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朝恩是被大軍聚兵的鼓角聲給吵醒的,當他睜開雙眼時,隻見自己還在那小勃律的王爺帳中,連忙跳了起來,再見到邊上仍舊呼呼大睡的福卡斯,不由連忙推搡道,“阿福,趕緊醒醒,將軍在聚兵了。”


    隻不過魚朝恩推了幾下都不見口角淌著口水,滿臉蕩漾,不知做了何等春夢的福卡斯還是沒醒來,當即就狠狠兩耳光抽了上去,這才讓福卡斯迷迷糊糊地醒過來,睜開眼道,“我是誰,我在哪兒……”


    “阿福,快走,將軍聚兵,已經響了三通鼓了!”


    魚朝恩雖然是太監出身,但是孔武有力,要不然也不會被邊令誠派來隨軍,他見福卡斯終於醒來,說話間自拉著他起身,然後朝兩個在帳門口呼呼大睡的龍武軍士兵踢了過去,“趕緊起來,誤了咱家歸營,仔細你們的皮。”


    兩個被踹醒的龍武軍士兵砰地跳起來,但看清楚是魚朝恩這位主後,立馬便清醒過來,連忙幫忙抬著還沒有完全清醒過來的福卡斯出了帳篷。


    “魚黃門,怎地走得如此匆忙?”


    看到魚朝恩他們慌慌張張地上馬,聞訊而來的沒射咄高呼道,自從知道魚朝恩乃是代那位邊監軍隨軍的宦官後,沒射咄也是存了幾分討好的心思,在他看來魚朝恩和那位邊監軍雖然都是沒卵子的閹人,可卻是大唐聖人邊上的近侍,若是能為他多說幾句好話,自然好處多多。


    “多謝沒城主,不過我家將軍已經升帳聚兵,咱們得趕緊回去,遲了便是犯了兵法,咱家雖說沒什麽,可是他們兩個怕是屁股都要被打爛了。”


    魚朝恩翻身上馬後,朝沒射咄還禮道,“等到了孽多城,咱家再和王爺好好吃頓酒。”


    見魚朝恩最後改了稱呼,沒射咄自是心滿意足,連忙道,“那是自然,到時候小王自然準備好酒好菜……”


    隻不過沒射咄話還沒說完,魚朝恩已經火急火燎地帶著福卡斯出了營地,這也讓沒射咄對神威天將軍的威勢有了更深的理解,不曾想大唐聖人身邊的近人也如此敬畏這位沈將軍,等他到了孽多城定要好好準備些禮物才是。


    ……


    魚朝恩他們滿身酒氣地趕回碎葉軍的營地時,隻聽得軍中鼓聲還在響著,總算鬆了口氣,魚朝恩代替邊令誠隨軍,本來按道理大可以留住高仙芝這位大總管的中軍,不過他此時正是二十出頭的年紀,血氣方剛,再加上在長安時就很傾慕沈光,這回有機會自然便賴在碎葉軍裏不肯走了。


    沈光對於閹人沒有什麽歧視,更何況魚朝恩也算是太監中的異類,身材魁梧,聲音洪亮,旁人看了還以為是個赳赳武夫,決然想不到其人居然是宮中的小黃門。


    這一路隨軍,魚朝恩也沒有喊過苦叫過累,都是和碎葉軍的將士一般吃喝住行,好幾次也差點掉下冰原雪穀去,因此碎葉軍中的士兵也慢慢把他當成了自己人,這也讓魚朝恩在碎葉軍中找到了歸屬感,沒把自己當成外人。


    “小魚,這回可是多謝你了。”


    在沿途軍士的招呼下,被馬匹顛醒的福卡斯這時候已經徹底醒了酒,朝魚朝恩謝道,平時魚朝恩便時常討他的手稿看,時間長了兩人自然生出幾分交情,而昨晚那場酒兩人喝醉後,魚朝恩卻是教了他不少好東西,兩人間的稱呼也悄然變成了阿福和小魚。


    “謝什麽謝,趕緊地先去大帳才是!”


    魚朝恩沒好氣地說道,他沒想到福卡斯平時吹噓自己在其國都城也是酒量超群,沒想到放開了喝以後還不如他。


    兩人在外麵整了整衣冠,走進大帳時,隻見眾人看向他們時,兩人方自聞到了身上那股濃重的酒氣,這才明白為何沿途和他們打招呼的軍士笑得那般詭異了。


    沈光看到魚朝恩和福卡斯後,微微皺了皺眉道,“渾身酒氣,成何體統,念爾等初犯,大軍又開拔在即,這頓打權且記下,先下去給某換了衣服洗漱了再進來。”


    “多謝將軍。”


    魚朝恩聞言,連忙和福卡斯躬身謝道,然後退出了大帳,匆匆回去換幹淨衣服了。


    “主君,那魚朝恩終究是中官,雖說如今位卑職小,但……”


    岑參雖然性情灑脫,但終究文人脾氣,還是天然不喜閹人,在他看來那魚朝恩雖然像個武夫,但心胸狹小,還是不要太過得罪,免得遭小人記恨。


    “爾等不必過於在意魚黃門的身份,隻將他當做咱們碎葉軍的一員就是。”


    沈光打斷了岑參,他最了解魚朝恩這類人,他們去勢入宮,身體殘缺,往往心理既自卑敏感又狂妄,對魚朝恩這種人切不能去和他們刻意保持距離,這會讓他們覺得你是在看不起他們,你看似在討好他們,說不準反倒是被他們記恨上了。


    不多時匆忙換過衣服的魚朝恩和福卡斯回來後,都是嚴肅地站在岑參身旁,等著沈光訓話。


    “如今大軍已經修整完畢,接下來我碎葉軍仍為先鋒,接下來的坦駒嶺乃是冰川遍布之地,而且天時無常,俄而天降大雪,俄而狂風驟至,這道路極為不好走,爾等回去後務必檢視士卒被服裝備,若有短缺即刻上報。”


    沈光看向眾將,拿下連雲堡後,坦駒嶺便是大軍最後要麵對的堪稱天險的地理屏障,不過這回有熟悉地理的小勃律人做向導,倒是比之前好上不少。


    “喏。”


    眾將領命後,魚朝恩本待要退去,卻被沈光喊住了,“朝恩你且留下,西門也是。”


    魚朝恩和福卡斯都是惴惴不安地留了下來,不過當魚朝恩看到沈光身旁多聞朝他使了個眼色,他才放下心來。


    “朝恩,你可知道翻越坦駒嶺後,我軍要攻打那座城池?”


    “回稟將軍,我軍過坦駒嶺後,乃是阿弩越城當麵。”


    “某和沒射咄城主商量過,讓他為我軍前驅,先去招降阿弩越城,你可願隨行助沒射咄城主立此奇功。此行甚是危險,你可以不去?”


    沈光麵色嚴肅地看向魚朝恩,魚朝恩頓時便情緒高昂起來,他這一路雖和碎葉軍將士同吃同住同練,可是攻打連雲堡時還是被留在大營,最後倒是和薛珍珠那鐵勒奴一起砍殺了那些作亂的突厥奴。


    如今沈將軍信任於他,他魚朝恩又豈會讓沈將軍失望,於是他全然忘了自己乃是宮中宦官,卻是如同碎葉軍中將領那般大聲道,“末將領命。”


    “好,回去準備下,待會兒便去沒射咄城主那兒隨他一道出發,這錦囊你貼身藏好,若是招降阿弩越城順利,便打開看後焚之,若是招降不順,立刻毀之。”


    “喏!”


    魚朝恩麵色激動,恭恭敬敬地從沈光手裏接過錦囊退出了大帳,然後朝身旁的福卡斯道,“阿福,我小魚今番也要做翻大事,建功立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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