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熙攘攘的大街上, 一道灰撲撲的身影在人群中靈活鑽動, 輕巧摘下了女人們懸掛在腰側的錢袋, 迅速藏進袖口裏。


    男孩咧嘴一笑, 今天真是賺大發了。


    果然到了節日, 上街的富家子弟多了,他的“生意”自然也好做了。


    他摸了摸鼓囊囊的錢袋,心滿意足。


    粗略數了下數量,男孩決定收網了。


    他不經意抬頭一看,對麵走來一個纖細高挑的女子, 他下意識多看了兩眼。


    最引人注目的是對方那一身耀眼奪目的對襟紅衣, 裙擺飾著金線蝴蝶,仿佛在翩翩飛舞。楚國以黑色為尊,其次是深紫色, 像這種色彩豔麗的朱紅一般隻有愛美的男子會選擇穿戴。


    好騷氣。


    這是男孩心裏的第一個念頭。


    緊接著, 他的視線落到了對方纖細腰身邊拴著的錦囊。


    很大。


    很粗。


    很想要。


    他咽了咽口水, 臉龐迅速爬上了一團紅暈,是興奮導致的。


    男孩低下頭來, 避開了旁邊的人群,裝作不經意跌了一腳, 撲進了對方的懷裏。


    “對、對不起……”他可憐兮兮壓低著嗓音,一副好像快要哭出來的樣子, 實際上罪惡的小手已經伸到了對方的腰間, 甚至感受到了那錦袋麵料的絲滑觸感。


    很好, 碰到了。


    他眼底劃過一縷暗光, 正想著一鼓作氣搞到手的時候,他聽見那個人的聲音從頭頂上懶洋洋傳過來,“就這麽想要?”


    完、蛋、了。


    被抓個正著了。


    男孩僵著背脊,視線之中伸出一隻細膩白皙的手掌,輕輕覆蓋上了他的手背。她的指間有一層薄繭,應該是有練武的習慣。沒想到這人“弱不禁風”的美麗外表下,竟然是個練家子。


    難怪被她抱住的時候,有一種奇異的安全感。


    這就是強者自帶的氣場?


    臥槽,老子在想什麽?發春?


    男孩連忙打消自己古怪的念頭,轉而擔憂起自己的處境來。他要是被送去官府的話,想想那些被關押在裏麵的窮凶極惡的女犯人,恐怕自己會被吞得連渣滓都不剩下。


    “我、我不是故意的。”


    他的眼睛裏迅速泛起了淚光,“求、求求你,放過我,我也不想的,我已經好幾天沒吃過飯了,上一頓還是撿了別人不要的餿飯來吃,鬧了一天的肚子……家父又生了很嚴重的病,實在是沒辦法啊,嗚嗚嗚,求求你,原諒我這個不知廉恥的……”


    男孩捂著臉嗚嗚痛哭起來,喉嚨發出貓兒一樣細弱的聲音,尖銳而痛苦,令人無比動容。


    不少人為之側目,對女人指指點點了起來。


    “他這麽小,就別欺負人家了。”


    “而且還很可憐啊,放過他吧。”


    “真是狠心的女人……”


    掩住臉龐的男孩勾唇一笑。


    看來今天也能蒙混過關了。


    “說謊。”


    男孩抹淚的動作一頓,僵在了半空中。


    他抬起頭,對方正漫不經心打了個嗬欠,用纖細的長指輕輕掩著檀口,明明是個女人,卻有著比男子還要雪白剔透的肌膚。她斜斜挑著細眉,神情慵懶,一管青蔥的手指戳著他的臉,“小鬼,說謊的人,可是會被懲罰的哦。”


    “你,做好準備了嗎?”


    見鬼,他好像……被色/誘了?


    尚未從對方美色裏反應過來的男孩被暈乎乎牽著走,不知不覺就坐在了楚國價格最為昂貴的第一酒樓裏。


    “想吃什麽?”對方熟練點了幾個招牌菜,轉頭詢問他的意見。


    男孩愣愣搖頭。


    “那就再來一隻酥皮烤鴨好了。”她瀟灑打了個響指,仿佛想起了什麽,囑咐小二說,“對了,不要放太多辛辣的料酒,我家小孩子身體綿軟柔弱,受不了太強烈的刺激呢。”


    “噗——”


    他嘴裏的茶水全噴出來了。


    那種色氣滿滿的話是什麽鬼?


    對方一臉嫌棄,飛快往旁邊一躲,衣裳沒沾上半點水跡,反而後一桌的人被殃及無辜,差點沒破口大罵起來。男孩神經緊繃,隻是還沒等他道歉,女人三言兩語就擺平了突發事故。


    “抱歉呀,我家小孩子第一次出門,稍微有點激動,希望你們見諒一下。”


    她的笑容璀璨,舉止又說不出的爽朗大方,倒是迅速同那一桌的人打成了一片。結果到最後,他們這一邊還多了好幾盤別人贈送的精致菜肴。


    男孩:“……”


    這個女人的雌性魅力真是可怕,連同性都抵擋不了。


    “啊,張嘴。”


    她笑眯眯夾了一筷子的牛肉,要往他嘴裏送。


    不,這人笑得這麽好看,絕對是居心不良,他要保持清醒。他可不是那些頭腦發熱的笨蛋,因為對方的一時體貼就傻乎乎跟著人家走了,這些貴族女子不就是喜歡玩弄一些純情男孩子的芳心嗎?


    她看上了自己這個乞兒,恐怕也是來源於自己的惡趣味吧?想想看,行竊的小偷反而愛上了被偷的主人,她要是占有了自己的身體,一定會感到很得意吧?


    男孩死活不肯張嘴。


    “不喜歡吃嗎?”


    她似乎有些苦惱皺起了眉頭,棕紅色的木筷一轉,那片牛肉就落到了她的嘴裏。


    他臉色瞬間爆紅。


    這該不會就是傳說中的……間接接吻?!


    冷靜,你要冷靜。


    這點曖昧的小把戲算得了什麽?


    男孩裝作若無其事端起了旁邊的茶碗,淡定飲了一口。


    嗯,怎麽味道有點不一樣?


    “我剛剛喝的是酒哦,你一個小孩子,沒問題嗎?”


    她嚼著牛肉片,一手支著臉頰,墨玉般的瞳孔裏清晰倒映著他慌張臉紅的模樣。


    “閉、閉嘴,要你管啊!大娘!”


    他使勁擦著嘴唇。


    她幹嘛要提醒他拿錯碗了?


    可惡,他絕對不是在臉紅,隻是天氣太熱了而已!


    小小的胸腔裏仿佛飛進了一群彩色斑斕的小蝴蝶,撲哧撲哧扇動著羽翼,在禁地裏到處亂撞。


    “這位客官,您這桌點了一隻酥皮烤鴨,一盤醬汁牛肉,一壇杏花酒……總共是一百三十二兩。”


    男孩不自覺轉過頭來,正對上了女人的眼睛。她姿態慵懶靠在紅漆櫃台上,臉頰邊垂著幾縷柔軟黑亮的發,見他看過來,衝著人綻開了甜蜜的笑容。


    然後……他付錢了……


    這事情的發展好像有點不太對。


    男孩捏著下巴嚴肅想著,到底是哪裏出錯了呢?他今天明明收獲頗豐,怎麽進了一趟酒樓,就全部花了個精光?這根本就不符合他鐵公雞一毛不拔的“美好品質”啊。


    “啊,吃飽了。”


    身邊的人發出一聲舒適的感歎,“啊呀,接下來要去哪裏睡覺呢?”


    睡……覺……


    “咕嚕。”


    他好像聽到了一個不得了的字眼。


    男孩咽了咽口水。


    他才十三歲,這麽快就發展到同床共枕的程度,不太好吧?不過,楚國的男孩子比較早熟,十三歲就出嫁了的也不少,再過幾年,孩子都能打醬油了呢。


    跟這個人生孩子的話,他們的後代應該會像她一樣,長得很漂亮吧?男孩悄悄抬起眼睛,覷了她一眼。纖細修長的身材,背脊如雪鬆一樣挺直,臉龐比男子還要精致標致,可是卻不是個繡花枕頭,這一點從捏著他手腕的力度就可以感知出來。


    “兩位是一間房?”


    客棧的老板撥弄算盤,一點也不詫異眼前這一對貴族女郎與街頭乞兒的配對,在這條最富庶繁華的大街,什麽事都有可能發生。


    紅衣女人轉頭看著男孩,抬了抬下巴示意他。


    他整張臉都綠了,又是他給錢?


    “喂,你這個任性的大娘,要適可而止啊,老子才不是你——”他未完的話語戛然而止。


    對方彎下腰,將腦袋自然而然擱在了他的肩膀上,聲音充滿著疲倦,“我走了好幾天的路,兩條腿已經快要廢了,再不好好休息的話,恐怕就要死掉了呢。”


    好近。


    她靠得好近。


    噴灑在頸間的呼吸都灼熱起來,令他無法理智思考著眼前發生的一切,滿腦子仿佛炸開了一團美麗的煙花。


    男孩躺在浴桶裏,呆呆看著客棧房間裏的孔雀屏風。


    他是不是鬼迷心竅了?


    先是幫一個陌生人付了飯錢,現在還跟她共處一室……


    “咕嚕咕嚕——”


    臭小子,你可真是有出息了啊,竟跟著一個來曆不明的女人跑了!


    他覺得自己沒臉見人了,軟下身子,讓溫水淹沒腦袋,水麵冒出一連串的氣泡來。


    混沌之間,有一隻冰冷的手抓住了胳膊,他猛然一驚,就被用力一扯,耳邊是嘩啦啦的水聲,飛濺的水如投射的珠子一般,撞擊得滿地都是。


    “你、你要幹嘛?”


    男孩回過神來,拚命用雙手護住了自己的重要部位,恨不得一瞬間殺死這個闖進別人洗澡地方的無禮家夥。他保存了十三年的清白之軀,就、就這樣被她看光了!


    “流氓!”


    “無恥!”


    “禽獸不如!”


    他氣急敗壞大喊,到最後聲音變得嘶啞,有一種嗚咽的淒慘。


    怎麽說,他也是個雲英未嫁的男孩子呀……


    她怎麽可以、可以……


    “哭什麽?我隻是擔心你在裏麵太久,想著是不是暈過去了,所以才來看一看你。”女人挑了挑眉,口吻裏充滿了戲謔,“小鬼,莫非你以為我對你這種發育不良的小身板會有興趣?”


    可惡,她都占了便宜還戲弄他!


    “嗷嗚——”


    男孩狠狠咬了一口她耳朵。


    “啪——”


    屁股被甩了一巴掌。


    “沒到年紀的小孩子不要亂發情。”她斜睨了他一眼。


    他先是一怔,繼而渾身發起顫來。


    羞憤欲死。


    這個混蛋,這個死變態,他一定要弄死她!


    正當他這麽想的時候,對方伸手將他橫抱出去,放在床榻上,用幹淨柔軟的汗巾擦拭了他的身體,連私/處也不放過。


    “唔,小鬼,你還是很有本錢的,小姐姐看好你呢。”她似乎有些訝異自己的尺度。


    果然……是個大變態!


    他揪緊了床單,皮膚泛起了紅暈。


    “好了,夜深了,乖孩子要好好睡覺。”她係好了他的衣結,轉而躺到床外麵,不一會兒就響起了她勻稱的呼吸聲。


    秒睡。


    這個混球。


    她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受到了多大的折磨?


    她居然還睡得這麽香!


    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手腳哆嗦著,氣得全身發抖。


    怒從心上起,惡向膽邊生。


    男孩輕手輕腳翻身下床,一眼就相中了插著富貴竹的長頸瓶,他陰惻惻一笑,使出吃奶的力氣抱住了瓶子,搖搖晃晃走到床邊,抬手舉高。


    隻要他這麽一砸下去,下麵這個人肯定就會腦袋開花,血漿崩裂,死得不能再死了。


    他低頭一看。


    淡淡的陰影下,女人一頭青絲披得滿床都是,斜襟的衣領微微敞開著,露出一截修長美麗的脖子。她的肌膚似雪一樣無暇,襯得嘴唇愈發嫣紅冶豔。


    收斂起了白日間的張揚肆意,睡著了的人更像一潭清澈的湖水,幹淨的睡顏叫人怦然心動。


    可、可惡,又被色/誘了。


    他滿臉羞紅。


    “你在做什麽?”


    她好像醒了過來,揉了揉眼睛,低壓下來的嗓音帶著酣睡後的嘶啞,格外誘人。


    “啾——”


    在深夜,在一個燈火昏淡的房間裏,男孩手腳顫抖著,獻出了他第一次的親吻。


    “嗯?”


    女人半睡半醒,順手將人摟進懷裏抱緊,摸著他的腦袋,“乖。”


    像哄孩子一樣。


    他強忍著羞恥躺在她的懷裏,埋下頭不敢看她。


    就在剛才,他迅速做出了一個驚人的決定。


    “喂,大娘,你身上沒錢了吧?”


    “唔,是啊。”


    “那我養你啊。”


    “唔,可以啊。”


    “但是你以後隻能有我一個男人,不許拈花惹草。”


    “知道。”


    “以後咱們生兩隻娃,一隻必須跟我姓。”


    “嗯……”


    “還有,既然我是你男人,以後不許打我屁股,扁了很難看的!”


    “……”


    意識處於混亂狀態的女人揉了揉眉頭,好困啊,這死孩子怎麽唧唧歪歪的這麽多廢話?她不想說話了,幹脆直接睡死過去。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答應了哦。”


    她沒吭聲。


    所以是答應嘍?


    他從她身上爬起來,冒著熱汗的手心往上衣擦了好幾下,這才捧住了她的臉,深吸一口氣,輕輕吻了下去。


    莊重而虔誠。


    他要正式蓋個章,表明這個人從今以後隻屬於他的了。


    “嗯?”


    對方似乎有意識一般張開了嘴,鮮紅的舌頭伸了進去,靈活撫弄著從未踏進的領土。另一隻手順著他的後背摩挲上去,按住了脖頸,身體由不得他做主。


    “唔……停下……嗚……”


    原本想要撐起身子的手漸漸垂了下去。


    他早已軟成了一灘水。


    第二天醒來,女人發現胸口前伏著一個黑乎乎的腦袋,難怪昨晚睡覺的時候好像鬼壓床一樣,還夢到被一隻帥鬼給偷襲了。這孩子的睡相不太老實。


    “小鬼,醒醒。”


    她往對方的屁股直接招呼一巴掌。


    男孩其實早就醒過來了,被她這一舉動弄得麵紅耳赤,低聲道,“不是說好了不許打人家屁股的嗎?混蛋。”


    “你在嘀嘀咕咕什麽?快來穿衣服,肚子餓了,要吃東西。”


    他應了一聲,動作倒是很麻利。


    說著便要拉開門,結果被她握住了手腕,還被盯著看了好久。


    “幹、幹嘛呢。”


    這麽色/色的眼神,一大早就想那個了嗎……


    他扭開了臉,咬著嘴唇不說話。


    昨晚才剛親了,現在就做,不、不太好吧。


    怎麽也要給他留一下緩衝的時間啊……


    “你在這裏待著,我等會回來。”她說。


    “不、不用了吧……”


    難道她還想要那些東西來助興?會不會太猛了點?男孩喉結滾動了一下,隻覺屋內的氣溫頓時升的很高。


    回來之後,女人的手裏多了一盒胭脂水粉。


    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臉盤上撲了一層厚厚的白/粉,腮邊也被塗了大紅的顏色,貌似有點像他曾經見過紅紅皺巴巴的猴屁股。


    好像有點醜……


    男孩心裏本能覺得有點不太對勁,但看她替自己擦了黑色的唇脂之後那滿意的神色,原本抗拒的情緒也消失了,漸漸變得欣喜起來。


    “你、你喜歡這樣的啊。”他扭捏了一下身子。


    果然不愧是他看上的女人,審美品位就是如此的獨特!與眾不同!


    “是啊,你這個樣子最美了。”


    她拍了拍手,給予了肯定的評價。


    自從他昨天洗幹淨臉上的黃粉與黑泥的混合物之後,露出了一張秀美無雙的臉龐,眉眼尚且稚嫩,年紀小小卻出落得如此美貌,又是生在女尊國裏的男孩子,身份低微,要是被人看見了,恐怕會被直接捉回去囚禁起來,倒不如一直扮醜。


    “除非是心上人,否則,不要給別人看到你的真正相貌哦。”女人囑咐他說。


    “知道了,真囉嗦。”他嘟囔著,眉梢眼角卻流露出高興的情緒。


    她是吃醋了吧?


    一定是吃醋了吧?


    哼,看在她吃醋的份上,他就勉為其難答應她好了。


    女人替他梳理了長發,這緞子般的秀發實在令人愛不釋手,從背影來看,這個男孩也稱得上是禍水級別,還是得讓他變得更“醜”一點才好。


    周旁又沒有多餘的飾物,她幹脆折了瓶裏的花,一朵朵耐心插到頭上去,插了足足數十來朵,對著銅鏡一照,活像一個憨厚瘦小愛打扮的村裏傻大妞。


    她頓時滿意了,牽著人走了。


    男孩的視線落到兩人十指相扣的地方。


    他喜歡她這樣牽著她。


    那麽溫暖的手心,握緊了,一輩子就不想放開了。


    可是,他沒想到的是,人生第一次的戀愛,居然是個騙子。


    一個徹頭徹尾的大騙子。


    她說要給他買糖人,擠進了長長的隊伍裏。


    可是他等呀等,等到人群都散了,燈火闌珊了。


    她卻沒有回來。


    連續一個月,他守在同一個地方,尋找著那一抹鮮豔的紅。


    臉上的脂粉糊得硬了,她親手插進頭發的花也枯萎了,他就像一頭無家可歸的幼犬,被拋棄在冰冷的街頭。


    最後他病倒了,收養他的老流氓照顧了他一天一夜。


    生病好難受,他一直想著她。


    她還是沒有回來。


    他恨她。


    女人沒一個是好東西的。


    十六歲,在龍城裏最為繁華的大街上,他如往常一樣“工作”。在一個雨絲綿綿不絕的陰天,他被一個錦袍女人抓住了,她沒有生氣,反而笑著給了他錢,讓他好好“改邪歸正”。


    對方憐憫的表情他看得很清楚,他心裏隻是默默地冷笑。


    這些錦衣玉食的貴族女子,總是喜歡靠施舍別人來獲得高高在上的優越感呢。


    正好,他年紀也大了,也該抱大腿,找一隻“鐵飯碗”混口飯吃。


    順理成章的,他使出一些計謀,被風光抬進了王府,成了貴君。


    後來,他從王夫那裏聽說了,王爺的身體其實住有兩個不同的靈魂,所以每隔一天的行為舉止才會如此的與眾不同。


    他躺在貴妃椅上抓起一串紫葡萄吃,對這些並不是感興趣。


    他伺候隻是王爺的身體,靈魂換不換人,對他而言都沒有太大的關係,又何必去趟渾水,髒了自己的手呢?


    “據說王爺是從千年以後穿越而來的,叫什麽現代……”


    少年動作一僵。


    “喂,大娘,你哪裏的啊?”


    “現代。”


    “哈?”


    她咬著狗尾巴草,有些吊兒郎當的樣子,“說了你也不懂,大概叫穿越吧,穿行在過去的時間,不過這次我比較倒黴,遇上了時空亂流,進入了交錯的時空裏了。”她轉過頭來,笑了,“小鬼,說起來我已經有了幾千歲,算是你祖宗的祖宗哦,不許再叫大娘。”


    他扮了個鬼臉,吐舌,“你就是大娘!”


    “嘭——”


    她屈指彈了一記男孩的腦門,“真是鬧心的小鬼。說不定有一天你會見識到我憑空消失的場麵,到時候可別嚇得哭鼻子呢。”


    他捂著發紅的地方,敷衍應了一聲,還是很配合她的演出,“那麽我該怎麽把你喚回來呢?”


    “唔……這個我不清楚,你該問問那些招魂的道士。”她聳了聳肩膀,很惡劣地說,“不過我想還是沒必要了,因為啊,我可是地獄裏最可怕的惡鬼,一旦被喚醒,會活活生吃了你的。”她做了一個猙獰的凶相,逗得他哈哈大笑。


    不知為什麽突然想起了她還未離開的這一幕。


    他心髒停滯了一會,轉而劇烈跳動起來,那聲音幾欲震破耳膜。他再也支撐不住,從椅子上滑了下來,整個人因為興奮而呈現抽搐的狀態,把謝連城嚇了一大跳,讓大夫進來看他。


    他乖乖吃著藥,背地裏去找了神婆,詢問如何招魂。


    神婆讓他拿出與招魂者有關聯的物品。


    一盒胭脂、數十朵枯萎了的花、以及她咬在嘴裏的狗尾巴草。


    有關於她的,他都有好好保存著。


    神婆給了他一個紅符,說是若要招魂,必須要以生魂為祭,也就是俗稱的借體還魂。


    有一個大膽的想法漸漸浮現。


    在眾男人為王爺的兩個靈魂而煩惱時,他忍著激動,故作不經意提到了招魂之術。很快的,王府來了一群青衣道士,有一位道長年少有為,據說死在他手上的惡靈不計其數。


    他偷偷把紅符化了水,端給王爺喝了。


    奇跡就要出現了。


    府內真正做法的那一天,他原本是激動萬分等著的,後來想想她這個人喜歡“濃妝”,特意往屋子折返了一趟,穿上她最喜歡的紅衣,化了最濃的妝容,為了美觀,頭上也插了不少的珠釵。


    她會喜歡這樣子的他嗎?


    會喜歡四年後個子抽高了的他嗎?


    會喜歡一個為了她甘願製造罪孽的犯人嗎?


    沒關係的,他有好好準備打扮,一定會讓她喜歡的。


    他胡思亂想了好久,躺在祭台上的王爺痛苦嘶吼了起來,冷汗直流,浸濕了一身素白的祭服。


    “嘭嘭嘭——”


    他聽見自己愈發炸裂的心跳聲,神情高度亢奮,眼珠子因為太過渴望而漸漸變得紅了。王爺的身體呈現扭曲的姿態,冒出了兩管鼻血,看上去在承受一種類似肝膽俱碎的極致痛苦。


    少年舔了舔幹燥的唇角,王爺越是痛苦,他就越是興奮,腦海裏的血管在突突突嚎叫著。


    她快來了吧?


    等做法結束,他第一個衝上去,他希望她睜開眼的第一瞬間,看到的是自己的模樣。可是醒過來的王爺卻還是那個樣子,還無比的失態,抱著他痛哭流涕,看著就令人厭煩。


    怎麽會這樣?


    她呢?


    他又跑去問神婆。


    神婆隻是說時候未到,要他每天以鮮血為引,謄寫她的名字一百遍,中間不能斷絕一日。


    他又興衝衝割了手腕,沾了自己的血,提筆寫下了那個名字。


    琳琅。


    琳琅。


    琳琅。


    你回來了嗎?


    回來要告訴我一聲哦。


    我已經做好張開雙臂要迎接你的準備了。


    我有很多很多的銀子,有最漂亮的衣裳與首飾。


    快回來吧,哪怕你會變成惡鬼,哪怕你會喝光我身上的血,吃光我身上的肉,連骨頭都嚼碎了,我也心甘情願呢。


    你會喜歡我的,對嗎?


    噓,不用說了。


    我已經……知道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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