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門的聲音其實很細微, 但琳琅聽見了。


    身體為熾熱的□□所控製, 漸漸染上歡愉的色彩, 她雙頰紅透, 淩亂的鬢角邊滲出細汗,散發著一種奇異又迷人的香氣。


    劫掠的豺狼更像是瘋了一樣, 動作愈發急切起來。


    琳琅故意狠狠咬了他脖頸一口,趁著燕昭烈吃痛愣神,她驚慌逃離了他的禁錮。


    此時逃生路上最近的就是打開的窗戶了, 琳琅提著裙擺就往那長形案台跑去。她的外衣被剝開了, 鬆鬆垮垮垂在腰間上,還有一半拖在地上,隨著她的跑動如層疊的翠浪漾開, 逶迤得十分豔麗。


    燕昭烈眼珠子呈現詭譎的紅色,煞氣隱隱浮現,他做了一個並不文雅甚至有些粗魯的動作——猛地伸腿踩住了地上那截衣裳。


    琳琅收勢不及, 狼狽倒在了紫檀木鏤花的案台上。


    “嘩啦啦——”


    一堆整齊疊好、裝進錦囊的竹簡滾落在地,如同暴雨過境。


    燕昭烈的耳朵被刺得稍稍發疼,冷笑一聲, 把剛要直起腰來的琳琅又給強硬按下去了。


    與剛才的站位相比,男上女下的格局更加突顯了。


    涇渭分明標誌著狩獵者與獵物的區別。


    燕昭烈低頭往下看, 夫人的墮馬髻稍稍鬆散了,飾在上頭的銀簪嵌著翡翠, 綠汪汪的顏色鮮麗極了, 好像一潭清澈的小湖碎成了幾瓣, 映入他眼裏時,產生絲絲的冰涼。


    但很快,這絲冰涼被火熱掩蓋下去。


    她的外衣已經被扯到腰間,裏衣的領口在掙紮中開了一小道,窺得裏頭的風光。之前他手快,把肚兜的繩結解了,那兩條紅色絲帶滑落至胸前,殷紅得像某種秘而不宣的禁忌。


    室內的喘息聲頓時更厲害了。


    燕昭烈覺得呼吸急促,肺腑擠壓的疼痛起來。


    他沒碰過女人,之前憧憬過那如蘭花般美好的李朝雲,在退婚之後,偶爾閃過娶她進門的念頭。國公府沒有女主人,燕國公又是棟梁重臣,整天忙於朝政,對兒子的房事更加疏忽了。


    有一點燕國公很堅持,在成婚之前,他不允許燕昭烈同女人有勾連,府上有哪個心大的丫環膽敢爬床,不問緣由,俱以車裂懲之。


    丫環們知道燕國公是個說一不二的,這下更是避世子爺如吃人猛禽,生怕自己被牽連其中。


    燕昭烈隻能從朋友們的隻言片語中想象紅袖添香的情景。


    原來她不但唇是軟的,這身子更像是水做的豆腐,新剝殼的荔枝兒。


    琳琅看他死死盯人的神態,露出了極度害怕的表情。


    他好像被蠱惑了,慢慢伸出手來,去拉那條紅絲。


    夫人牙齒發顫,一瞬間哭了出來,“你、你瘋了!你想幹什麽?你放開我!你爹不會放過你的!”


    燕昭烈還沒有見過琳琅真正哭泣的樣子,哪怕是那天,她也隻是屈辱咬唇,眼中含著水光,欲落不落的樣子。


    他總算明白了梨花帶雨。


    也明白了美麗的女人哭起來時是怎樣的媚態。


    擔當起四個字:活色生香。


    看到這一幕,燕昭烈不自覺舔了舔幹燥的嘴唇,沙啞道,“你敢告訴那老頭子?告訴他……你在繼子的身下是如何的哭泣求饒?”


    “你、你——”


    她姣好的胸脯顫得起伏不已,頸上的青筋被主人用力繃直了,種種激動的現象,都顯示了她即將崩潰的情緒。


    “你這個禽獸,你不是人!”


    來來回回都是同樣罵人的話,匱乏得很,燕昭烈卻聽得津津有味的,她的雙手被他拘押住了,扣在案桌兩邊,原本合攏得緊緊的膝蓋同樣被凶狠掰開,擠進了兩條富有侵略性的長腿。


    對方的皮膚滾燙得驚人,如同燒得正旺的爐火。


    琳琅被他鉗製著動彈不得,流著淚任由著這牲口胡作非為。


    燕昭烈的手挪到了腰間,解她腰間的帶子。


    也許是意識到了無法逃脫,琳琅絕望而麻木將臉轉到了另一邊,不願再看他的獸行,淚珠子不斷從眼角滑落,在發間暈染,又在書案上淌開了大片的水跡。


    直到模糊的視線中出現了一道身影。


    震驚、不解、憤怒。


    最終肆虐成了一場殺傷力巨大的風暴。


    “嘭——”


    世子爺的後領被人重重一扯,摔到了桌案後麵的古董架子上。


    那黃花梨架子是金漆鑲嵌的百寶格,裝飾得講究又氣派,古玩器物被主人根據外形與顏色,陳設在參差錯落的空間裏,有瓷瓶、孤本、畫軸、古雕、美玉等,每一件都價值連城,連天家禦賜都比不上。


    然而燕國公已經無暇顧及這半生收藏的驚豔之作,他腦子裏有數條血管在突突叫著,瘋狂又錯亂,撕裂了他素來冷靜沉穩的麵孔。


    燕昭烈第一次挨了他老子的拳頭,傷得還是臉,半邊火辣辣腫紅起來。這一摔,他腦袋跟後背都重重磕在了百寶格上,痛得他腦海裏全是空白的雪花,茫然到了極致。


    還沒緩過神來,他的衣裳領子再度被提起,眼睛睜開細縫,看見的是燕國公冰冷鐵青的臉色,一字一頓的,好像是從牙齒縫隙中擠出來的,“豬狗不如的畜生!”


    直麵燕國公的滔天怒火,年輕的兒子有些慌亂。


    他沒想過事情會失控到這個地步。


    更沒想過調戲繼母會被他老子當場抓奸。


    燕昭烈透過燕國公的肩膀,看見了琳琅慢慢直起身來,她釵環散亂,在婦人發髻上搖搖欲墜,嫣紅的腮邊滾落著亮晶晶的水珠兒,宛如春雨過後的杏花枝頭,充滿著甜膩撩人的香味。


    下一刻,令他驚愕的是,對方竟然衝他彎了彎唇角。


    嘲弄的冷笑。


    那被他吻了無數遍的紅唇溫柔開闔,吐出了一個詞語。


    “蠢貨。”


    燕昭烈如墜冰窟。


    他再一次,被這個惡毒女人耍了。


    電光石火間,燕昭烈如同醍醐灌頂,把一切事情串聯起來。


    下雪在回廊相遇的那天她是故意,經過的時候還撩了撩手腕,顯露出那隻特別的蓮紋銀鐲子。


    平常的時候燕昭烈也不會注意繼母身上的飾品,隻是他老爹給她的那隻鐲子是祖母傳下來的,琳琅時刻戴著,既是體現了燕國公對她的喜愛,又是地位的象征,他還沒見過她摘下來。


    有了這個端倪,他讓隨從把人盯得更緊了。


    果然讓他逮到了蛛絲馬跡,尾隨人到了白馬寺。


    而琳琅與和尚偷情讓他撞見,不過是為了偽造落入下風的假象,好放低自己的戒心!


    “原來如此。”燕昭烈差點沒把整口牙齒咬碎。


    她真正的陷阱係在他的脖頸上,想讓他老爹把這個欺辱繼母的不孝子踢出國公府,讓她以後生出來的親兒子奪得世子之位,繼承原本屬於他的國公爵位!


    果然是最毒婦人心!


    為了這個目的,竟然不擇手段放下身段,做出被他侮辱的樣子來。


    “原來如此什麽?”燕國公怒極反笑,手掌如鷹爪般揪著兒子的衣領,氣勢淩厲無比,“現在才清醒了?”


    燕昭烈臉頰破皮,嘴角慢慢溢出一縷血絲來,他語調尖銳又怪異,“是清醒了。隻不過是我清醒了,你還沒醒,被一個蛇蠍心腸的女人蒙住了眼睛,遲早有一天你會死在她的肚皮上!”


    燕國公額頭青筋暴起,“事到如今,你出言不遜,還不悔改!”


    他掄起拳頭,琳琅聽見了哢嚓的悶響,那是骨頭在血肉皮囊裏突然碎裂的聲音,令人毛骨悚然。燕國公是真正的狠人,走過刀山淌過血海,死在他手下的冤魂不計其數,雖然近來國公大人已經把那副獠牙收斂了,可這一出手就知道他狠辣猶在。


    燕昭烈臉色慘白,又狂噴幾口鮮血,隔著幾步遠的琳琅都被他殃及,桂綠的水鳥裙擺灑了幾滴血珠,如一粒粒紅豆,鮮紅奪目。


    她不著痕跡攏了攏裙裾。


    真可惜,她頗為鍾愛這件做工精美的翠綠衣裳,要知道清新亮麗的顏色在市麵上並不好找,因為很稀缺。


    李朝雲出名的那會,衣服是按自己的想法設計出來的,穿在身上就是獨一份,飄飄渺渺的,空靈而絕美。無論是普通人家的姑娘還是千金小姐,都想自己像李朝雲那樣,擁有一件浣紗女般出淤泥而不染的綠裙,於是繼檀香扇之後,稍微跟綠色沾邊的緞子又被愛美的女孩子搶購一空。


    不過琳琅並不擔心,女主的好日子到頭了。


    男主的眼睛綠幽幽的,如暗夜裏潛行的狼,看她的眼神充滿著刻骨的恨意。


    琳琅喜歡仇恨。


    因為仇恨是一種比愛還要強烈的情緒,當它深深紮根在心底,稍微一扯就是支離破碎的疼痛,驅使著主人牢牢記住那個把刀紮在喉嚨上的仇人。


    隻要她還沒死,燕昭烈就會想盡辦法報複她,弄死她,自然也就沒空理會那些所謂的風花雪月了。


    在她如意算盤打得啪啪響的時候,對麵又發出了一聲響動。


    這回是兒子打了老子。


    燕國公指腹拭去唇邊血跡,驚怒的表情突然平靜下來,琳琅脖頸間微微冒出一些冷汗,聽見他說,“好得很,你現在敢對父親動手了,以後還有什麽是你不敢的?這麽能耐,是不是將來要把這天都給捅下來?”


    燕昭烈喘了幾口粗重的氣,雙手扶著膝蓋,聞言漠然扯了扯嘴角,“天能不能捅下來,就不勞父親費心了。身為老子想要打死兒子,兒子卻不能反抗,這不就是隻準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他的牙尖嘴利一點也不落劣勢。


    “你想要點燈?”


    “可以。”


    男人嘴角克製著某種洶湧的暗潮,“去練武場,老子成全你這小小心願!”


    可見燕國公是真的怒了,連“老子”這等俗語都飆了出來。


    看戲的琳琅差點忍不住想摸上一把瓜子去圍觀,好在她還記得自己的身份,在一邊默默垂淚,做足了受害者“全世界我最無辜最可憐最值得同情”的功課。


    “去就去,怕你這個老古董?”


    燕昭烈齜牙咧嘴,扶著腰,一瘸一拐出了書房。


    “啪!”


    他的屁股立即被身後的老子踹了一腳,他躲閃不及,好險摔了個狗吃屎。


    “卑鄙!背後放冷箭!”


    兒子怒目而視。


    “要真是冷箭,你現在就應該跟刺蝟一樣,紮得個透心涼了,還有力氣跟老子嘰歪?”他老子冷漠無比,這對尊貴無比的父子倆差一點又在門口幹起架來。


    琳琅見人一時半會應該是回不來了,立馬收起了多餘的眼淚,蹲在地上翻找有關於國家機密的竹簡來。


    不管命運的軌跡如何發展,燕昭烈以後若是真正成長起來,跟他老子一樣,成為權傾朝野的攝政王,那她這個國公夫人的護身符未必能護得住人,琳琅自信自己的魅力,也知道美色這武器並不是無往不利的。


    琳琅做事習慣萬全準備,尤其對手是潛力成長型的虎狼,更不能掉以輕心。


    她需要比他更先一步了解國家、朝廷、民間。


    然而琳琅沒想到,就在她攤開竹簡時,一道黑影突然傾斜到肩上。


    “你在找什麽?”


    涼颼颼的語氣,冷漠得近乎殘忍。


    首先竄進琳琅腦海裏的危險念頭是——


    完了,她要翻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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