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後, 劇組正式殺青。


    導演闊氣,包下了北市最出名的一家酒樓,三樓的宴席開了數桌。


    安排的位置也是頗有講究的, 導演所在的一桌大部分是核心人員,要麽是主演,要麽是製片人、編劇,沒點份量都不好意思往他們桌前湊, 越是高層的圈子越是講究底蘊與輩分, 隨便搭腔隻會叫人看了笑話。


    琳琅作為副導,自然是要坐在導演這一桌裏。


    有趣的是, 投資方也來湊熱鬧了。


    尤鳴言笑晏晏,對女友百般體貼,在眾人麵前主動拉著她的手宣誓領土主權, 仿佛將那天的事忘得一幹二淨了。


    現在她左手邊坐著男主演封宴,右手邊是她的未婚夫尤鳴, 而對麵是由於表現亮眼而被林導格外看重的前男友林羨魚,至於斜上方, 則是坐在導演身邊的沈先生沈不舟。


    冷峻的, 溫柔的, 精致的, 悶騷的,風姿不一, 四個幾乎是禍水級別的男人湊到一起, 場景異常養眼。


    嗯, 四個男人一台戲。


    她心說,都能湊一桌麻將腳了。


    不過位於修羅場風暴中心的琳琅小姐姐穩得很,旁人探究的目光對她來說壓根不叫事兒,她淡定呷了一口橙汁兒。


    飯桌上的年輕姑娘們差點沒把持不住,想將男人通通撲倒。有人裝著矜持,先觀望一下戰場情況,也有人仗著年齡的優勢,故意衝著他們撒嬌。


    尤鳴是名草有主了,姑娘們望了望琳琅那眉梢眼角的風情,明智選擇了跳過他,落到其他三人的身上。封宴的容貌最為出挑,纖塵不染的襯衫顯出幾分禁欲的冷淡,他被封為最想睡的國民男神不是沒有道理的。戲已經拍完了,男神也要走了,要是不抓緊機會,誰能保證下一次還能跟影帝一起演戲呢?


    沈先生更得一些成熟禦姐的青睞,她們年紀不小了,人生大事也該定下來了,沈先生雖說是助理,可他跟導演、副導演的關係都很好,能力不差,接觸的人脈神甚廣,未來沒準又是一個王牌經紀人,是一支走勢良好的潛力股。


    當然最受姐姐們寵愛的是年齡最小的林羨魚,他飾演少年慕容衝時,但凡是女性工作人員,逃脫不了他那青澀又幹淨的魅力,仿佛溪邊飲水的梅花小鹿,睜著懵懵懂懂的眼,一下子就闖進你的心扉,在劫難逃。


    《鳳皇》還未播出,他單憑著一張天真無邪的定妝照就虜獲了眾多的姐姐粉,隱有蓋過男主風頭的趨勢。


    雙方粉絲為此還掐架了數回。


    而當事人似乎完全不知道外麵的風聲,一心一意拍著戲,其餘時間全放在副導演的身上,經常是瞅著她就發起呆來。那小呆頭鵝的模樣叫人心疼不已,隻想教人將他摟進懷裏好好寵愛。


    席副導也不知是用什麽做的心腸,對她們家一往情深的小魚兒置若罔聞,除了必要的劇本溝通,基本都不瞟人一眼,小可憐兒每天隻能眼巴巴等著大魔王的“辣手摧花”。她們又氣又惱,但誰叫琳琅的身份地位擺在那裏,席家這個龐然大物不是輕易能惹的。


    “來,琳琅妹妹,哥哥敬你一杯!”


    酒酣耳熱,導演多喝了幾杯,臉色漲得通紅。他心裏始終惦記著功臣,又醉醺醺站起來走動,衝著琳琅露出個憨憨的笑容。


    扶著導演的是沈先生,他一聽這混賬玩意兒要用酒精禍害小姑娘,難有表情波動的臉上皺了下眉頭,將送到半路的酒杯攬了回來,動作相當熟稔,說,“琳琅不勝酒力,我代她喝。”


    他這些年待在琳琅身邊,亦師亦友,替她擋酒都快成骨子裏的本能了,一時間忘了她身邊有一個更合適的人選。


    導演是真醉了,眯著眼,舌頭咬著含糊不清,“幹什麽,心疼你的小女兒了?”


    沈先生輕輕回了句別胡說。


    他穿著比封宴要隨性些,深灰色嵌著邊兒的襯衣,係著的紐扣一絲不苟,襯上一副斯文儒雅的眼鏡,在紅穗搖曳的宮燈下,像是一卷舊時民國的古畫,充滿著書墨的氣息。


    “誰胡說了,你眼珠子般寵著的,不是女兒難道還是小情人了?”


    導演還真沒見過沈先生為誰鞍前馬後,琳琅是頭一個。但好友表現的太雲淡風輕了,讓他也拿捏不住真實的想法,隻能在心底存疑,這會兒被酒精一刺激,當眾吐露出來了。


    “啪——”


    斷裂的聲音從另一端響起。


    眾人吃驚看著那柔弱的男孩子折斷了一雙木筷。


    “抱歉,一不留神。”


    少年撓了撓頭,無辜極了。


    那頭的導演沒有在意這個小插曲,進入暈眩狀態的人頭腦一熱,嘟囔著說,“哥哥瞧著,琳琅挺好的,要不,你抓緊點,再升華下革命友誼?


    “反、反正,嗝,你們看了這麽多年,還不膩,一輩子也挺好的呀。”


    “啪——”


    這回出事的是琳琅的隔壁。


    封影帝的勺子從他手上抖落,跌到地上了。


    清脆的聲音在這種場合下異樣刺耳。


    男人反射性去看琳琅。


    女人回他一個訝然的眼神,好像在說怎麽這麽不小心。


    演得跟真的似的。


    封宴心底嗤笑,要不是這人故意踩他一腳,他還真的信了。


    對於勺子掉落的原因,主角是心知肚明的,但其他人可不這麽想。尤鳴略帶隱晦瞥了影帝一眼,將他的情緒藏得很好。


    封宴彎下腰,準備去撿地上的小勺子,他再怎麽不喜歡琳琅,也不會當眾為難一個穿了長裙的女士去撿東西。


    這一低頭,他視線不可抑製往旁邊移去。桌布是深藍色的,邊沿綴了一排流蘇穗子,碎碎掃過她的膝蓋。席副導的天生麗質是公認的,單不論她的豔美容貌,一雙秀美勻稱的長腿便堪稱人間殺器。


    他發覺自己停留的視線不太適合,稍稍擰過頭,去勾她腳邊的銀色勺子。


    剛捏住勺柄,封宴聽見輕輕的哢一聲。


    女人高跟鞋的鞋尖不偏不倚,正好抵住勺心。


    男人愣了愣。


    她今日穿了一雙海藍色鑲著細鑽的三寸高跟鞋,燈光遮擋下,瑰麗的顏色有所收斂,隻是主人的踝骨細弱纖秀,冰肌玉膚,更像是薄薄的一片雪瓷。越是完美,就越想讓人摧毀,在這幹淨的雪色中印上自己的瘋狂烙印。


    氣氛無端旖旎起來。


    鼻翼的呼吸有點濕熱,封宴閉了下眼,伸手想要拽出被她踩著的勺子。


    一扯,不動。


    二扯,還是不動。


    男人的自尊怎容得被人這樣戲弄,封宴心底發了狠,猛然一拽。


    由於猝不及防的衝擊力,他的腰骨磕到了椅背,又是劇烈一痛。


    然而他卻沒空理會這些。


    封宴愣愣瞧著滾到另一邊的高跟鞋。


    他使勁太過,連帶琳琅的鞋也被拗走了。


    鬼使神差的,他轉臉去看失去舞鞋的惡毒王後。


    那腳腕細細的,宛如新剝的青筍,漂亮又秀氣。指甲修剪得整齊,並沒有像手指塗了丹蔻,反而顯出一種另類的誘惑。封宴是個標準的手控,對女人的裸足向來不感冒的,沒想到隨便一瞥,竟被弄得不知所措。


    某種隱秘的念頭一閃而過,他心神失守,觸電般跳了起來。


    幸虧桌麵上的人跟導演一樣,喝得醉醺醺不在少數,他的反應並沒有引起太多的人注意。


    琳琅似笑非笑掠了他。


    男人強裝鎮定,端起一杯東西來喝。


    “那是我的橙汁兒。”


    繞著舌尖打轉的餘音,由著女人的紅唇傾吐出來,便帶了蝕骨的魅力。


    “咳咳咳——”


    辛辣的刺激嗆住了影帝的口鼻,狼狽至極。


    等他緩過神,定睛一看,那玻璃杯壁上果真殘留著半邊唇印。


    為什麽……不是完整的?


    這個念頭剛一湧出來,封宴覺得渾身都不對勁兒,像是高燒未退的症狀,他將這一切歸結於琳琅的“不安分”。


    浪蕩輕浮的女人!


    他恨恨瞪了琳琅一眼。


    吃著碗裏想著鍋裏,有了未婚夫還不收斂!


    這副模樣落到尤鳴的眼裏,就不是滋味了。影帝今年也不過二十九歲,長了一張盛世美顏,甚少與女演員傳過緋聞,潔身自好,出了名的性冷淡。


    影帝出演的電影裏,有幾部是頗為曖昧的床戲,人家剝了所有衣衫,與他水裏纏綿悱惻,鴛鴦戲水,愣是一點男人的反應都沒有,還把國色天香的大美人搞得茶飯不思,認為自己提前進入衰老期,連個血氣方剛的大男人都引誘不了。


    可這會兒,男人紅著耳根,哪裏有性冷淡的影子。


    尤鳴腦裏的警鍾不由得敲響了。


    這封宴對他未婚妻也有意思?


    女人的魅力,很大一部分源自於競爭者是否優秀,這也是雄性們征服感作祟。太過輕易得到的戰利品,一般都沒有長久收藏的價值可言。


    “橙汁兒喝多了也不好,喝點茶,解膩。”尤鳴給未婚妻倒了一杯清茶,意有所指。他上身朝著琳琅傾斜,親昵的姿態很明顯了。


    封宴皺了皺眉,說不出煩躁。


    主導棋局的幕後黑手則是笑眯眯飲著茶。


    隔山觀虎鬥。


    兩敗俱傷最好,她就可以輕輕鬆鬆坐收漁利。


    她正這麽想著的時候,腳踝突然貼上了一個溫熱的東西。


    是一隻手。


    對方的指腹覆著一層輕薄的繭子,那是經常持劍磨出來的,與細嫩如豆腐的手心形成鮮明的對比。


    琳琅垂下了眸。


    隔著桌布,她隱約看見了一顆黑乎乎的腦袋。


    他小心翼翼攥著鞋,正往她腳尖上套。


    桌台稍矮,對方是匍匐著過來的,纖薄的背脊彎成了一座小玉丘。少年跪在地毯上,雙指捏著琳琅的踝骨,神情專注而虔誠,好像在做一件天大的事。


    琳琅唇角捉弄似彎了起來。


    她猛然撇過了腳,啪嗒一聲,將穿好的高跟鞋拋得遠遠的。


    林羨魚瞪直了眼。


    大概是沒想到大魔王還有這樣的惡劣操作。


    係統存在的時間也不短了,它前頭還有數任的宿主,跟著他們,也算是見識到了不少絕色美人的脾氣,但像琳琅這種蹬鼻子上臉的囂張氣焰還真是第一次領教。她侮辱了宿主,也是侮辱了它,氣得它抓狂回了一句,“臭不要臉!”


    當初它怎麽就眼瞎,給宿主選了這個女人!


    少年隻是呆了一下,什麽話都沒說。


    在係統的眼裏,這隻小泰迪乖乖轉過毛絨絨的大尾巴,屁顛屁顛把鞋子叼了回來。


    它恨鐵不成鋼,宿主,你當初要睡遍全宇宙小哥哥的總攻骨氣呢?


    是被狗吃了嗎?


    林羨魚把高跟鞋拿回來,伏下腰,再次給琳琅套上。


    對方依然不配合。


    飛起的鞋尖擦過他的下巴。


    係統根本受不了如此輕慢,無法冷靜,大叫出聲,“宿主,她是把你當成玩具一樣玩弄啊,你能不能清醒一點啊!這天底下又不是沒有女人,你幹嘛非要死在她的裙底下!”


    它氣得昏頭了,連葷話也飆了出來。


    實在是它忍受不了宿主這種卑微討好,萬人迷係統是迷倒眾生,可不是被一個妖精玩得團團轉!


    少年沒有吱聲。


    他隻是在琳琅故技重施之際,偏過頭,咬了她腳腕一口。


    像是蟄伏的毒蛇,冷不防逮了路過的獵物。


    拆骨入腹,絲毫不剩。


    琳琅在飯桌上吸引兩個男人的火力,還不得不應對飯桌底下順杆上爬的小毒蛇。


    尖銳的獠牙抵著她的血管,貪婪汲取著養分。


    簌簌的聲音像是枝頭墜雪,細微得聽不清。


    薄紗裙擺被撩開了一角。


    年幼的犯罪者順著腳踝深吻啃噬而上。


    放了火。


    著了魔。


    “咣當”一聲,導演醉得東倒西歪,把桌上分發的糖果給撞掉了幾顆。


    沈先生微微頭疼,很想把人當場收拾幾頓。


    他彎下腰去撿糖果。


    有一顆滾進了桌腳底。


    鮮黃的糖衣折著澄澄的光亮,刺進他的眼裏。


    他捏著糖,不經意往裏麵看。


    呆住了。


    攏在手心的糖果再度滾了出去。


    滾進了殷紅的裙擺。


    沈先生喉頭一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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