往他們的工作間走。


    但是,各種議論司笙的話題,遠沒有停止。


    在原地靜站幾秒,孟菁倏地呼出口氣,緩緩的,像是久懸的心,終於落地。


    她怕新堂主是花瓶、虛架子,掌控不了大局;


    她怕新堂主屁事不會,隻會拿著令牌指手畫腳,狐假虎威;


    她怕新堂主破壞規矩,引起公憤,將百曉堂內部弄得一團糟;


    ……


    但是,種種一切顧慮,就在譚管事於司笙跟前膽戰心驚、卑躬屈膝的場麵裏,消散了大半。


    她依舊沒法完全認可司笙。


    不過,就憑剛剛那一幕——


    她可以看著司笙坐堂主這個職位。


    隻要司笙接下來可以坐得下去。


    *


    電梯門外。


    “你闖機關城的時候,我就在附近,當時看著你進去的。”


    蘇秋兒站在司笙身側,說話時興致頗高。


    “本來以為你會被抬著出來,結果後來聽說你毫發無傷地離開了。”蘇秋兒繼續道,“沒想到,五年後,你竟然成新堂主了。”


    司笙眯眼,“你還記得我?”


    “……”蘇秋兒眨了下眼,撲哧一下笑出聲,“你這張臉,想忘了都很難吧?”


    “……”


    這理由,具有一定可信度。


    歪了歪頭,蘇秋兒雙眸明亮,笑意淺淺,“不過第一眼沒認出來,看你對譚管事那態度,覺得很熟,才想起來的。”


    “哦。”


    司笙應聲。


    與此同時,門開了。


    她抬步走進去。


    沒想,蘇秋兒卻緊隨而上,“你去哪兒?”


    “下班回家。”


    “那我送送你。”蘇秋兒從善如流地說,“我是來處理譚家一事的,你給我處理完了,我也沒別的事做。”


    說完,她問:“那個譚管事,怎麽這麽怕你?”


    司笙回憶了一下。


    然後,說:“說來話長。”


    “不能長話短說?”蘇秋兒樂了。


    “長話短說就是——”


    “什麽?”


    蘇秋兒湊上前來。


    司笙輕笑一聲,慢條斯理地開口,“他慫。”


    “……”


    蘇秋兒訝然。


    啊啊啊,她要喜歡死這個新堂主了!


    *


    辦公樓樓下。


    譚管事陰沉著臉走出大門。


    此刻,全無方才在司笙跟前的慫樣。


    “譚管事,明明是我們占優勢,我們為什麽要走?”


    譚家內部一人綴在譚管事身後,百思不得其解。


    無論怎麽想,這事都是他們占理。


    譚管事為何如此怕那“司小姐”?


    看著漂漂亮亮的,有那麽點兒氣場,卻不至於怕成那個模樣吧……


    譚管事板著臉怒斥,“你懂什麽?”


    “……”


    被他一凶,那人立即噤聲。


    冷下眉眼,譚管事氣兒不順,深吸口氣後,沒好氣地警告:“偌大的西北,惹誰都不要惹她!以後百曉堂不能碰,聽到沒有?!”


    “可,”那人縮了縮脖子,“譚老爺那邊……”


    “我自會去交代!”


    譚管事眉目一緊,卻沒太顧慮這個。


    那人錯愕:不僅沒要到錢,還將翻十倍給出去。譚少的事亦沒出口惡氣,且得把犯罪證據遞上去……都這樣了,譚管事還不擔心譚老爺發飆?


    他滿腹狐疑。


    可是,不敢吱聲。


    譚管事自是沒有顧慮。


    ——因為,以後不準惹司笙,對司笙唯命是從,全都是譚老爺事先吩咐過的。


    早在三年前,譚家就險些栽在司笙手裏。


    起因還是譚少。


    譚家在西北,當時,司笙也在西北。


    司笙長得漂亮,到哪兒都引人注目,譚少一眼就看上她了,但心術不正,當晚就利用手段,想對司笙來強的。


    結果可想而知,譚少不僅沒有心想事成,反而在司笙手上備受折磨,直接進了醫院。


    譚老爺本來就溺愛兒子,見寶貝兒子受傷,當即大發雷霆,不由分說,得知前因後果後,便找人向司笙動手。


    萬萬沒想到,當天晚上,那夥人全被司笙送去了警局。


    後來——


    在醫院養傷的譚少,一天必定被暴打一次,不留任何證據;


    譚家從生活、生意上,遭遇各種不順,各路勢力打壓。


    事事不如意。


    連出個門,都有各種危機事件。


    譚老爺意識到踢到鐵板了,連忙找司笙賠罪,承諾了各種好處,最終又賠了大筆錢,這事才就此作罷。


    從此之後,譚家連“司笙”這個名字,提都不能提。


    眼下跟司笙撞上——


    不事事都順著司笙,難道想讓譚家將三年前的事情再重演一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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