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窗外, 冬雪折射的清光明澄澄地映進室內。


    天青色的鬆鶴紗帳垂在地上, 疊成了細褶, 掩著兩具緊密交纏的身體。


    燕國公掌心裏的薄繭在琳琅的腿窩處打轉, 一簇烏暗的光在眸底深處慢慢燃起。他居高臨下看著身下的女人, 黑鬒鬒的秀發以靡麗的姿態散開了, 斜襟處蜿蜒一段皎然的春雪。


    明淨得令人蠢蠢欲動。


    琳琅見他這模樣, 害怕曲起了雙腿。


    燕國公喉嚨裏發出一聲悶笑,沉沉的, “往日恩愛千遍, 耳鬢廝磨, 你的腿兒就仿佛天生長在為夫的腰身上, 緊緊夾得為夫神魂顛倒,意亂情迷,恨不得就溺死在其中。怎麽了, 如今有了你心愛的赤鳳凰兒, 這腿就認不得主人了?”


    赤鳳凰是女子對俊俏小情郎的繾綣愛稱,從燕國公嘴裏吐出來,這愛稱無端多了一股駭人的血腥味。


    燕國公的眼尾狹長,幽深熾熱的黑瞳淩厲攝拿住了獵物, “可惜你的鳳凰兒是個薄幸寡情的兒郎, 不然怎會丟下你, 自己獨自逃走呢?他若是真有勇氣, 真愛重你, 就該堂堂正正的, 與為夫當麵對峙。躲在婦人背後尋求庇佑,像什麽話?”


    字字全是誅心之語,不動聲色地擊潰妻子的心理防線。


    琳琅沉默著不說話。


    很輕微的,挪動著床頭綁住雙手的腰帶。


    對方這條腰帶的邊沿是硬邦邦的,這樣牢實而不留一絲縫隙裹著手腕,很快席卷起一股熱辣辣的疼痛。世家小姐養尊處優,琳琅這一身細皮嫩肉的,根本經不起半分的磋磨,也受不了這種懲罰式的捆綁。


    燕國公的眼力好,將這細微的動作一並收入眼底。


    事到如今,她還不知悔改。


    那個男人在妻子的份量就這麽重要,重要到她可以無視自己的怒火?


    理智的弦被挑撥了,他的耐性終於消耗殆盡,在琳琅的驚呼聲中,一手強硬撈起她的細腰,低了頭,唇齒與她瘋狂糾纏。


    在此之前,也許是與男人漸長的年歲與閱曆有關,燕國公的吻是克製而含蓄的,仿佛對待一件無上珍寶,耐心而又細致地研磨。


    不像現在這般,如同絕世凶獸在饑腸轆轆之後突然出匣。瀕臨失控邊緣的男人劇烈喘息片刻,然後不顧她的任何感受,舌頭如薄薄冷冽的利刃,長驅直入,見血封喉,噬咬著她紅檀裏的溫香軟玉。


    猖獗的,放肆的。


    近乎肆無忌憚。


    琳琅被吮吸得渾身戰栗,身體搖搖晃晃打著擺子,纏係玲瓏珠子的殷紅流蘇也黏在了臉頰邊,腦海裏全是絞得粉碎的空白與茫然。


    鐵鉗般的大掌無比粗暴掰開了她合攏的雙腿,自己的膝蓋猖狂擠了進去。


    猶如專橫暴戾的君王,極端而可怕。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琳琅被他欺壓得無法反抗,隻能趴在他肩頭細細地嗚咽著,一雙手無助搭在男人光滑的肩胛骨上。燕國公解開了將她綁在床頭的結,卻沒有放鬆琳琅的手腕,依舊被束縛著。他是鐵了心腸要教她嚐嚐何為酷刑。


    丈夫細瘦分明的手指強勢地插入了她的烏發中,濃密的,攏著後腦勺,不讓她離開半分。


    哭泣聲逐漸變得沙啞。


    到了金烏墜落的傍晚時分,春色沉酣,室燕國公血紅的眼珠子慢慢恢複正常的清明,他抽身出來,一手撥開了妻子細頸上纏繞的黑發,掌心裏沾著細密的汗珠,鬢角微濕。


    琳琅昏昏沉沉間,腕骨一緊,又被他綁在床頭。


    這人還玩上癮了?


    “你放開我——”


    原本是怨憤的尖叫,可是她雙頰紅得通透,嗓音在哭喊求饒中變得嘶啞,這份怨憤渲染著靡豔的情潮,顯得動人極了。


    燕國公眼裏掠過饜足的滿意色彩,他抬手點了點琳琅的眉心,忽略似有若無的戾氣,男人又是記憶中那個沉穩溫和的可靠丈夫,仿佛剛才的猖獗姿態隻是錯覺,含笑著說,“看來是為夫不夠努力,夫人竟沒有暈過去。”


    聽懂他的意思後,妻子又羞又惱。


    燕國公饒有興趣端詳了她好一會兒,才撥了撥額頭濕漉漉的發,精赤著胸膛,撿了地上的衣裳穿好,不緊不慢的,從容撫平了衣上的褶皺。


    琳琅隻能眼睜睜看他抖了抖袖口,威風凜凜地離開。


    剩下滿室狼藉。


    她不再去看,注意力放到了雙手上的纏帶。


    不知何時,一雙赤鱗長靴停在了床前。


    琳琅掙紮的動作停頓下來,她偏過頭去看來人,對方換了一襲緋紅的衣衫,正以一種十分複雜的眼神看她。


    地上是碎裂的衣裙,有的被撕開了一角,連裏麵的線頭都竄出來了,可想而知當時的凶險。


    美人兒梨花帶淚,被綁在床上,一雙皎潔的玉臂暴露在空氣中,上麵留下的青青紫紫猙獰又恐怖。


    燕昭烈覺得被心髒毒蜂蟄了好幾下,疼得他一陣哆嗦。


    “你來幹什麽?看我被你害得有多慘?”冷漠的女聲驚醒了人,“如何,妾身這副淒淒慘慘的樣子,可是取悅到了世子爺?”


    他竟然難得沉默著,衣袖裏滑出一把刻有花紋的小彎刀,割斷了纏在琳琅手腕的腰帶。這帶子一鬆,滾落到枕上,不用細看,他也清楚知道那勒得發紅的肌膚腫脹得厲害,處處是觸目驚心的肆虐。


    琳琅被綁得太久,雙手麻木而失去了知覺,始終維持著一個僵硬的姿勢。燕昭烈抿了抿紅薄的唇,一聲不吭的,伸手替她揉起來。


    “啪——”


    結果是被毫不留情地甩開。


    “你現在這算什麽?懺悔?贖罪?”她檀黑的眼珠全是清冷的嘲弄,“收起你這副施舍的偽善麵孔,想我快點死就明說吧,不必貓哭耗子假慈悲!做了都做了,還找什麽遮羞布?”


    室內靜默了片刻。


    “不是我做的。”他低聲說。


    向來是天之驕子,燕昭烈一出生就被捧著,哪裏有今日這般狼狽,被她罵得狗血淋頭,卻呐呐地不敢還嘴。


    慫得跟個什麽似的。


    而琳琅是打定主意要潑男主髒水,咬住他不放了。


    不然白白浪費她的高級演技。


    於是冷笑道,“不是你還有誰這麽吃飽了撐著的?你不在軍營裏訓練,偏偏跑到了白馬寺,偏偏跑到了山腳的攤子,還偏偏讓你爹發現了我。你敢說這一切跟你沒有任何關係嗎?”


    燕昭烈張了張嘴,在她冰冷的視線中無所適從。


    “不說話,是默認了?也是,你本來就是個背信棄義的小人,說話不遵守承諾,還對繼母見色起意,陰溝裏的臭老鼠都比你要來得——”


    琳琅再度被人壓在身下。


    隻不過這次沒有蠻橫的掠奪,對方一手摟住她的肩膀,一手摸著她的發頂,俊美的臉龐輕柔埋在柔膩的頸窩處,吐出來的呼吸深重而炙熱。


    從這種類似保護的姿態來看,琳琅知道他沒有旖旎的心思,不過這並不妨礙她用最歹毒的語言把對方的心肝紮成個馬蜂窩,“怎麽,這床你老子剛下去,你就迫不及待要爬上來了?堂堂的國公世子爺要自甘墮落,沒臉沒皮要當繼母的小情郎,嗬,我倒是想看看,你還能犯賤到什麽程度?”


    譏笑的話讓燕昭烈猝然抬頭,眼裏泛起猙獰的血絲。


    他吐了口濁氣,死死看人,“你再說一遍?”


    出於某種隱秘而泛濫的憐惜,今日的世子爺在琳琅麵前放軟了身段,曲下了高貴頭顱,可以說是卑微到了塵埃裏。隻是再怎樣的做小伏低,他骨子裏也是有男兒血性的,尤其是被一個女人指著鼻子罵說他犯賤的時候。


    “再說幾遍都可以,你就是賤骨頭——”


    尾音顫動著,如泡沫般破碎在青年的鮮紅唇瓣裏。她的唇肉被凶狠撕咬著,霎時彌漫著鐵鏽般的異樣味道,後來他的動作又放緩了,像是安撫,意外的纏綿。


    世子爺原本是怒火滔天的,然而他沒有他爹強大的自控力,不出一會,繳械投降。哪裏還能理會那惡毒的咒罵,隻記得她唇舌的柔軟,記得她肌膚的綿膩,摟住肩膀的大掌心猿意馬往下探入,摸到了兩塊淺淺突起的肩胛骨。


    突然間胸口一疼,琳琅用手肘重重敲了幾下。


    燕昭烈瞬間清醒過來,見她眼中的仇恨更深,唇畔是諷刺的笑,“你還說你不賤?”


    她指腹撫了撫被吻得紅腫的唇,色如荊桃。


    忽地,黛尖兒一挑,風情妖冶。


    “容妾身提醒世子爺一句,這裏,一刻鍾之前,是你爹的領地。”


    世子爺的瑰麗鳳眸漸漸蒙上了一層陰暗的戾氣。


    他外露的情緒被收斂得幹幹淨淨,麵無表情看著人。


    “所以呢?”


    驟然變臉的速度令琳琅歎為觀止。


    在刻意的催熟之下,年輕張揚的兒子越來越像老子了,也越來越像後期那個城府深沉、幽詭狠辣的攝政王。明明剛剛他還是一副低聲下氣的受氣包樣子,轉頭就能變身豺狼,虎視眈眈瞅著人,籌謀著如何將她拆骨入腹。


    “所以,妾身勸世子爺好好夾起尾巴做人。”


    “如果不想被你爹親手弄死的話——”


    一手激將法用的是爐火燉青。


    琳琅衝著他輕蔑笑了。


    她可是很喜歡,父子反目成仇的戲碼呢。


    裙下之臣,不見點血就能隨便當的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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