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啪嗒——”


    鮮紅的蛇信子緩慢吞吐, 涎水順著上顎毒牙不住淌落。


    熏香繚繞的大殿彌漫出一股濃烈刺鼻的腥味,嗆得琳琅呼吸困難。她雙手緊緊抵住滑膩的蛇身, 發現自己的巴掌還不到人家一塊鱗片的大小。在原本的劇情中,殷侍衣並沒有顯露玄蛇真身, 琳琅自然不知道自己天天是與蛇共眠。


    這人獸戀玩得太特麽的刺激了。


    處在翻船邊緣的琳琅甚至還有空溜了一下號,她琢磨著, 蛇身的男主跟人身的女主怎麽交/配?這一截粗壯的蛇尾甩上來, 恐怕女主分分鍾碾壓成肉沫吧?


    “——蛇!有蛇啊啊啊啊!”


    短促的尖叫聲終止了琳琅的腦洞,她很遺憾歎了口氣。


    林嫣然呆了半天,直到那龐大堪比小樓的身軀聳立起來, 陰影遮得火光透不出來,她好像才意識到了真實。女孩子對蛇類有一種天然的恐懼,林嫣然也不例外,她的情緒瞬間失控, 抓著頭發大叫起來。


    琳琅的耳朵微微發疼。


    嗯, 她沒被男主嚇死, 倒是快被女主喊聾了。


    林嫣然的驚恐輕易招惹了玄蛇的注意,它緩緩擰動著自己巨大的倒三角的蛇頭, 猩紅的分叉信子嘶嘶遊動著,樣子猙獰而恐怖。當自己被那雙幽綠冷血的蛇瞳鎖定之後,林嫣然根本抑製不住自己的恐慌, 嘴裏連連咒罵幾句, 連滾帶爬想要衝出外麵。


    “啪——”


    暴烈的勁力準確擊中了她的後背, 林嫣然原本就是普通的人類身體, 雖然還扛著女主光環,但這一下也是實打實的。她就像一隻充滿了氣的氣球,突然被針紮了一個小洞,仿佛打下開關,不受控製的,噗噗噗地四處彈跳,嘴裏的鮮血一路狂噴。


    還有幾滴灑到琳琅的裙擺上。


    按照這種虐法,琳琅相信,女主堅持不到一分鍾就能麻溜地領便當了。


    但林嫣然顯然不甘心就這樣結束。


    “學長,不,陛下!”她艱難咽下了口中的血,衝著那碩大的蛇頭擠出一個勉強的微笑,試圖用最溫柔的手段平息它那滔天的怒火,“你清醒點,你仔細看看我,我、我是嫣然啊!”


    開始說話的時候林嫣然的上下牙齒都在打著顫,深怕這頭殘暴的黑色蟒蛇一個不順眼,衝上來把她咬了,那兩顆毒牙閃動著鋒利的光,她壓根沒辦法設想自己的身體被洞穿的極致痛苦。然後,隨著對視,林嫣然發現,這頭蛇好像有點帥。


    它身上鋪滿了密密麻麻的黑色蛇鱗,不是那種古樸笨重的顏色,像是薄薄透著光的墨玉。縱然是蛇身,帝王之象卻沒有減弱半分,反而通過妖獸的形態,反而呈現出一種另類的強大,野心勃勃,殘忍凶暴,隨時都能撕裂天地。


    強者有著與生俱來的氣場,弱者生不出反抗的心思,隻能俯首臣服。


    當林嫣然克服了對方蛇身的恐懼,看到那雙燈籠大的眼睛竟也不覺害怕了。她迷迷糊糊想到了還在現代的時候,她跟室友看過一部人獸相戀的影片,男主角就是十分強大的龍族,當時她還被男主角的盛世美顏迷得七葷八素,幻想自己有一天也能談上一場驚天動地的戀愛。


    這樣回想,林嫣然倒是想到了一個辦法。


    她稍微挪動了自己的手腳,沒有像之前那樣避之不及,而是主動接近。


    這個結果讓琳琅很是意外,她自己有法力護身,雖然沒辦法掙脫禁錮,但暫時也死不了,索性挑著眉,興致勃勃圍觀女主的作死日常。她的膽子是真大,不但走近狂暴狀態的男主,還慢慢伸出手,想要撫摸玄蛇的鱗片。


    嗯?難道女主要靠魅力去征服大妖嗎?


    琳琅感覺得到,當殷侍衣轉變為玄蛇真身,他就已經是“它”了,沒有人類的情感,純粹憑借著本能行動,粗暴奉行違逆則殺的規矩。


    林嫣然小心翼翼接近黑蛇,輕聲細語說話,“你還記得我的,對嗎?在那天晚上,我們有過最親密的相處……”她紅了紅臉,“自從見到你的第一麵,我就一見鍾情了,我真的喜歡你啊,陛下。”


    慘綠的蛇瞳微微眯了起來。


    它沒動。


    琳琅禁不住好奇,難道它還真能聽懂人類的話?


    這一刻林嫣然心思跟琳琅難得同步了,她心裏頭湧起一股兒“果然如此”的喜悅,打算再接再厲,一舉拿下它。“陛下,你知道嗎,別人都覺得你冷麵無情,其實不是的,我知道你是一個非常溫柔又非常好的男人,要不然你也不會去管一個小婢女會不會落水淹死……”林嫣然說的是兩人初見的那一幕,正是因為這件事,她對學長的感情順利移到了幽帝的身上。


    然而她不知道,幽帝是得了幽天帝的囑咐,想要表現出未來姑爺的熱心一麵。


    平常的幽族少主從來不在意螻蟻的死活。


    畢竟上門拜訪未婚妻,禮數當然做得足一點,如果還能幫上忙,釋放自己以及幽域的友善,更能達到一箭雙雕的效果。可是林嫣然不清楚其中的內幕,隻當這是男人表麵冷漠內心柔軟的一個證據,對他更加癡迷了。


    而且她也從其他人的嘴裏,聽到有關於幽帝身世的一些事情。


    他實在是太可憐了,有一個時不時就發狂的瘋娘親,父親又是對他嚴厲苛責,想必也是這樣的緣故,才養成了他冷血無情的性子吧!林嫣然越是想,越是忍不住心疼起麵前這個男人,他是受了多少的苦難才走到今天的地步!好不容易成親了,妻子又背叛了他!


    琳琅看得津津有味,突然收到了女主憤怒的白眼球。


    她有些好笑,不曉得女主又腦補了什麽。


    林嫣然壓住了對琳琅的怒火,轉過頭,放緩聲調,對一頭蛇情濃意真地說,“不管你變成什麽樣子,你都是我最喜歡的男人,隻要你想,我願意跟你走,去流浪,去找一個不認識你我的地方重新生活。以後我會好好陪著你,不讓你傷心的。”


    她鄭重伸出了手,衝他露出了一個花兒般笑容。


    “走吧,陛下。”


    琳琅目不轉睛瞅著男主。


    蛇它……可愛地歪了歪頭。


    臥槽犯法的!


    “嘭——”


    女主再度被扇遠了,這次重重撲到了石壁上,跌得鼻青臉腫,七竅流血。


    稍微有點慘。


    變態發育的男主下手太狠,琳琅都不太忍心看下去了。


    ——所以她動手了。


    一抹雪光自周身蕩開,鱗片刮磨得噗嗤作響,炸開一團血霧。


    這血自然不是她的。


    得感謝堅強的女主為她爭取了蓄勢時間。


    玄蛇吃痛甩開了圈在尾巴裏的獵物。


    周圍風聲呼呼作響,幽後鬢間的華美步搖同樣被吹得搖搖欲墜,幾支紅釵撥走了,額角散下幾縷黑發,稍稍遮住了部分眼眉。


    “啪!”


    琳琅以扇骨抵住柱壁,險而又險止住了腳步,最後關頭沒有撞成肉泥。


    悉悉索索的聲音鑽進了耳朵裏,那大蛇被她一舉激怒,盤旋之後身軀猛然繃緊,如一柄黑色刀刃,閃電般襲來。


    琳琅見此,擰身迅速躲過。


    幽後指若春蔥,啪的一聲展開扇麵,祭出豢養在紙內山河的強悍紫屍。


    天魔族有兩大功法,一是驅屍,二是幻術,前者為實,後者為虛,為眾聖地所忌憚。在琳琅還沒來之前,這位天魔族女少主勤勤懇懇,養出了一支龐大的血屍軍隊。等琳琅琢磨完了天魔族的看家功法,適應良好,順手就將王侯級別的血屍轉換為帝王紫屍,當做壓箱底的王牌。


    琳琅算得準,既然遲早要同男主決裂,當然要未雨綢繆備好底牌。


    她也沒打算像女主那樣,用一顆溫柔的心去捂暖男主。


    殷侍衣生性敏感,疑心病還特別嚴重,要想真正走入他的世界,可不是跟他睡幾次,說幾句好話就夠了。


    琳琅從劇情裏推測,他之所以選擇了女主作為伴侶,第一個原因是林嫣然跟其他女孩不一樣,敢愛敢恨,還是他的第一個女人,這份特殊讓他產生好感。另一個原因,則是林嫣然足夠聽話,她不會忤逆男主的任何要求,哪怕他虐她千百遍,她還是會一邊哭著一邊求他不要離開。


    他的愛情,隻不過披了層好看的皮,實際上逃不開一場主仆遊戲的規則。


    女主樂在其中,而琳琅可沒有那麽多的耐心。


    她唇角一挑,操縱紫屍,縱跳著逼近蛇妖。


    飛沙走石,殿上照明的宮燈盞盞熄滅。


    她一襲紅衣獵獵作響。


    眉眼靡豔似魔,卻也冷入骨髓。


    鐵鏽般的血腥味四處遊躥。


    “轟!”


    一扇鏤空石壁碎成齏粉。


    那帝王紫屍竟也不是蛇妖的對手,被蛇尾甩得連連後退,從而落入下風。她不再猶豫,擲出香扇,抬手解封長樂宮的禁忌。此時異象突生,她掌控的一具紫屍被對方的血口生生嚼碎,琳琅心頭一痛,嘴邊溢出絲絲豔血。


    她並不慌亂,含著笑,指尖掠過血跡。


    封印頃刻解除,宮殿中央大放紅光,浮現出一個大型法陣,她以指作筆,以血為墨,飛快勾勒繁複的符文。


    符文在空中飄灑金光,眼看著最後一道落筆,熟悉的痛感再度襲上了琳琅的腰身,她猝不及防被甩到半空,東倒西歪,眩暈不已。五髒六腑被重重擠壓,灼燒般疼痛,一路猖獗燒遍了全身。


    蛇信子嘶嘶不已,令人毛骨悚然,就在琳琅以為它會一口吞掉她時,竟舔上了她的臉,溫熱的涎水糊得琳琅差點昏厥過去。周圍的溫度在劇烈升溫,是它的身體在發熱,薄薄的熱氣透過蛇鱗傳到琳琅的皮膚上,碧綠的蛇瞳也微微迷離。


    好像喝醉了酒般,它蛇尾慵懶甩動,腦袋湊近分外嬌弱的雌性。


    琳琅有些一言難盡。


    她的後背被蛇尾尖兒輕輕摩挲著。


    這是……雄蛇求偶的訊號。


    剛才一人一蛇還鬥得驚天動地,恨不得弄死對頭,誰想到這蛇沒骨氣,半路發情,什麽都忘得一幹二淨了。


    果然是蛇性本淫。


    她偏了下身體,不讓它搔。


    琳琅轉頭去看昏迷的女主,考慮能不能讓她醒過來,她的口味畢竟沒有這麽重。


    但雄蛇顯然沒有人類那麽多複雜的想法,它想的是——這個雌性雖然長得不太符合蛇族的審美,但戰鬥力強,跟她交/配的話,後代的蛇崽一定會很優秀。


    一截尾尖兒晃悠著,賊心不死撥弄起琳琅的衣襟來。


    琳琅突然伸出手,捧住了蛇的下顎,沒有猶豫,吻了下它的臉。


    蛇的豎瞳微微閉合,仿佛享受著她的討好。


    琳琅勾了勾唇,紅唇貼著漆黑鱗片,看似纏綿的溫存,實則嘴裏含了一口細微如絲的法力,隨著親吻的姿態慢慢勾寫最後一道符文。


    “嗤!”


    底下法陣突然啟動。


    空氣的五行元素刹那沸騰,跌落滾燙岩漿。


    “嘶嘶嘶——”


    符文在蛇身上旋轉,如同一條條熾熱耀眼的火繩,層層捆住了龐大的身軀,動彈不得。它的信子急促吞吐著,眼珠血紅,又氣又怒瞪著麵前的女人,它試圖用尾巴絞碎她,但是無濟於事。


    琳琅的舌尖舔過鱗片,稍微有點腥味。她慢吞吞抬起手,舌尖抵著手背輕吻著,抹除味道。


    撩蛇而不自知。


    “發情期?嗯?”


    她笑得曖昧又陰險。


    然後某蛇被她殘忍地餓了半個月,喊得嗓子都嘶啞了,直到再也發不出任何的聲音。


    巨大的饑餓感襲來,男人猛然坐了起來,一頭墨發淩亂披在光潔雪白的脊背上,他大腦一瞬空白,隻怔怔按住了眉心。等緩過神來,他不由得繃緊了身體,現在他所處的地方分明是一座堅硬的囚牢,而且,隻關押著他一個人。


    他試圖站起來,然而與饑餓感同時湧來的,還有一股虛弱,軟綿綿的,提不起絲毫力氣。他踉蹌著跌回了潮濕的石板。


    前頭傳來簌簌的聲響,像是衣衫摩擦。


    有人來了。


    來的還是他最熟悉的人。


    “你終於醒了。”對方的口吻尤為驚喜,轉而埋怨他,“你這一覺睡得可真是久呢,連妾身的稱帝大典都錯過了。”


    殷侍衣猛然抬頭,死死盯著人。


    “夫君可還記得那日你問我,喜不喜歡這裏?自然是喜歡的,隻不過,我更喜歡任何無主的天地。”


    那雙丹鳳眼瀲灩生輝,轉而掩唇而笑。


    往日他最愛她這副癡纏的媚態。


    “夫君為何這般看我?好似妾身陰狠得能吃人似的,妾身可不喜歡吃生肉。魔門三分狡詐七分薄情,向來容不下癡情種,夫君可別告訴妾身,你是愛上了妾身,才覺得這一切過於荒謬,無法接受。不過妾身想,按照夫君你們這些雄性的固有觀念,女子就該安分相夫教子,一旦擅權,翻雲覆雨,便是大逆不道了。”


    “費盡心思,你要做什麽?”


    殷侍衣捏緊指節,冷冷看她。


    女帝輕笑。


    “答案不是很明顯麽?有朝一日,本座要帝冠紅服,隻手通天。”


    她斜睨著人。


    “然後再豢養三千美嬌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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