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燭昏暗, 一片旖旎。


    七皇子的纖腰緊緊被人擁著, 蓋頭還未掀下, 對方的腦袋便鑽了進來, 一手撫著他的脖頸, 溫柔親吻,氣息曖昧纏綿。


    那人的眉眼籠罩在紅光之下,令他看得不太清。


    “等等……”他忽然想起了什麽,抬手止住了對方的進攻。


    “妻、妻主。”他有些羞怯喚她,“小七還有話說。”


    對方“嗯”了一聲。


    “那個啊, 從小父後就說, 小七生性野蠻,又喜歡舞刀弄劍的,一點都沒有男孩子該有的樣子, 以後肯定會嫁不出去。”他眼中瀲灩著盈盈水光, “所以, 能遇見你,小七真的很高興很高興, 就算花光了這輩子所有的運氣,那也沒有關係。”


    他的小臉紅撲撲的, 分外誘人,“小七脾氣不好, 又沒有耐性, 總覺得讓你喜歡上這樣的我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不過母皇說, 男人嫁人就會知道很多的道理, 會變得更加成熟懂事。”


    “小七不敢說以後能變得多好,但是起碼的,小七也會努力去學,去做。在小七懂事之前,希望你能多包容我、憐惜我,小七也會用一生的時間去回應你。”


    七皇子耳尖發燙,聲音更加低了。


    “今夜,請你……憐惜小七。”


    對方的嘴唇在他的頰邊流連著。


    七皇子隻覺得四肢軟弱無力,雙手攀附在她的肩膀上。


    “輕、輕點……”


    燭淚落了一地。


    “啪——”


    一聲清脆的破裂聲驚醒了七皇子,有些不安睜開了水潤的眼睛。


    紅色的紗帳之外站了一道身影,腳下是碎掉的瓷瓶。


    謝連城眼神幽暗,“王爺,你騙了我。”


    他的腦袋有些發懵,愣愣看向身旁的人。


    “妻主……”


    琳琅的衣襟滑到了肩頭,露出肩膀,“我若是不來,你是不是就打算讓別人破了他的身?”


    七皇子眨了眨眼睛,不明白兩人在說什麽。


    “今天把你折騰的夠累了,先在這裏好好休息,等會我再送你回宮,好嗎?”琳琅對著七皇子說。


    “可是——”


    七皇子張嘴就想拒絕,他總覺得這件事情怪怪的,不弄清楚他心裏不舒服。


    “聽話,小七。”


    琳琅第一次喚著他的小名兒,那舌尖旋繞後的溫柔之意令他無比的羞怯與歡喜。


    “在你懂事之前,就讓妻主保護你,好嗎?”


    七皇子水眸汪汪應了一個“好”字。


    這混蛋真的是太會撩了,他特麽的根本就招架不住啊!


    琳琅穿好了衣服離開,謝連城冷笑著跟了上去。


    先前用作拜堂的大廳還站著幾個人,有的心虛不敢看謝連城的眼睛。


    “你們先下去吧。”琳琅揮了揮手,他們連忙退下去了。


    “將軍真是好手段,把連城的人都策反了。”謝連城笑著,聲音愈發柔和動聽。


    “其他人隨你怎麽玩,但是,七皇子你不能動。”女人狹長的鳳眸一片清寒。


    “將軍是動了真情了?”他捏緊了袖袍,心裏突然產生了一種恐怖的念頭。


    既然自始自終都得不到她,不如就毀了。


    他要讓這雙眼睛永遠隻能注視自己。


    寧願愛人的頭顱高掛城牆,也好過她在別人的身旁流浪。


    他低低一笑,這好像是一個很不錯的解決方法呢。


    琳琅支著下巴,也在想著,男主大人被她刺激得太狠,會不會一黑化起來把自己也給幹掉?


    哎,感覺培養了一個不得了的病嬌。


    不過琳琅暫且還不想死。


    “你這個小腦袋瓜又在想什麽呢?”她歎了一口氣,滿是寵溺將人拉進了懷裏,這一次他倒是沒有掙紮。


    他想聽聽將軍是不是還能說出一朵花來。


    “你也知道我最近早出晚歸吧?說是去賞玩友人古畫,其實是……”


    她俯在他的耳邊說了一句話。


    謝連城瞳孔微縮。


    她怎麽敢……這麽大膽?


    “雖然你一直收起那些朝史不讓我看見,但是我早就知道了。”


    “將軍……”


    “那些人奪我河山,還對我李氏血脈趕盡殺絕,我怎麽可能因為一時的富貴,裝聾作啞對著她卑躬屈膝,甘心當一個被養廢的草包王爺?”


    琳琅冷笑,“我寧願戰死沙場,也不要當一輩子的縮頭烏龜!”


    “七皇子是月昭國的直係皇室,又是女皇寵愛的妃子,若是能好好利用,裏應外合,能省我很多的事。”


    “所以我一定要穩住他,讓他心甘情願當我們的內應。”


    謝連城沉默了片刻。


    “這麽大的事,將軍為何不同我商量?”


    琳琅撫著他的肩頭,“連城,我不想把你拖進這個權力漩渦。你若是幫了我,謝家肯定也會被人盯上的,萬一我奪位成功還好,謝家有從龍之功,千秋鼎盛。可要是失敗了,就得滿門株連。”


    她搖了搖頭,“我原本便是無路可歸的冤魂,死了也就死了,但是你,還有你的家人,都是我重視的人,我怎麽能讓你們身處險境?若是我失敗了,你們沒有參與,索性還能撇清,女皇看在謝家的世家地位與以往忠心上,也會網開一麵。”


    說到這裏,她又有些不確定,“不過帝王最是心疑,盡管謝家沒有參與,也難保她會因此遷怒。果然,我還是要你離遠一點嗎?連城,不如這樣,你再找個男人來,當我們的擋箭牌……”


    她還沒說完,謝連城就捂住了她的嘴。


    “我不要。”


    “絕對不要。”


    他堅決地說,“連城不需要任何的替代品,也絕不能容忍將軍對其他人好,哪怕隻是裝出來的。”


    “連城,別胡鬧。”琳琅按了按額角,“雖然我這邊有了七皇子,也聯絡到了一些能人誌士,可是比起龐然大物一樣的談氏,依然有許多不足,我無法保證你的安危。萬一到時候……”


    她沒再說下去,可是兩人都心知肚明。


    “我要跟著你。”他說,“將軍在哪,連城就在哪。”


    謝連城抓住琳琅的手,輕柔貼在了自己的臉頰上,“地獄太冷,連城不忍心讓將軍獨自上路。”


    “所以,就讓連城一直陪著將軍吧。”


    琳琅抿著唇,並沒有答應他的“送死”宣言。


    謝連城側過身,雙腿跪在她的大腿上,直起腰來,比琳琅還要高出一個頭。


    他垂下了腦袋,青絲拂過她的嘴唇。


    謝連城輕輕吻住了人。


    對方緊咬著牙齒,不讓他像往常一樣進入。


    他一遍遍的,不厭其煩的,溫柔舔舐啃咬。


    琳琅最終敗下陣來。


    “你可……不要後悔。”


    “絕對不會。”


    這場暗藏著陰謀的婚禮過後,夫妻倆聯手一致對外。


    像琳琅所說的那樣,想要扳倒談氏皇室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謝連城既然決定站在她這邊的陣營,自然不會眼睜睜看著戀人孤立無援。


    經過謝連城的一番周旋,出過了兩任丞相的謝家成了暗線。


    謝家是第一世家,在這一代人的經營之下,有著烈火烹油、鮮花著錦的盛景,在百姓之間的風評也相當不錯,甚至有些人隻知謝家而不知談氏。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女皇一直都在想辦法除了謝家,隻是這個家族根深葉茂,無論是後宮還是朝堂都有牽連的勢力,令女皇不敢輕易妄動。


    雙方暗潮洶湧,又維持一種奇異的平衡。


    在位的女皇是王朝第四任接班人,從她毫不手軟鏟除異己的手段來看,是一個心狠手辣、剛愎自用之輩。同時她也很任性,為討梅妃的歡心,不惜征召百萬民夫修建華美恢宏的宮殿,導致朝野上下積存了不少的怨氣。


    梅妃禍國殃民的妖孽之名越演越烈。


    隨之而來的是文武大臣對女皇“獨寵妖妃”的不滿,雪花般的奏折飛到了禦案上,把這位楚國至尊氣得暴跳如雷。


    “真是豈有此理,朕的後宮用得著他們來指手畫腳了?是不是也要叫朕讓出這個龍椅,來給他們坐坐才高興啊?”


    “陛下息怒。”七皇子挽著銀朱色的紗羅披帛,行走之間裙擺的海棠花搖曳生姿,嫵媚而多情,“都是妾身不好,讓陛下傷神了。”


    女皇抬頭一看來人,眼裏閃過驚豔之色,心裏的火氣一下子消失得幹幹淨淨,“這怎麽能怪你呢?朕說過了,要給你修一座世間最富麗堂皇的宮殿,天子一言,駟馬難追。”


    她迎了上去,將人憐愛摟進懷裏。


    對方竟然也沒有掙紮,她不由得大喜過望。


    “愛妃……”


    “陛下,今晚來妾身宮殿吧,但是啊,就陛下一個人來。”他柔若無骨的手劃過女人的衣襟,“妾身想將自己……交予陛下。”


    即便人走遠了,女皇仍舊是一副色授魂與的樣子。


    她終於打動了這尊冰美人的心嗎?


    女皇隻覺得這些日子以來的委屈沒有白受,連大臣們寫在奏折裏的激烈言辭她都心平氣和看完了。


    夜晚降臨,女皇沐浴梳洗了一番,迫不及待乘坐轎輦去了瑤華宮。


    紗帳裏人影綽綽。


    女皇忍耐不住撲了上去,“春宵一刻值千金,愛妃,咱們安置吧。”


    一道銀光閃過,抵住了她的脖頸。


    “姐姐,這麽早睡可沒有意思,不如玩得更刺激的事情?”


    琳琅轉過身來,微微一笑。


    “比如說,挾天子以令諸侯。”


    女皇突染惡疾的病重消息一夜之間傳遍了後宮與朝堂,禦醫們來了一撥又一撥,皆說陛下的病情極其古怪,對此他們束手無策。


    女皇陷入昏睡,梅妃又是後宮最大的主子,順理成章代替她管理朝政、批改奏折。


    這下文武大臣們一下子炸開了窩,讓心懷不軌的妖妃把持朝政那還了得?依照對方那種奢靡的生活作風,這天下還不得被他敗個精光?


    大臣們一致達成了某種約定。


    如今之計,就是找一個人更好代替這妖妃!


    於是,一番運作之後,琳琅就成了眾臣力薦的攝政王。


    這是經過多方博弈的結果,自然也免不了謝丞相在暗地裏的推波助瀾。


    首先琳琅的身份十分合適。女皇陛下的子嗣裏隻有兩位未成年小皇子,而她又是嫡係正統的皇親宗親,姐姐死後由妹妹接手王位的傳統並不少見。


    再來就是琳琅的草包人設。雖然她在禮部表現不錯,但是由於以往給人留下的廢物印象太過強烈,大臣們壓根沒將她當成威脅。


    他們想要扶持一個傀儡上位,以此謀求自己的福利。


    但是琳琅讓他們的願望落空了。


    等群臣回過神來的時候,朝廷上多了一批不認識的新麵孔,六部的重要職位也被重新瓜分,被新血液奪走了三分之一的份額。


    他們再也不敢小瞧這位王爺的手段了。


    半年之中,琳琅以攝政王之名異軍突起,把持內外朝政,後宮又有梅妃坐鎮,一時間風頭無兩,無人敢攖其鋒芒。


    可以說,琳琅幾乎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


    女皇一派的舊黨係開始慌了,按照這樣的發展勢頭,除了沒那身明黃龍炮,攝政王跟天子又有什麽分別!


    他們忍不住在想,怕是女皇陛下突如其來的重病也是跟這位六王爺有關吧?畢竟琳琅前後的反差極大,總給人一種扮豬吃老虎的嫌疑。他們越想越覺得可怕,王爺這次的“攝政”肯定是早有所謀的!


    隻是再著急也沒有用,因為他們根本就見不了女皇!


    隨著時間流逝,朝臣們看著琳琅的眼光開始變得不一樣的,是在權衡她是否有讓人追隨的份量。


    原本就興旺的謝家呈現了比以往更加繁榮的景象。


    謝連城是琳琅的王夫,以後說不定會成為天下之主。


    大臣們的心思也活泛了,龍城的名/門嫡女以求娶謝家兒郎為榮,便是旁係、遠親的謝家子也受到了世家女的熱烈追捧。


    當他們打算熱熱鬧鬧結秦晉之好,琳琅再一次把人殺了個措手不及。


    ——謝家私藏龍袍,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這件龍袍是在謝丞相的書房裏找到的,謝家排行第四的小孫子長得機靈可愛,得到了出入外公書房的許可權利,結果無意間按下了機關,扯出一件明黃的衣裳來。


    當時謝丞相正跟他的得意門生談經論道,還有一眾隨同的翰林文人,都見到了小孩子扯著龍袍玩耍的場景。三歲的小奶娃天真地說圖案真漂亮,能不能讓奶娘給他繡一件。


    頓時,滿室鴉雀無聲。


    琳琅直接剝除了謝丞相的官位,並將與此事相關的謝家人通通押進了不見天日的地牢,嚴刑拷打。


    群臣隻覺得心驚膽跳,連自家嶽父與侄子都能下手,這人的心得多狠?


    而且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件事很有可能是“栽贓陷害”。


    誰會沒事把這種造反證據放在稚童能觸碰到的機關裏?而且還好死不死讓一群以筆杆子為生的翰林文官看到?這事情怎麽就這樣湊巧的發生了?


    謝家枝繁葉茂,在眾多世家裏一枝獨秀,估計是有人早就看謝家不順眼,遂才設下了這場局。


    他們沒想到的是琳琅的趁機發作會這麽狠,謝家的男女主人以及一眾嫡係將在三日後午時問斬,而其餘成員流放到西北苦寒之地。


    竟一點情麵也不留!


    由此一來,他們不由得同情起謝王夫了。原本以為擺在麵前是一條金光坦途,誰料轉眼之間,就變成了屍山血海之地。


    果然,對於上位者而言,權勢永遠是第一順位。


    大臣們一片唏噓。


    王府裏,謝連城正縫製著一件小孩兒的衣物。


    短短的小袖子繡了隻活潑的小老虎,虎頭虎腦的十分討喜。


    “哎——”


    他忽然低叫了一聲。


    原來是繡針紮中了指頭,冒出一滴殷紅的血珠來。


    他剛才走神了?


    這個時候若是她在身邊,定會第一時間將他的手指抓起來,放到嘴裏含著,滿臉都是心疼的模樣。


    謝連城不禁會心一笑。


    他抬頭望了眼外麵的天色,估算時間,將軍也差不多快回來了吧?最近她操心國事,整個人瘦了不少,他特意吩咐小廚房煮了一盅藥湯,還放了一味緩解苦澀的藥材。


    這人啊,很討厭跟藥類有關的東西,要她喝藥湯,就跟去刑場上刑差不多,還得他溫柔小意哄著,老孩子氣了,真不曉得外界怎麽會給她取了個“閻羅爺”的稱號呢?


    謝連城想起她一臉別扭要糖的樣子,忍不住捂嘴偷笑起來。


    “少、少爺,不好了,大人被抓起來了!”


    侍子一臉驚恐跑進來,差點沒被門檻絆倒。


    “王爺她,她要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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