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駒嶺山口處,隨著越來越多的碎葉軍士兵攀下冰崖,無數的軍輜和馬匹被吊索和木欄運送下來,阿斯蘭·悉蘭多心生敬畏,而趕著牛羊過來的城中百姓更是對這位少城主感恩戴德,若不是少城主夠機靈,阻止了老城主犯糊塗,阿弩越城豈不是要在王師的怒火下成為廢墟。


    李戍率領的死士營好似惡鬼般的殺心鬥氣,即便隔得老遠,光是那暴戾的眼神就足以讓阿弩越城裏習慣了太平日子的平頭百姓們心驚膽戰,就連那幾個在城中向來以膽大著稱的屠夫操刀時都嚇得手軟腳軟。


    “你讓他們嚇唬他們做啥子!”


    李戍朝邊上的薛珍珠問道,這時候他已經吐掉了那根時常叼在嘴裏的野草,不過他自個看上去也沒比手底下那些看上去個個都窮凶極惡的奴隸兵好上幾分。


    “校尉,我常聽人說蠻夷畏威而不懷德,不好好嚇唬他們,這城中百姓如何知道王師的仁德。”


    薛珍珠很是理直氣壯地說道,李戍聽完後不由愣了愣,隨即大笑起來,猛地拍著他的膀子道,“真有你的,那趕緊的,挑些人去幫忙宰牛殺羊,看那些人哆嗦的,大軍還等著開吃呢!”


    “屬下這就去辦。”


    薛珍珠應聲而去,不多時他便從死士營裏挑了十來個長相最凶惡的奴隸兵,自去那些殺牛宰羊的小勃律人手裏搶了活計。


    看著那些凶惡無比的奴隸兵宰殺牛羊,分解肢體時麵無表情,下刀又快又狠,偶爾那眼神不時瞟過來一下,那些打下手的小勃律人就被嚇得臉色蒼白,差點就要跪在地上求饒了。


    “瞪什麽瞪,再瞪看耶耶不抽死你們!”


    揮舞著皮鞭的薛珍珠笑容和藹可親地朝那些阿弩越城的小勃律人道,“這些都是王師降服的奴隸兵,原來被吐蕃人當成看家犬使喚,見誰都想咬兩口,不過你們別怕,那些更凶惡的吐蕃人都叫王師殺了個幹淨,他們不敢對你們……”


    薛珍珠越是說得輕鬆,可是那些城中百姓就越發害怕,不過他們對於大唐王師的敬畏也越發重了,尤其是聽說不遠處那位管著這些凶惡奴隸兵的大唐將軍有個綽號叫做屠城校尉,更是差點當場就要跪拜起來。


    ……


    薛珍珠在那兒嚇唬阿弩越城的百姓時,沈光已是和阿斯蘭·悉蘭多坐在了搭建起來的軍帳裏談起了阿弩越城的情況來。


    “將軍不知,這些年生意不好做,咱們阿弩越城的日子越來越不好過,如今終於盼來王師能把該死的吐蕃人趕走……”


    看著口若懸河般拍著馬屁的阿斯蘭·悉蘭多,沈光笑著打斷了他,“某看少城主的樣子,也不像日子過得很差。”


    “將軍不知,我身上這些金飾全是拿出來做樣子的,不然城中百姓何以會服我悉蘭多氏的管……”


    阿斯蘭·悉蘭多不敢再裝傻,隻得苦笑著說出城中實情來,小勃律地處絲綢之路南道的要害所在,過去在大唐治下的時候,商道繁華,雖然吐蕃人不時侵擾犯邊但終究還是有大利,這也是小勃律國中貴族們忠於大唐的根基所在。


    隻不過開元二十四年,吐蕃人突然發大兵攻下孽多城,逼迫蘇失利稱臣,而大唐卻始終無法發兵救援,小勃律國中的貴族們隻能認命,誰讓大唐太遠,吐蕃人卻近在眼前,隻不過吐蕃人打下小勃律,說什麽借道攻打安西四鎮也是放狗屁,他們盯上的是絲綢之路的財富。


    隻是吐蕃人不擅長經營,統治又十分殘暴,於是原本繁華的商道這些年越來越衰敗,商隊的規模也大不如前,阿弩越城能在吐蕃人手上保住地位,是因為城中沒有吐蕃駐軍,依然還能收上商稅。


    但是被吐蕃人抽取大半賦稅後,他們悉蘭多氏和城中貴族的日子自然大不如前,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他們好歹還能撐得下去,這回大唐軍隊打下連雲堡,又有沒射咄這個迦布羅的大領主寫了勸降信,阿斯蘭·悉蘭多立馬便和城中早就不滿吐蕃人統治的貴族聯係上,要不然他怎麽能輕易地斬殺自己父親那兩個吐蕃豔姬,還把他給囚禁起來。


    “將軍,我阿弩越城上下可是忠心耿耿,一直都盼著大唐王師來解決咱們的啊!”


    “如今城中有多少金銀。”


    沈光可不會為言語所動,大軍在連雲堡隻是繳獲了不少牛羊馬匹和牲口罷了,至於真正的財富卻沒見多少,在他看來大軍遠征豈可空手而回,在吐蕃人治下,小勃律都城孽多的商業早就不如阿弩越城,可以說小勃律的財富大都在阿弩越城,另外他也不相信麵前的胖子會老老實實地把收上來的商稅交給吐蕃人。


    做假賬瞞報那是必然的,坦駒嶺上可是有不少避風的冰窩子,一看便知道是人工掏出來的,而且給他們帶路的向導也藏不住什麽秘密,有膽子走坦駒嶺的商隊可不算太少。


    “回答某之前,想想清楚再回答。”


    沈光看著麵前貌似戰戰兢兢的阿斯蘭·悉蘭多,臉上雖然笑著,可是眼睛裏的冷漠讓這位阿弩越的少城主如墜冰窖,就是以往他在孽多城麵對那位吐蕃讚普的姐姐時,他都沒有現在這般緊張。


    對於守財奴來說,這世上沒有什麽比金錢和財富更重要的東西,阿斯蘭·悉蘭多本以為自己是要錢不要命的人,可是此刻他被這位年輕的神威天將軍冷漠地看著,卻忽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


    從坦駒嶺上下來的大唐軍隊,軍容之鼎盛他前所未見,光是那些甲胄所代表的的財富就讓他難以想象大唐的富庶和強大,隻要眼前這位神威天將軍一句話,他毫不懷疑這支軍隊能徹底摧毀阿弩越城。


    “城中有黃金五千斤,白銀兩萬三千餘斤,乃是我悉蘭多氏數年累積,小的願意獻於王師。”


    阿斯蘭·悉蘭多跪在了地上,沈光這時候方自輕笑起來,“說實話就對了,少城主,某不多要,你獻上黃金三千斤,白銀萬斤,某自幫你向朝廷求個爵位來,今後阿弩越城便是你悉蘭多氏世襲罔替的封地。”


    “多謝將軍大恩。”


    阿斯蘭·悉蘭多戰戰兢兢地爬了起來,癡肥的臉上再沒了那股裝出來的憨厚相。


    蠻夷畏威而不懷德,這是沈光從封常清那兒學來的道理,遇到阿斯蘭·悉蘭多這種人,若是不狠狠敲打他一番,可不會有什麽忠誠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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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君麾下有四夷將,分別以佛教的四天王命名,其中增長天的阿斯蘭·悉蘭多並不是什麽英勇的武將,但是在歸仁軍對抗吐蕃時,他卻靠他的詭詐精明抵擋了吐蕃人的大軍,直到第五持國將軍帶兵救援。——摘選自福卡斯·西庇阿《安西軍團遠征風雲錄-人物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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